《复牌》梦见稻谷

3、3

　　电梯门关上，门前只留下盛、尚二人。

　　“你在千夜干的不错。”盛戎转向尚小春，边说边带着打量，“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面，我正有事想联系你。”

　　“什么事？”尚小春敛去方才人前开玩笑的熟稔，回视过去。

　　“我要去瑞银，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道？”盛戎的眼睛很深，这样专注得看过来的时候，每个与他对话的人都会认为自己很被重视。

　　尚小春没有说话。

　　“周豹想让何国强加入千夜——那种大老粗土鳖，小春，做的不开心就来我这。”

　　尚小春停了一瞬，告诉他，“我们合作的很好。”并说道，“谢谢盛总关心。”

　　盛戎没有说话，凝视了她一会，然后一笑。

　　尚小春收回视线，电梯又下来了，她先迈进去，“盛总，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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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里已经快坐满了。

　　证监会开会，召集来的都是各方的重要级别人物，像千夜这样的小私募有机会参会的，还是靠着一向与一个大基金关系熟，分到的席位。

　　三点钟，靳驭准时进门。

　　先和几个大的基金、券商、银行老板打招呼，看见一个座位空着，问，“大通的盛总没来？”

　　盛戎的助理赶紧笑着道，“盛总在楼下，马上上来。”

　　靳驭继续和华夏基金的一个方总招呼，这个方总手下掌管着六七千亿的基金资产，华夏并是国家社保基金和企业年金管理人之一，方总本人亦是□□“千人计划”的成员，与政务高层各部门的关系很熟，是个很吃重的角色。

　　不一会会议室门再次打开，尚小春和盛戎一前一后进来。

　　盛戎进来的时候彬彬有礼，让女士先行，十分绅士，靳驭随着大家向门口扫了一眼，那边盛戎也看见他，笑着上前，“靳局。”

　　两个男人寒暄一番。

　　尚小春找了个位子坐下，离回字形长条桌的主持座位很远。她胸口有一瞬间的惊跳，那个人刚才看向门口的目光很平，很淡，看她的时候像是看见一个未曾谋面或者无关紧要的人。

　　而靳驭本就是性格内蕴、气质偏冷厉的男人，这样的路人甲眼神根本就是视而不见了，她在心里头暗嘲，坐好，再公式化得看向主持位。

　　“各位老总，感谢对我们工作的支持，现在开会吧。”

　　没有往这边角落再看一眼。

　　这次的会是务虚，讨论如何推进金融市场化改革。

　　开这样的会，各家机构主要负责说，靳驭则负责听。

　　尚小春知道这是体制内的工作风格。

　　很多人以为社会上最精英优秀的人才都去了体制外，特别是他们这样金融行业，但其实是适合的人去了合适自己的行业。

　　体制内，特别是中央重要部门、大型国企，里面亦是人才济济，精英云集。

　　就比如说与市场前端接触最紧密的这些部门，他们最擅长“开会”，一声令下，业内涉及的最顶尖的行、所都来了，出谋献策，智力激荡，他们基本代表了最先进最优秀的理念和意见，而这些部门则会在这样的讨论和争论中做出自己的决策。

　　为我所用，一向是TG（注：□□）最拿手的做法。

　　靳驭显然也掌握并能够极熟练得应用这套方法。

　　尚小春也一直在听，这样的讨论对于他们来说亦是难得的学习和互相借鉴的机会。

　　一个老总问她，“千夜的尚总，你怎么看？”是分给他们席位的基金的老总，场合里，关系好的基本都会互相提携拉拽一把。

　　尚小春想一想，道，“市场是池，资金是水，流动性确实是推动行情的最大的法宝。但水有死水，有活水，有好水，有祸水，如果引流不当，可能反而会酿成水灾。”

　　“哦？”那个老总本来只是想提携一下，给千夜一个说话的机会，没想到她的说法着实有点意思，便进一步问道，“尚总是反对银行给散户开放融资了？”

　　“市场化改革一定是要与相应的监管相配套，美国可以融资，我们未必短时间内就能做的好。”

　　有人笑，向靳驭道，“尚总这是暗指证监会监管水平不如美联储。”

　　大家都笑，靳驭维持着静默聆听的姿态，依然没有做声。

　　尚小春在这间办公室里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很快有其他人接过话题。

　　她看向靳驭，他正侧向一个发言的老总，露出宽阔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岁月对这些优秀的男子总是格外优待些，三年多没见，这个人几乎没有见老，他话不多，也不易露出什么表情，本是个冷淡的人，如果说比以前有什么变化了，就是举手投足间的官威更重了，尚小春想到以前一个好友对他的评价，靳帅的颜总是让人忍不住花痴的，但当他看过来，又会被那漠然冷淡的眼神窒息吓住——我们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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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驭七点钟忙完手头的事，来到地下停车场。

　　他的宝马前却站着一个人。

　　纤细窈窕的身影，手里燃着一支烟，没有抽，只是侧着脸静静地看它燃烧着。

　　香烟只有在点燃的时候才好闻啊，落到皮肤和衣服上就臭啦，不准你抽烟！

　　他略站了站，继续往前。

　　车灯突然亮起的时候，尚小春发现他来了。

　　灯光投过来的长长的人影落到了她脸上和眼睛里。

　　仍是有一瞬间的心悸，她平复了一下，将烟头丢到地上，高跟鞋踩灭。

　　靳驭向是没看见她，径直从她身边过去，去开驾驶座一侧的门。

　　尚小春清了清嗓子，“靳驭。”声音还是有点哑。

　　“有事吗？”靳驭打开车门，把包丢到后面座位上，“有事明天可以去我办公室。现在已经下班了。”

　　尚小春没有说话。

　　靳驭发现一个问题。

　　他的车驾驶座这边是墙，而另一侧则停着一辆橙红色的沃尔沃，几乎是贴到一起，出口在右边，他要出去只能往右转，但被那辆贴的太近沃尔沃挡住了。

　　回过头问，“那是你的车？”

　　尚小春看着他，“靳驭，我们谈谈。”

　　对方不耐得微皱起眉，“把你的车挪开。”

　　“我想和你谈谈。”

　　后面传来脚步声，是加班下班的两个下属。看见他们，打招呼道，“靳部长，还没走？”

　　靳驭同他们点点头。

　　那两个人也看到尚小春，好奇得想要张望。

　　但靳驭的脸冷，平素有很有积威，他们终于是走开了。

　　靳驭手插在风衣兜里，“你先把车挪开。”

　　尚小春也不敢太惹他，“我挪开，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去到自己的车里，将车往右边动了动。

　　旁边的宝马亮起大灯，尚小春坐在驾驶室里，看着它启动向前，右拐向出口驶去。

　　尚小春愣了愣，即刻也将车子发动，跟在了它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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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点多，正是北京城堵车的末峰。

　　靳驭从后车镜看到跟在自己车后面的橙红色沃尔沃。

　　他微微皱起眉，将风衣和衬衣的领口扣子全部解开，心里面一阵烦躁。

　　修长的手握在方向盘上，红灯等待的两分钟里，车外那些光喝影子倒映在他的眼睛里，一时间想到多少事。

　　宝马车的车窗里，英俊的男子面容冷凝，神色是复杂的。

　　突然清脆的电话铃声，是王菲的《传奇》，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他清了清思绪，摁下接听键。

　　女友柔和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靳，你到哪儿了？”

　　“堵车，你再等我一会儿。”

　　今天两个人约好了吃饭看电影，他已经迟到了。

　　“抱歉，还得二十分钟，你先点菜吧。”每次约会几乎都会迟到，靳驭把声音放柔。

　　对方轻轻地笑起来，“好的啊，不过你不用着急，注意安全。”

　　“好。”

　　“BYE，待会儿见。”

　　电话挂断了。

　　后视镜里，后面橙红色的沃尔沃还跟在他的车后面。

　　靳驭面上一阵冷凝，心里头不再是烦躁，而是一阵厌恶和抵触，同时下定决心，再也不能让她来搅乱自己的生活了，再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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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小春跟着靳驭，看他一路驶过长安街，来到一家西餐厅前。

　　西餐厅的玻璃窗很大，很快他的身影出现在一扇窗前，穿着白色衣裙、有着一头顺滑长发的年轻女子抬起头，站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靳驭的手在那女孩的头上抚了抚，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女孩将菜单递给他，像是在说自己都点了什么，征求他的意见。靳驭显得温和而放松，没有再做添减，服务生很快过来拿走了菜谱。两个人轻松得交谈起来。

　　原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尚小春车一直停在西餐厅外，看着里面的景象。

　　一个泊车小弟过来，“女士，是来用餐吗？请往那边停。”

　　尚小春像是没听见。

　　小弟又问了一遍，“女士？”

　　“不。”她摇了摇头，在泊车小弟的指挥下发动车子，离开。

　　泊车小弟指挥着橙红色的沃尔沃离开餐厅门外，心里头想，这妞可真是漂亮，不过脸也忒白了，就好像……是失恋了。

　　顺着她刚才的视线，他看向餐厅的玻璃窗内。

　　英俊的男子和一个美丽大方的女孩子相对坐着，正轻松愉悦得说着话，那男人温和得笑着——嗯，小弟想，为这样的男人失恋，着实也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