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鸣》清沏

4、第 4 章

　　“王爷，水已经准备好了。”
　　身后的话语划破了眺望远方人的思绪：“知道了。”转身，步入帐中。
　　“暮璟，为本王褪衣。”微张开双手伫立于澡盆之前，双目似乎还游走着几丝玩味。
　　倚在暗处的人闻言怔了怔，淡笑：“王爷说笑呢，让末将为您解衣是否太不守礼节之道了吧？”见眼前之人仍未有所下文，无奈轻抚广袖，“既然王爷下令，末将也未敢不从。”
　　立于澡盆之前的人依旧淡笑，看着对方的双手在自己的腰间轻解衣衫，直至褪到里衣，略带老茧的双手似有些许迟疑，抚上柔顺的衣角，又理着手上的纹路退去：“末将不是宫中黄门，这里衣还靠王爷自行解决。”言罢，背过身去。
　　水拍打木壁的声响打破了暂时的宁静，“末将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将那祾国鸣军师抓来，而不擒贼先擒王，把那将军擒住？”
　　“在那祾国，将军就是没有脑子的蛮士，留个精明的军师替他算计岂不就是弥补了那一缺点，而鸣蓂又是出谋的主力。将他抓来，就等于毁了祾国军力的半边天地。”男子浸在水中，微带着些许笑意，用修长的手指缠绕着散落的墨发。
　　“那王爷为何又要借末将之名与鸣蓂议和？”暮璟借着帐外的日光观望已无生息的帐篷。
　　“逢场作戏罢了，不必在意。”轻抚着木盆的边缘起身，扯过身旁的毛布拭去还残留着温度的滚珠，“明日破晓，攻城。”言落，披上厚实的雪裘离去，独留下立于恍惚之中的暮璟。
　　在夹杂着飘雪的风中急走，似是要触碰到答案，却又带着些许迷惘。
　　帐幕被撩开，寒风灌入早已冷却的帐中，引得坐于一旁的少年微微颤抖，抬头对视眼前俊俏的人，淡笑：“王爷是来看望俘虏不成？”提起木桌上的瓷壶，将失去温度的水倒入杯中，“在下一切安好，不需王爷挂念。只是不晓王爷何时放在下归乡？”
　　“哦？你认为本王会放虎归山？难得将祾国大军师请来，又怎能送回去呢？”寻思着坐于一旁，“不过这也几个时辰过去了，莫非军师还未忆起本王之名？”
　　“在下说过不止一次，在下从未来过贵国，不曾识贵国之人。”依旧垂眸，看着茶杯中的涟漪便没了下文。少刻，轻启朱唇，“在下比刻更关心的是王爷是否按当初之言放祾国一马？”微挑眉，注视着眼前男子面容上的细微变化。
　　“既然军师都如此质疑本王，那便也是自知。本王倒想看看濒临灭亡的祾国被一个微不足道的军师背叛后滑稽的模样，亦或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伸手抽去少年手中的茶杯，不顾眼前少年的惊愕之容，一饮而尽，“到时候的祾国怎样看待鸣军师，难道鸣军师自己不想知道？”指腹摩擦杯沿，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
　　“在下倒也是挺想陪王爷观这局，可在下不愿奉出在祾国的名誉。”转头望向窗外的小雪，缓缓伸出手指，似在临摹什么。
　　“这可由不得你，如今的你止不过是本王的阶下囚。奴才就应好好听主人的话。”起身绕到少年身后，撩起几丝秀发送至唇边，还未触到又放下，“在此休憩一夜可好？”眼神中略带了些伤怀，随及又被掠过。
　　“在下现在才知王爷原来有如此癖好。”嗤笑一声，“那便请求王爷明日带在下观局。”起身，低头作揖，“不知王爷可否告诉在下您的大名？”微笑，挥去了之前的阴霾。
　　“荀彧煌，如果再忘了，本王就要了你的命！”转身撩起身前的帐幕，隐没在风雪交加之中。
　　扶起落下的碎发，笑语脆耳。
　　戌时已至，夜幕初上。
　　室外残余星点火光与夜幕之上的亮点相呼应，雪伴随着帐内低浅的吐息声落下。
　　“策哥哥，等等我！”两抹娇小的身影在府院中穿梭。
　　“鸣蓂，看来你还需要陪策哥哥我好好练练，还是太慢了呢！”随及，笑语荡漾在上空。
　　跟随着身前的男孩向府院中的正堂跑去，依偎着身旁的木柱才得到了片刻休憩之地：“策哥哥，下次慢点可好？”抬头见所唤之人没有反应，只是愣愣的看着前方，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顺着男孩的目光向前看去，一位身着暗紫华服的人映入眼帘，墨色的发丝高高挽起，“策哥哥……”
　　所唤之人似乎被细微的声响牵动，扭头看向一旁胆怯的鸣蓂，发觉自己似乎忘却了什么，立即将门后的鸣蓂拉扯到紫衣人前：“这就是我常说的鸣蓂。”
　　顺着软滑的衣缎抬头向上看，视线却像是被云雾缭绕，只依稀记得那人笑起来勾摄人心：“大姐姐叫什么名字啊，我长大后要娶你！”鸣蓂笑笑，似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那人的回答。
　　眼前的人淡笑，轻启唇，从口中吐出几字，而此刻的鸣蓂却什么也听不见，只知晓自己当时的喜悦。
　　随及，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辆马车，窗外是策哥哥和那人。恍惚之间听见那人探问：“何时才能回来？”
　　“最晚明年淑节。”
　　“我等你，你若明年不归，我定来寻你。”
　　“好，切记我他日归乡必寻游几日！”
　　“不要忘了我。”
　　“好。”
　　到最后悲怆的腔调被马蹄的喧嚣踏碎，马车向远处驶去，不知来年是否赴约。
　　“不要忘了我。”
　　“呼。”棉被被惊醒的动作而滑落在略凉的地上，拭去额上密布的细汗，借着撒在窗上皎洁的月光向外延伸，“不要忘了你，然而，你又是谁？”
　　静谧掩饰着答案，告诫不安之人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