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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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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马车里,厢车的窗巾被她撩开,在窗框上撑着腮帮子,欣赏着所经之路的风景,迎面吹来的徐徐微风也正如了她的意,秋高气爽的天气让人舒爽。
“小姐明知秦老爷心思,当初为何应承他去府上小住?”玉蝉在旁替她剥着核桃。
“如果不应,恐怕会遭人口舌。”她接过核桃肉,往嘴里塞去。
“小姐是怕被人说忘了太子殿下么?”
她点点头,“秦太傅是太子生前的老师,理应有所敬重,”她顿了顿,“况且如今本宫贵为公主,虽然已是公布的继承人,但毕竟在未嫁给太子之前却不是我朝之人,所以稍有闪失,罢免的可能不是没有啊。”
“那小姐用自己的身份压了秦先生这回,以后会不会……”玉蝉担心得问。
“那倒不用担心,”她微微一笑,“毕竟身份是用来利用的,秦太傅虽然迂腐,但是决不愚笨,本宫的几句话,他听进了,便会知道多嘴不会有好下场。”
“小姐这么说,玉蝉就安心了。”
她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玉蝉见她看着窗外似是痴了也不敢打扰,只是继续剥着核桃。
“玉蝉,”她突然问道,“你跟着我多久了?”
“玉蝉跟着小姐已经三年了。”
“三年啊,”她轻叹一口气,“光阴似箭,轻弹便逝,就如这黄叶般凋零而去。”
“小姐今天怎么如此伤感?”玉蝉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只是想起以前的事罢了。”她摆摆手,继续看着窗外。
三年前,她满一十八岁。她的父亲难得在她的生辰上出现,纳闷为何她这个平日里从来不纳入她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父亲眼中的公主,今天怎么有这个面子,讨得父亲的亲自光临。许是知晓她不可能猜得此中道理,她的父亲很扼要的就把他的目的告诉了她,“寡人已将你许配给夏国太子,你赶紧备置行囊,三天后迎亲队伍便会到达。”说完,一甩衣袖便离去了。
她平静的安排侍女各项事宜,三天后上了迎亲的花轿,踏入了这个国家。
其实她早料到她会有这天,只是不知道具体时间而已,生在帝王家,唯一的去向便是另一个帝王家,只是去的意义相比其他女子更加“伟大”一些,她的婚姻代表了两个国家的联姻。况且,半年前,她的心早已死……
她的国家名为海国,靠海,港口发达,货物流通带动国家运作,繁荣昌盛。国泰民安下,国土日益扩张,惹得雄踞内陆的一方霸主——南国十分眼红,摩拳擦掌了半载,强兵练军了许久,择日必会杀上门来,占领海国。
她的父亲,海国国君为了迅速强大势力,便理所应当的想到了联姻。她之所以被选中,嫁去了和海国国土相当的夏国,是因为谁让夏国只出了一位太子,如果有其他公主,她也不用上场了,他的父亲有的是儿子,唯独她的娘亲给他生了个女儿。
夏国远在南方,虽说也靠海,但气候比起海国炎热了许多,她初到夏国便觉得十分不适,整日抱着冰镇食物啃个不停。还来不及细看夏国风采,便随迎亲队伍进了皇宫,见到了她的未来夫君。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景——
万人排开只露路间一条红毯,万节台阶只通高处十顶帷幔。她一步步走去,遭着无数人的审阅与评论,身上那繁复的礼服早已在夏国的气候中被汗水沾湿,紧紧的贴在身上的滑腻感觉,让她的心情愈加烦躁。上了万节梯,过了层层帷幔,她最终在一把龙椅上见到了太子,也使她的心情从烦躁直接凉到了谷底。太子蜷缩在那高大的龙椅上,骨瘦如柴,面色蜡黄,好似龙椅的一处阴影,看着她的眼睛毫无神采,只是抬手的动作也惹得他一头冷汗,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似的。
她握着太子的手,“陛下,清凌见过下陛下——”
“好好,”旁边走来一华贵雍容的妇人,轻握住她另一只手,满脸的笑意,“我的儿媳妇真是俊俏。”
她微微作福,“清凌见过皇后殿下。”
早就听闻夏国国君仙逝后,其皇后接管了一切,说是待到太子成年便让太子掌权,但恐怕未有这一天了。
她进宫的第十日,举办了婚礼。太子因身体原因行完礼后便进房休息了,留下了她一人陪同她的婆婆与满朝百官饮酒受祝,直到深夜。
回到房中,见到太子伏于床上,定了定神,虽然再三的和自己说,这刻怎么也躲不了,但想到要委身于这个半死不活的废人,心中还是委屈。她咬咬牙,上前轻推太子,未见动静,细看,太子已是仙去了。
于是,喜日变成丧日。
一时间,红白交替,那天的婚礼似是做梦一般。
但令她最意料不到的是,她的婆婆在考虑到她的父亲在多次的联姻中已经奠定了不可动摇的地位并且得到了可以和南国抗衡的实力后,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送返回国,她在夏国的一天,夏国便有牢固的同盟。但另一个事实也摆在眼前,夏国只得太子一脉,除其便无他人有资格继承国土,于是她的婆婆便以她已是太子妃缺尚未洞房的理由,册封为公主,同日下懿诏,宣其为继承人。
于是,她这个小小的清凌便成了大大的主上。连她的父亲也来示好,表示她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希望她可以励精图治,将来做个好国君,和海国保持牢不可破的关系。如此一来,她的婆婆更是不悔当初的决定,将她视如己出,就待她三年守孝期满便可继位。
掐指算来,到了冬末便是三年期满了。
开春么?她看着外面的风景,笑了。只是她没料到,在开春的那场典礼上,她与他重逢。
五年前,海国。
她晃晃悠悠在花园里散着步,闲来无聊便折了路边的桃花,望着花园外的天空,负手而立。
她是瞿清凌,海国国君瞿伯真唯一的女儿,也是唯一不得宠的孩子。她的父皇待她就像对待路边野草般的听之任之,给她一座宫里的宅子,给她一些宫里的丫环佣人,给她吃穿花用,其他有关关怀、父爱等等的语言都用不到她和她父皇之间。
这些,或许是因为她的生辰便是她母后的忌日吧。
“哎——”她长叹一声,手里的桃花枝在她的捻转抖敲下,桃花散了一地,只剩下光杆一支,“来人啊,拿酒来!”
今天是她十六生辰,也是她母亲十六忌辰。
她扫去下人端来的酒杯,拎起了酒壶直接灌下,旁边的下人也没人阻止,他们主子的这幅落寞样,跟了她十六年便看了十六年,无需大惊小怪。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园里的亭子早就备好了软榻,她卧在上面,清风拂面,花香阵阵,整壶酒下去,眯起了眼睛,“众人皆醉,我独醒,”她把酒壶随意一抛,“哈哈哈哈哈——”一阵笑声,豪迈寂寥无奈可悲。她闭上眼睛,待会儿给娘上坟时,不知会不会看到爹呢?她猜着,嘴角泛上了笑。
据说她的母后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蕙质兰心,温柔可人,把她那个不可一世的父皇迷得团团转,不顾一切的抢来做了妾,却不到两年便在生产时血崩而亡。想必是因为娘爱的不是爹,却被爹强迫了过来,生下我后便了无牵挂,撒手而去了。她从小心里便是这么想的。直到长大了,能独自出去扫墓时,都会看到她的父皇站在那里,悲切沉痛,看着墓碑的眼神伤痛入骨。母后啊,得一男子如此爱着你,想必你也应该觉得够了,这个男子爱你爱得连亲身骨肉都不疼惜,只因为这个亲生骨肉同时也是害死了你的元凶。她看着她父皇的背影,多熟悉却又多陌生,不觉视线便模糊了……
今年,她还是见到了父皇的背影。她远远站在树丛里,看着他。黑色的礼服,金色的流苏,花白的头发和隐约可见的络腮胡子。岁月不饶人啊,她手里提着新摘的桃花,又痴了。
“姑娘,可是殿下的侍女?”身后突然有人问。
她吃了一惊,居然没听到任何响声,她缓缓地转头,看到了那个穿月白长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