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纵横四海》白虹贯日

29、第 29 章

　　连续三辆加长林肯在码头停下。
　　司机下车，打开车门。
　　有人下车。
　　意大利手工制皮鞋稳稳踩在地面。
　　漆黑笔直的裤。
　　发亮的玳瑁袖扣。
　　李易峰看着前方。

　　晴空之下，碧海之上。
　　东方公主号就如同初见时的模样，丝毫未变。

　　杨幂也下了车，来到李易峰身边，“在看什么。”
　　李易峰摘下墨镜，看着游轮，“我在想，晚上如果能放个烟花，一定很漂亮。”
　　说罢，李易峰伸出手，杨幂挽住，两人走向游轮客梯。
　　马天宇和吴京也下了车，两个人看看对方。
　　马天宇伸出手，吴京认认真真的挽住，跟着前头的李易峰杨幂而去。

　　游轮照例有金属检测器。四人安全通过。
　　李易峰取出邀请函，交给检查的船员。
　　船员核对无误，抬手示意通过。

　　宴会还没有开始。
　　宴会厅内，客人们三三两两而立。
　　马天宇一身雪白的西装，别着深紫色的领巾，显得又显眼又潇洒。不过看上去像是在发愁。
　　李易峰说，“怎么了？紧张啊？”
　　马天宇说，“嗐，我是想这毕竟是别人的寿宴，咱们是不是该准备点礼物？”
　　李易峰一笑，说，“当然不能两手空空。”他转头问杨幂，“蛋糕怎么样了。”
　　杨幂说，“已经准备好了。”
　　马天宇说，“诶诶，你们俩不够意思，准备礼物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什么礼物？”林志玲走上前，笑着说，“你们要准备什么礼物？”
　　马天宇一见林志玲，便说，“这两个人私底下商量好了寿礼，也不提前说，我倒跟蹭吃蹭喝的一样。”
　　林志玲从侍应生手中拿过两杯香槟，其中一杯递给马天宇，微笑着说，“我那儿有几份，你选一份。”
　　马天宇说，“那不行，那是你准备的。”
　　林志玲轻轻的碰了一下马天宇手中的酒杯，笑着说，“我们俩合送不就行了。”
　　马天宇一想也是，高兴的抿了口酒，直冲杨幂和李易峰挑眉得瑟。
　　李易峰无所谓的耸耸肩。
　　林志玲对马天宇道，“对了，有个人自上船开始就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来，看样子很惦记你哦。”
　　马天宇的表情很复杂，“……他啊？”
　　林志玲一笑，“不然呢？”
　　马天宇捂住额头，“他也来了啊……”
　　林志玲笑说，“他当然要来。”
　　马天宇无奈的说，“他派个人来不就行了吗……”
　　李易峰好奇，“谁啊？”
　　马天宇嘴角抽动两下，“别问。”
　　李易峰更好奇，“什么来头？男的女的？”
　　杨幂笑着说，“你也认识。”
　　李易峰纳闷，便环顾宴会厅，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这一看，李易峰顿了一顿，“大幂幂，你刚才说，如果出现了名单上没有的人，那就是教授的人，是吧。”
　　杨幂一怔，警觉道，“在哪儿？”
　　李易峰说，“八点钟方向。”
　　杨幂转头看去，呆了一呆。
　　穿着侍应生衣服的机长托着盘子，悠闲自如的游走在宾客中间。

　　乌汶来到宴会厅，四下寻找，一眼便看见了马天宇等人。他兴冲冲的走过去，有名侍应生经过前方，乌汶顺手拿了两杯香槟，不经意扫了侍应生一眼。
　　乌汶手一松，香槟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机长一挑眉，“诶哟，好久不见。”
　　这一声碎裂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不过很快有其他侍应生上前收拾，并未引起骚动。
　　机长捂住乌汶的嘴，拉到角落。
　　李易峰等人围上来，一个个满脸问号。
　　马天宇问，“怎么了这是？”
　　机长微笑，“老朋友。”
　　乌汶瞪大眼，一会儿看马天宇，一会儿看机长。
　　机长和颜悦色的说，“我手可以放开，你不要叫。”
　　马天宇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机长松开手，乌汶立刻说，“你们俩认识？！”
　　机长一怔，看看乌汶，看看马天宇，也问，“你们俩认识？”
　　马天宇也愕然，“你们……也认识？”
　　乌汶断然否决，“谁认识他！我才不认识！”
　　机长笑眯眯说，“这么快就把咱们当年给忘了？诶，你现在怎么样，有对象了么？”
　　乌汶捂脸。
　　机长拍了拍乌汶的肩，“别不好意思啊，还是说，你还念念不忘那一年。”
　　马天宇说，“你们二位……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机长灿烂一笑，“那年我穿的比较特别，引起一些误会。”
　　马天宇说，“女装？”
　　机长一愣，心里一动，“难道你也……”
　　马天宇清了清嗓子，“……差不多。”
　　乌汶把脸埋在手里，压根不想抬头。
　　机长拍了拍乌汶的左边肩，马天宇拍了拍乌汶的右边肩。
　　机长沉痛的说，“代表北斗，向你发自内心的说一句。”
　　马天宇接上，“对不起。”
　　乌汶哽咽。
　　李易峰问机长，“赵师父他们呢？”
　　机长比了比地板下方，“干活呢。”

　　厨房。
　　一派忙碌景象。
　　一座一人多高的祝寿蛋糕摆放在巨大的冰柜内。
　　吴京与数名‘船员’在厨房外低声交谈，余光瞥见有一名厨师走向蛋糕，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另一只手伸过去拉开冰柜的门。
　　吴京立即上前阻止，双方一打照面，吴京一怔，“小师叔？你怎么在这儿？”
　　赵文卓笑说，“诶，真巧。”
　　吴京压低声，“你们难道都上船了？”
　　赵文卓却说，“你先让让，大厨让我给蛋糕加一圈裱花。”
　　门外的‘船员’推门进来，有所怀疑的看着赵文卓，问，“老大，时间差不多了。你这边……”
　　吴京说，“你们先去。”
　　‘船员’应声离去。
　　赵文卓看着吴京，重复，“老大？”
　　吴京有些心虚，“是……以前认识的朋友。”
　　赵文卓说，“朋友？”
　　吴京不吭声了。
　　赵文卓看了看那些离开的‘船员’，每个人下盘沉稳落脚无声，右手习惯性靠近肋下，摆明了是雇佣兵。
　　赵文卓说，“这些朋友是来帮忙的么。”
　　吴京顿了顿，“……是。”
　　赵文卓看着吴京，微微一笑，“能认识这样的朋友很不错。”
　　吴京一怔。
　　赵文卓说，“你让不让，再不让我手里的奶油就化了。”
　　吴京这才看清赵文卓手里拿的是一个鲜奶奶油喷花嘴。
　　赵文卓直接挤开吴京，拉开冰柜，给蛋糕从上到下加裱了一圈花。裱完之后，自己端详一番，满意道，“看看，你师叔的手艺怎么样。”
　　吴京呃了一声，“挺好吧。”
　　赵文卓说，“还有几道点心是我做的，等会儿尝尝我的手艺。”
　　吴京回头看了一眼，长桌上一溜儿各色花式糕点，叮的一下，眼睛就亮了。
　　然而，他皱了皱眉，按住一侧耳朵，片刻之后道，“明白。”
　　赵文卓摘下厨师帽，放在桌边，问道，“开始了吗。”
　　吴京摘下耳机，抛给赵文卓，“跟我来。”
　　赵文卓拿在手里掂了掂，微微一笑，“还不行，还少一个。”

　　牌场。
　　一张玩百/家/乐的桌旁围着一堆人，一名赌客连赢了十三把，其余宾客不住惊叹。
　　赵文卓站在人群外，喊了一声，“阿摇。”
　　那名赌客站起身，一身鲜红色的大摆伞裙，明艳动人。
　　她转过身，正是前代摇光。
　　赵文卓抬手，将耳机抛给摇光，摇光稳稳接在手中，微微一笑，向吴京和赵文卓走来。
　　此时庄家开盘，第十四把，依然是她赢了。

　　宴会厅。
　　舞池中有宾客翩翩起舞，舞池旁，有人三三两两的交谈，穿着雪白制服的侍应生托着盘子穿行于宾客之间。

　　甲板上，宾客散步，船员巡逻。

　　船外。
　　无尽的海洋与天空融为一体，没有界限。

　　整艘东方公主号是一张棋盘，而北斗，是执棋之人。

　　杨幂来到李易峰身边，将一杯香槟递了过去。
　　李易峰接过香槟，问，“船什么时候开？客梯好像还没收起来。”
　　杨幂说，“有一位VIP还没有登船，”她的声音压低了低，“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我们这次计划中的唯一变数。”
　　李易峰低声问，“谁？”
　　杨幂刚想回答，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八名保镖分列左右两旁专程开道，有侍应生专门引路。
　　杨幂说，“说曹操，曹操就到。”

　　进来的是莱加王储和王夫。一行人穿的都是莱加民族服饰，尤其是王储夫妇二人，更加是金碧辉煌，瑞气千条，并且按照该国风俗，王族侍从用镶嵌金丝的朱红色圆扇挡住王室成员的脸，不容平民窥视。
　　引人注目的是那八名保镖的手有意无意的按着肋下，显然是带了武器。
　　李易峰低声问，“他们能带枪？”
　　杨幂说，“莱加王族的特权。莱加国王与赌王有生意往来，这一次莱加王储和家眷为了给赌王祝寿登船。我核实过他们的资料，应该是本人没错，但是莱加王室向来神秘，不怎么与外界联系，我没办法得到更多信息。”
　　李易峰问，“会是教授的人么？”
　　杨幂略一迟疑，“我不能肯定。”
　　李易峰说，“盯紧他们。”
　　杨幂说，“明白。”

　　王储沿着楼梯上了二楼的SVIP包厢。
　　舞池乐声响起了那一支耳熟能详的《茉莉花》。

　　也是这支歌，也是这个地方。
　　曾经有两个少女翩翩起舞，而今乐声依旧，人面全非。
　　杨幂向李易峰伸出手，微微一笑，“能请你跳一支舞么。”
　　李易峰握住杨幂的手，笑道，“我的荣幸。”
　　他们滑入舞池。
　　《茉莉花》的蓝调变奏版，熟悉又陌生的音符如流水一般掠过耳边，李易峰的手里轻轻握着杨幂的手，犹如握住另一个人的手。
　　杨幂凝视李易峰的眼睛，犹如在看着另一个人的双眸。
　　两个人的舞蹈，却是两对人的身影。
　　他们所看见的那个人的生命，永远的葬送在了这艘船上。

　　那一天，海面之上天幕之下，寂静无声。
　　唯一在耳边回荡的只有血流动的声音。
　　而这一次，他们将亲手敲响死亡的丧钟。

　　李易峰在杨幂耳边轻声问，“什么时候动手。”
　　杨幂说，“开船以后。”
　　李易峰说，“教授上船了么。”
　　杨幂说，“七杀和教授都到了。”
　　李易峰没有说话，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杨幂问，“怎么了？”
　　李易峰注视着二楼某个方向，低声道，“没什么。”

　　二楼的SVIP包厢内。
　　莱加王储问道，“怎么了？”
　　王夫立在窗前，一手撩着窗帘，看着底下的舞池，说，“我很喜欢这首歌。”
　　莱加王储问，“要不要跳一支舞？”
　　王夫说，“不用了，留点力气，等会儿就有一场好戏。”
　　莱加王储来到王夫身边，也看着底下的舞池，确切来说，是看着杨幂和李易峰，问，“北斗到了？”
　　王夫微微一笑。

　　东方公主号上。
　　一处房间，四壁都用消毒塑胶医用膜隔断。各色/医疗设备摆放妥当。
　　七杀走进房间，问，“怎么样了。”
　　程回答，“都安排好了。教授到了么。”
　　七杀看了程一眼。
　　程连忙低头噤声，这不是他应该问的问题。
　　七杀却微微一笑，将手轻轻放在了程的肩头。
　　程一震，半是害怕，半是惊喜。
　　七杀柔声说，“程，你帮我这么多，我很感谢你。”
　　程呐呐说，“这……这都是我愿意的。”
　　七杀的声音十分温柔，“实验结果怎么样了？”
　　程说，“按照预期进行。”
　　七杀示意，程连忙引着七杀来到房间里层。
　　为了将这具巨大的冰柜弄上船，他们也费了一番周折，将这具冰柜混入厨房设备当中瞒天过海。
　　七杀看着冰柜，手轻轻抚过。然后打开。
　　冰柜足有两米，盖子极沉，她一时难以打开。
　　这时候旁边有人伸出手来，替她掀开了盖子。
　　七杀看了那人一眼，道，“破军，谢谢。”
　　破军退到一旁，沉默不语。
　　七杀看着冰柜之中，对程道，“加大药剂。”
　　程诧异，“现在？”
　　七杀说，“就现在。”
　　有人走进房间，“七杀，教授找你。”

　　七杀离开房间之后。程取出一小瓶药剂，注入针管，走到冰柜之前，注视着冰柜中的人，眼神中有迷惘有挣扎有不忍也有困惑。
　　破军走到一旁，撑住冰柜盖子。
　　程拿着针管，却不动手。
　　他看着破军，低声说，“一开始我只是想找个能让我专心做研究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破军不发一言，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程低下头，看着冰柜中的人，“……对不起。”
　　他扎下针。
　　透明无色的液体迅速的注入一个人的脖颈，然而只有程才知道那液体中流动着多么疯狂的因子，或者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因子是有多么疯狂，多么可怕。

　　七杀来到教授的房间。
　　位于东方公主号最上层的顶级套房。
　　房间各个角落摆放三四台室内温度智能调节器和加湿器等，这些并不是套房的配套家电。
　　由于这种设备过于密集的大频率使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
　　教授坐在椅子上，腿上盖着薄毯。脸色与上次比较起来更显得发黄暗淡，他拿着手绢捂住嘴，未语先咳。咳嗽了好几声，方问，“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七杀说，“都准备好了。”
　　教授招了招手，七杀走到了教授的跟前。
　　教授握住了七杀的手，情真意切的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有多疼你，别人不知道，你也应该知道。”
　　七杀说，“没有教授，就没有今天的我。”
　　教授说，“你明白这些，就证明我没有白疼你。唉，其实破军和你，我是一样的照顾。可惜破军这个孩子不懂事，交给他办的事情，每次都搞砸了，逼得我不得不处罚他。七杀，你不会像破军一样让我失望吧？”
　　七杀弯下腰，替教授掖了掖毯子，“属下上一次的问题在于低估了北斗这班人，以为能够一网打尽结果反而功亏一篑。这一次，我们做好了万全之策，北斗抓一个便验一个，如果验出来不是，斩草除根。如果是，立即带走。您大可以放心。”
　　教授忽然抓住七杀的手，盯着七杀。
　　七杀看着教授，眼神毫不躲闪。
　　教授说，“除了这些，你还安排了什么。”
　　七杀说，“我什么都瞒不过您。”
　　七杀低声说了几句，教授松开了抓住七杀的手，拿起手绢掩住嘴咳了几声，道，“我在实验室等你。”
　　七杀道，“属下明白。”
　　教授的贴身侍从上前扶起教授，走出房间。
　　等教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苏一鹏走到了七杀身边。
　　七杀看了苏一鹏的手一眼。
　　苏一鹏的一只手戴着手套，尾指、无名指和中指的位置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苏一鹏将小型平板电脑呈给七杀。
　　电脑屏幕上是宴会厅舞池的画面，从角度看，这段摄像是从二楼拍摄的。
　　舞池中央，李易峰与杨幂正在翩翩起舞。镜头缓缓移动，拍摄到了舞池一旁的马天宇和吴京。
　　苏一鹏说，“北斗都到了。”
　　七杀看了苏一鹏一眼，说，“放心，你的仇，我交给你亲手去报。”
　　苏一鹏的手指微微一抽，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抬手按住另一只手腕上的铁环。
　　“但是，七杀，”苏一鹏说，“当天来救他们的那些人，我们还没有查到底细。”
　　七杀微微一笑。她的皮肤雪白，嘴唇殷红，笑起来的时候犹如滴着毒液的刀锋，“不要紧，我另有安排。”

　　舞池边。
　　机长端着托盘，一边喝酒。
　　马天宇嘀咕，哪儿有你这样的侍应生，自己喝酒，还管不管客人了。
　　机长把侍应生的领结摘下来，往马天宇手里一塞，给给给，这是你的了，我现在的身份也是客人。

　　二楼SVIP包厢。
　　王夫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莱加王储道，“你在看什么？”
　　王夫说，“时间到了。”
　　莱加王储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对，该出航了。”
　　王夫说，“不，我说的是开幕时间。”

　　伴随一声洪亮的汽笛声，东方公主号拔锚，驶入大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