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暖心》黑雪莉

5、不怕不怕

　　暖暖被韦一拖着拽着，一路回到了天使公寓。她觉得韦一似乎忘了自己穿的是高跟鞋，或是她之前就是个穿高跟鞋的老手了，所以才能走起来健步如飞。她看不见韦一的脸，只能感觉到她在不停地抽泣，她们一路上没有说话，暖暖觉得气氛十分不对劲。他们回到了天使公寓，进了公寓门，韦一啪地一声按下了电梯键。“韦一，你这是要干嘛呀，你今天不是买到漂亮的衣服了吗，为什么不高兴啊？八月十七号你就能漂漂亮亮地去见他了呀……”“——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了！！”暖暖不知道，这话在她看来原本是安慰的话，为什么韦一听了之后立刻就发火了。“是啊，我今天买了一身好看的衣服，可是他根本就不会想看到我！”这一身少女的蓝裙，她原本认为今天会是她十六年中最美丽的时刻，可怎会想到，今天却变成了她这一年来最痛心的日子。这一身漂亮的打扮还有什么用？！
　　她气得转过头，忽然看见了公寓一层的一个房间，房门的牌子上写着活动室。天使公寓里面住的大多都是年轻人，有学生也有上班族，韦一搬进来的时候，公寓在一层新开了一个活动室，里面有台球桌和卡拉OK机等娱乐设施，但这一年，韦一从没去过那里，每次回到公寓后都是习惯性地按下电梯键，上到自己房间的楼层，打开房门缩进小房间里。
　　“叮咚”电梯门开了，但这次她没有进去。她走到活动室门前，打开了门。今天，自己穿得那么漂亮，为什么不到里面去，好好地玩一玩呢。
　　活动室的门开了，她感到很惊讶，或许是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现在又正好是中午吃饭时间，活动室里竟一个人都没有。现在的活动室，难道就成了她一个人的天下了吗？她记得这里有卡拉OK机，可以点歌唱歌，有时她晚一些回来，会听到有好些人在活动室里大声唱歌。她看看这不大不小的活动室，又看看四周的墙壁，发现门口的墙上有大开关。她点了几下，发现没什么反应，便按下了最大的按钮。
　　刷的一下，灯全灭了，她只看见活动室的正中央，天花板上打下几道彩色的光束，在地板上投下几个转动的彩圈，仿佛是一个旋转的彩色舞台。“原来这个活动室还能玩出点花样呀。”韦一感到欣喜，走过去发现了点歌台，按下点歌，面前墙壁上的屏幕亮了起来。“暖暖啊，我今天忽然好想唱歌，以前的我总是拿着小音响在房间里放声大唱，有几次还把楼上的邻居给吵下来了呢。”这一年，她几乎没再唱过什么歌了，手机里的歌曲，也渐渐被□□代替。“暖暖，你可别见笑哦，我会唱的都是些老歌，也没什么特色……”韦一冲暖暖笑笑。老歌？人间的老歌吗？可是人间的歌对于暖暖来说，都是新歌呀。昏暗的光线下，韦一看不见暖暖的表情，她在点歌台上敲了几下，点了一首歌。瞬间，动感的音乐在昏暗的活动室中响起。
　　“Hello，看我，你在害怕什么？”暖暖看见韦一站在旋转的彩光中间，笑着唱起来了，暖暖觉得，韦一唱的是一首好欢快的歌啊。“是我错，没能够把自己变得成熟。”她看见韦一笑起来了，拿着麦克风跳着，仿佛是在旋转舞台上表演的小歌星。“伤口，那么多，已经不怕再痛”昏暗的房间中，几束彩灯旋转着，闪着，打在韦一深蓝的，晃动着的少女裙上。像花朵一样的五彩灯光转着圈，打在她缠着金色藤蔓的双脚边，渐渐将她抱围。“没什么，转身以后，我会练成护体神功！”她看见韦一转了一个圈，转起来的裙摆扫动着光束，彩光中，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甜美，眼角的泪水闪着细碎的光。“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比较大，我不怕不怕不怕啦！”蟑螂，暖暖最讨厌蟑螂啦！韦一真的也不怕蟑螂吗？“胆怯只会让自己更憔悴，麻痹也是勇敢表现。”她第一次发现，韦一唱歌好好听，如果参加精灵界的歌唱大赛，绝对能拿个好名次的。“一个人睡也不怕不怕啦。勇气当棉被，我不怕不怕不怕啦！”一个人住的韦一，在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会害怕吗？暖暖看着还穿着高跟鞋的韦一，在那个彩光的旋转舞台上跳了起来，像她在人间的电视节目中看到的女孩跳的花哨的多人物舞蹈一样。她心想，反正暖暖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会很害怕呢。“夜晚再黑我就当看不见，太阳一定就快出现！”
　　看不见，她什么也看不见，她使劲闭上眼睛，再睁开后就一定是自己躺在床上，太阳晒屁股了。等到她醒来时，就什么都不会怕了，即使再也见不到他，她也不会怕了。一片黑暗之中，她踩着脚下彩光映成的花，渐渐被自己的歌声淹没，是啊，自己什么都不会怕，即使一个人，也什么都不会怕了。
　　“Hello，看我，你在害怕什么？”暖暖在离韦一近一些的沙发上坐下，看着这在光圈中跳舞的女孩，心想她的脸上，现在一定又露出了像昨晚一样好看的笑。她去看女孩的脸，那脸上确实带着笑，可那双笑着的眼睛中竟在流着泪，在彩光下闪着亮光，像是亮片洒到了她的脸上。为什么，这么欢快的歌，她唱得那么高兴，却是在哭呢？“是我错，没能够把自己变得成熟。”她喊出这句话，感觉就像是说给自己听，是啊，她没能把自己变得成熟，她该想到会发生这一切，该想到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即使她拼尽全力，也终究是无法拉近。“伤口，那么多，没地方可以再受伤了……”
　　“——哎呀韦一你怎么了？！”好重，暖暖忽然感觉好重，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发现一个瘦高的，穿着蓝裙的少女正倒在自己的怀里，拿着麦克风的手颤抖着，花一样的彩色光束在她的裙摆边转来转去。
　　在暖暖的印象中，韦一很瘦很瘦，瘦到精灵界的小台风都能把她吹到天上去。可是现在倒在自己怀中的女孩，为什么那么重。她感觉到女孩在颤抖着，就像她手里的麦克风一样，眼泪打湿了暖暖的泡泡袖。
　　“我不怕，我韦一什么都不会怕，我不怕为了你，努力到被说成女汉子。”
　　“我不怕，我不怕永远一个人孤独地奋斗，我什么也不会怕。”
　　“我不怕，你看我现在可以一个人住，可以不再依赖爸妈，我可以一个人去打工赚钱交房租。”
　　“我不怕，我就不信自己的成绩永远都那么差，你看，我努力学了我最讨厌的物理，还当上了物理课代表呢。你看，我的年纪排位上升了一百名呢，我超过了一百个人呢。”
　　“我不怕，你看我鼓起勇气给你发短信了，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像个小傻瓜一样只是呆呆地看着你的电话犹豫不决了呢。你看，我连这都做到了，我什么都不会怕了……”
　　暖暖看着怀中的女孩，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那个她要帮助的孩子，那个此时完全摘下了平日冷冰冰的面具的女孩，是一个真正的孩子，一个傻傻地期盼着的，傻傻地逞强着的孩子。暖暖想，自己感觉怀中的女孩那么重，是因为女孩连同她的委屈和悲伤，一同靠在了她的怀里吗。

　　我不怕的，我什么都不会怕的。那个曾经表情一直冷冷的，什么事都格外逞强的女孩，在她接到那电话的那一刻，在她开口唱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崩溃了。
　　活动室的喇叭中仍在响着那欢快动感的音乐，抱着韦一的暖暖，渐渐开始觉得迷迷糊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