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彼其》荼蘼成殇

4、忽逢变故

　　那一年，我十五岁

　　我乔装到市集上玩，为了不让熟人遇到，还顺便易了容，之余至于为什么这样，前些天因为我搞恶作剧将管家弄得上吐下泻时，父亲便将我关了几天的禁闭，我当然不可能那么听话，还在禁闭之期的我就偷偷溜了出来。至于易容之术，就连师傅都夸赞过我的易容术怕是连他都识不出呢，要知道，他可是江陵中最厉害的易容师。

　　那一天，傍晚到家，残阳斜照里，几只乌鸦惊动了老树枝，在那儿颤巍巍的摇晃着。残阳如血，染红了那一池碧波。

　　我哼着小曲，不紧不慢的往家走去，却忽见那边火光冲天，将天空染成了浓烈的的赤红色，滚滚黑烟源源不断的向上翻腾。

　　那边正是我家的方向，一时间竟觉得难以呼吸，呆立了几秒钟之后才发了疯似的像那个方向跑去。

　　不，不会这样的。家里不会有事的，父亲、母亲，不会有事的。

　　当看到眼前的熊熊大火，耳边响起了一个巨大的炸雷，崩塌了所有理智，摧毁了所有冷静，疯了似的就往火海里冲，希望可以找到父亲母亲的身影，希望看到家里人的安然无恙。

　　隐约听见后面的人声吵闹“刚刚有个孩子冲进去了。”“什么？他疯了么？”“快，把他拉回来”是啊，我是疯了，我只是希望父亲母亲平安而已。

　　还在燃烧着的巨大房梁突然从上空重重的砸了下来，我却刚好在它下面，一时间避不及，只能看着它离我越来越近，就当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用力地拉了我一下，我向后倒在地，刚好避过正燃的凶猛的房梁，我呆呆的看着，木头不断的火花四溅，劈啪作响，滚滚浓烟已经熏得喉咙肿痛，火光将眼睛染得一片通红，艰难的爬起来，便又要往里冲。却被那人一把抱起，任由我胡乱的踢打，他却不顾依旧往外冲。

　　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望着自己的家被熊熊大火无情的吞噬，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大块大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眼前的景物早已不清，滚烫的眼泪遇到空气很快就变得冰凉，滴到地上，溅起一阵阵的小水花。

　　“真可怜啊，怎么就一个都没跑出来呢？”

　　“是啊，这赫连家可是当地有名的显赫世家呢，如今，唉”

　　我只是一把又一把的抹着源源不断从眼眶里的流出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旁边将我抱出去的少年在一旁局促的站着，看着我的泪水汹涌有些不知所措。我不需要他的怜悯，我讨厌他的眼神，讨厌！

　　没有人会注意到前一刻来着的满脸兴奋的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儿，如今是怎么踉跄离开的。原本平坦的土地，为何他走的如此艰辛，原来是心，再不复从前了，心乱了，便都是错的。

　　我的心很疼，像是被刀一点点刮下的凌迟，眼睛很涩，涩的哭不出来。雨骤降，雨点真密呀，真急呀，像是急行军一般打在地上，溅起一片又一片皇冠型的水花，冲刷了原本因摔倒而在身上留下的泥污，却冲不掉刻在心上的伤痛。

　　雨，越下越大了，起风了，降雨吹的纷乱繁杂，打在脸上，又凉又疼。

　　下雨了，该回家了，可是家又在哪里呢？一场雨冲散了围观的人群，我独自落寞的坐在断壁残垣的房梁下，听雨，听鸿雁断西风，听泼墨挥毫独述心伤。我蜷起双腿，将脸深埋膝下。

　　前一刻还是欢声笑语，如今却是人走茶凉；前一刻还是莺歌燕舞，如今却是独瘦西风；前一刻还是生机盎然，如今却是哀鸿遍野，只是失火而已，我只是出去玩而已，怎么会无人生还，怎么会天人永隔。

　　看着眼前具具被烧焦的尸骨，想象，感受着母亲温软的怀抱，迎接，倾听父亲的淳淳教诲，两行清泪，无限哀愁，轻吻眼角，与雨水融合，渐渐稀释了咸渍。

　　渐渐感觉头上的雨停了，似乎一片淡淡的阴影将我笼罩，下意识的抬头，看到了那样一双透露着淡淡哀愁的眼睛，清澈茶褐色的双眸倒映着我狼狈张皇无措的影子，我讨厌他，为什么，刚才也是，现在也是。为什么将我从火海中救下，为什么非要来看我的笑话，为什么非要来怜悯我，我厌恶的用力挥手，打掉了他为我撑的伞，伞重重倒在水泊之中，我们同时在雨下，我看着因为我刚刚动作太大，伞在他脸上留下的划痕，有些愧疚。

　　心一横“走开，别管我”我大声朝他吼着。

　　他却想听不到我说话似的，蹲在我旁边，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挣脱着，却没有成功，看着他那双散发着让人心安力量的茶色双眸，渐渐放弃了反抗。他见我不动了，安慰我“别哭，坏人会笑，别恨这世界，它会让你恨自己。”

　　声音如珠落玉盘般好听，看着他那平凡的脸，似乎，他也没那么可恶。我只是紧紧握住他胸前的衣裳，不争气的眼泪又跑了出来，他只是抱着我不断抖动的肩膀，轻轻的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