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同人之永远》秋白月

68、第六十八章 战争与游戏

　　“呼……呼……”
　　破碎的夕光透过厚厚蒙尘的窗户，昏暗的阁楼里似乎能听见剧烈的心跳声，慌张、惶恐、不知所措。
　　似乎是角落里窜出的鼠擦过衣摆，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书信……还有一地，静静地拥抱灰尘。
　　——阿濑……
　　书信的主人，曾经温柔而美好的声音仿佛自梦魇而来。
　　——阿濑……
　　昏暗笼罩中的男子颤抖地佝偻起来，窗外凋落的树叶被风拍打在窗纸上，正如同黄泉下的鬼声。
　　——君若怜我，何时相见……？
　　脑海中可怖的声音终于将咏园秋崎击溃——厚重的木门重重地扣上，锁具的声音杂乱仓促……那片昏暗又恢复死寂。
　　灰尘扬起，又缓缓落下，覆上那些陈旧的纸页。
　　——秋……崎……
　　很多年前的一个夜里，南云秀姬、她柔若无骨的身体伏在他的身上，浅橘色的长发浮动着栀子花的香味。
　　——啊啊……你以为……濑崎他为什么放过你呢……
　　他冷淡而又迷茫地望着那双灰金色的眸子，轻轻地开口。
　　——因为我。
　　他说。
　　指尖描摹他流畅的唇线，南云秀姬抿了抿她水润的双唇，莫名地妖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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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拯救谁？
　　你弱小得，只能被别人保护。
　　————
　　庆应四年三月末。
　　江户城暮春时节的薄暮阳光，不乏一丝少女的慵懒妩媚。小路两旁的树枝越过篱笆，郁郁葱葱，那些曾经妖娆绽放的花朵都凋谢成泥。
　　“欢迎光临，请进！”
　　一串串橘色灯笼式的街灯点起了，小脸涂得雪白的艺妓巧笑倩兮，柔软的眼睑抹上了艳丽的绯红。
　　一身男装的咏园由琦默默地拨帘而入，在一片喧哗吵闹中走进吉原的某屋，身后跟着一个男子。
　　“啊，是秀应大人呢！”
　　普通的脂粉味儿中，一股不同寻常的清幽香味浮动在四周。是吉原的花魁杏子。她柔柔地行礼，颈如白玉，明眸善睐。
　　高傲的花魁却亲自下楼迎接，这是极为少见的。
　　鎏金钗朱色花穗钗端端正正地插在扇形高髻两侧，淡粉色芙蓉团花纱银星点点，右鬓饰以赤石榴花钿，金丝流苏琮琮轻响。
　　看到咏园由琦低首回应，杏子如猫儿的双眸娆媚如丝，闪烁的光彩能让男人们心跳加速。
　　“妾身……”
　　杏子含着笑小步上前，高高的木屐使她走得极慢，她热切的目光却从没有离开咏园清秀的脸，只是由琦的表情一直都很平淡。
　　自然是平淡的。毕竟这身男式洋装下也是女子的身体。
　　一身洋装的她剪短了头发，胸部经过束裹简直是平原一般，即使眉目过于柔和，谁又会料到眼前的年轻男子实际上是位女性呢？
　　“泷大人。”
　　到了近处，杏子蓦地望见咏园身后的男子，便从容不迫地弯身行礼。
　　被称为“泷”的男子点点头，他披着简单朴素的云纹羽织，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黑色的短发打理整齐，褐色的眸子谦谦温和，鼻梁高挺，线条流畅。
　　“秀应大人，”杏子微微靠近咏园，咏园只感到那样清幽的气味快要把自己裹了起来，“妾身都安排好了……”
　　她的声音甜软得像樱花糕一样，作为江户吉原的花魁，当之无愧。
　　客人们说说笑笑地上楼之后前厅便安静了许多，侍立在帘后迎客的两个小艺妓瞥了瞥杏子的背影，窃窃私语起来。
　　“……杏子花魁不会真的爱上那位松城大人了吧？”
　　“……谁知道呢……看起来松城大人家底很好……若是能得到哀悯，赎了身就好了……”
　　“我们怕是无望了……只有像杏子花魁那样……”
　　恍然叹息之间，又有客人的说笑声响起，这两个艺妓又绽放出花般的笑容来……
　　顶上的木板噔噔噔地响着木屐踏过的声音，那些暧昧的歌声与笑声模模糊糊，昏暗的楼角没有人注意。
　　“泷崎？”松了一松领子，咏园由琦回过头，暖橙色的双眸神色平静。“怎么样，事情都办好了吗？”
　　“是的，大人。”
　　空气中的诡谲之意忽隐忽现，黑暗的沉默开始缠绕人的脖颈。
　　咏园由琦静静地打量面前的男子。
　　褐色的眸子并没有之前颂园八千叶那样透露出冷淡，只是很温和。
　　只是又一个秋崎特意安排的护卫、代行……监视罢了。
　　咏园由琦并没有什么办法，这已经是咏园秋崎最后的妥协。
　　曾经的颂园八千叶是一个教训，此番的咏园泷崎是秋崎遴选而得，他的血统和咏园本家相近，不过是在他祖父那一代成为了分家——
　　能被允许使用“崎”之名，正是咏园家主此次的“赏赐”。
　　“怎么了？大人觉得有何不妥吗？”男子轻轻地问道，神色顺从温和。
　　“没有。”咏园由琦摇摇头，走出了阴暗的楼角。半明半昧的灯盏微光中，她单薄的背影莫名地冷清。
　　咏园泷崎沉默地跟了上去。
　　今夜宴请的是胜海舟的心腹——佐藤。
　　（胜海舟，日本幕末政治家，江户幕府海军负责人。幕府崩溃前夕任陆军总裁，主张同讨幕军议和，使江户和平开城。后在明治政府中任海军卿等职。）
　　佐藤是一个圆滑通变的中年人，精明能干。一身便装裹着他发福的身体，留着传统的日本发型，腰侧佩刀，而他的一旁侍坐着一个青年护卫。
　　“松城君！今天……？”
　　美酒已斟上，佳肴亦摆开，佐藤看似爽朗笑着，但是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今天不谈其它。”咏园由琦抿唇低首，
　　白皙的双手举起精致的酒盏，“纵情畅饮罢了！”
　　“——先干为敬。”
　　仰头作出男子的豪迈，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只听得佐藤的叫好声。忍着从怀中抽出丝帕的冲动，咏园由琦勉强用手背抹了抹嘴，暖橙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隐忍。
　　“那，松城君，我就不客气了！”
　　“请。”
　　绘牡丹锦绣的精致移门缓缓推开，三位艺妓盛装妖娆，素手拨弦，三味线、唐琴、五弦琵琶，乐声绮靡婉约。
　　投壶，酒令，不仅是泷崎还有佐藤的侍卫，就连席上的两位花魁也参与进来。
　　酒至半酣，本来还有些拘谨的佐藤已经放开了许多，揽着身旁服侍的花魁，笑容满面。
　　奏乐的艺妓们全都退去休息，咏园喝酒喝得有些头晕，却只能强忍着——之前关照过杏子给自己斟薄酒，但是过了量还是会撑不住。
　　泷崎之前不知为何突然离席，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杏子……”
　　咏园由琦轻轻扶住杏子单薄的肩膀，只是靠近了一点，那样的清幽香味便扑面而来。
　　佐藤把咏园的动作看成了轻薄的举动，自己便再也不拘束了，紧紧搂着怀里的花魁，不知道说了什么让花魁满脸绯红。
　　暧昧的暖色调房间，四围的浮世绘鲜艳媚俗，画上的艺妓肌肤如雪般白皙。
　　“怎么了，大人……是不是撑不住了？”杏子小声地说道，露出了关切的神色。
　　“不要再给我斟酒了，实在不行就倒水吧……”
　　咏园的声音就像飘絮一样轻，听起来却是温柔无比的。
　　“大人放心，妾身已经准备了。”杏子悄悄拍了拍咏园的手背，看着咏园又勉强恢复成镇定平静的样子，嘴角不禁漾起了甜甜的笑容，像是倾慕一样……
　　——松城大人……
　　——松城君……
　　——秀应……
　　杏子想着她虚幻至极的心事。
　　夜晚的吉原，暧昧的歌声与笑声拥挤在狭窄的街道，男人和女人，买笑和卖笑。街旁一排排橘色的灯笼画了吉原的纹，昏沉的灯光照在咏园泷崎的脸上。
　　“哎呀呀，大人……”
　　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来扯他的衣袖，他微微闪过身子，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不满，极其平淡。
　　“别碰我。”
　　他轻轻地说道，用很普通的语气。
　　咏园泷崎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一片觥筹交错，杯盘狼藉。他礼貌地道歉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大人……”
　　轻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咏园由琦茫然回过头，白皙的脸因为醉酒变得通红——“怎么……？”
　　他把一个小小的纸包悄悄递过来，里面是醒酒的药丸。
　　咏园由琦愣了愣，没有伸手，杏子却及时地帮她接了过来。
　　“家主大人特别叮嘱过的，您——”
　　“谢谢！”
　　并没有等他说完，咏园由琦烦躁地打断了他，回过头去，乘着酒意心底的愤怒压抑不住。
　　泷崎只是顺从地沉默不语。
　　“喂！松城君，你可有妻室了……？”
　　佐藤突然大声嚷嚷起来，看得出他已经醉了七八分——或许是今夜的宴会让他太尽兴，他的言语也越来越不谨慎。
　　被佐藤抱在怀里的花魁咯咯地笑起来，杏子却不知为何没有笑，目光直直地投向身旁的年轻“男子”——松城秀应。
　　“啊啊，有啊……不……唔……在下已经订婚了……‘未婚妻’倒是有的……”
　　由琦嬉笑着，一想到把那个家伙称为未婚妻就觉得有趣的很。
　　“这倒是很好，不过恕我无礼，可以讲讲吗……”
　　佐藤似乎很有兴趣，大家都或多或少地笑了起来，除了杏子。
　　“我的‘未婚妻’啊……是一个美丽而又暴躁的……啊不，也不算，就是脾气不好的意思……”
　　“那松城君可是要吃些苦头喽！”
　　佐藤饶有兴趣地听着，一旁的花魁及时为他斟上了美酒。
　　“没办法啊，‘贵族小姐’的臭脾气实在难改，不过温柔起来也实在是让我喜爱呢。”
　　咏园由琦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柔和的笑容，那样的幸福与美好恍若夜空辉华，她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杏子是怎样的神色。
　　——千景……
　　由琦在心中默念道，内心的暖意荡漾开来。
　　“怪不得松城君坐在那么漂亮的花魁旁边，也不是很放得开呢！”
　　“是啊，”咏园由琦突然一转身指着一直安安静静的泷崎，像是发泄不满一样，“这位呢，就是我的‘未婚妻’派来监视我的啊……！”
　　咏园泷崎蓦地一怔。
　　房间里一片哄笑，看着一直神色淡然的泷崎又惊诧又尴尬的样子，咏园由琦觉得非常解气。
　　——你啊，不就是秋崎派来监视我的吗？
　　咏园由琦抿唇笑着，泷崎却低头不语。
　　“哦对了，松城君似乎有一点江户口音，是本地人氏吗？”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那些问题有些无礼，佐藤换了一个话题。
　　“是的，不过之前十几年在下一直在秋田生活……听大人的口音，是来自仙台吗？”
　　“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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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佐藤先生离开的时候，吉原夜晚的热闹也接近尾声。
　　“泷崎，胜海舟应该已经定下决心了。”
　　迷蒙月光下的道路，一长一短的影子，这个静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两个人。
　　“大人是打听到了什么吗？”
　　“是，就在你出去的那段时间里。”
　　咏园泷崎不再说话，静静地跟在咏园由琦身后。
　　清爽的夜风裹挟了春末的虫鸣，破旧的砖瓦覆上了深色的青苔。
　　江户，正在静静地等待着它和平开城的未来。
　　——“你是真心爱着秀应大人吗……？还是只是渴望着自由呢……？”
　　沉沉的夜幕，杏子褪下了烛光中的浓重妆容，披散着墨色的长发倚在窗前，望向夜空。
　　她眼里的光彩仿佛天上的星子一样。
　　——“那么你，能为秀应大人做些什么呢？”
　　泷大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轻轻地笑了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