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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

  •   戚大夫捋了捋胡须,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一大一小,放到手里颠了颠,笑道:“瞧,一个五两,一个一两。我仔细问过,确实是只要几罐子蜜饯。

      且把心放肚子里,马武那小子送我出门时,说了:梁家那亲戚金贵着了,家里堆着金山银山了。实际上,赏下的可不止这些,层层盘剥扣去了不少。即使这般,到我们手里还有六两,所以放心收着,没事。”

      说着,戚大夫将银两递给赵夏,赵夏哪里好意思收这钱,一再推让,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瞧赵夏再三推让,戚大夫虎下了脸,将银两硬塞到她手里,佯怒道:“家里眼下正需要钱的时候,莫与我见外。”

      赵夏无奈,只得收了下来,起身福了福礼,道了声谢,开口道:“戚爷爷,这蜜饯,我还有七八罐子,就全送去吧。他们可说过野果子蜜饯何时送去?送哪里去?”

      戚大夫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口,捋了捋胡须,回道:“嗯,无需这么多,三四罐就够了。物以稀为贵!送到马武家就行。明日,我正好要去一趟大槐村,我顺便带去就行。”

      听前一句话,赵夏逗得直乐,戚爷爷太精明了。听后一句话,赵夏皱起眉头,急急起了身,回道:“这哪里使得,我明日叫桂生陪着您去。万莫再麻烦你,戚爷爷,这你听我的,山路本就难走。”

      戚大夫点了点头,没再推却,与赵夏又说了些伤者的事情,便起身告了辞。赵夏将人送到门口,叫桂生提着个灯笼,送戚大夫回家。

      边上听完整个故事的狗儿,高兴坏了,送走戚大夫后,笑嘻嘻,屁颠颠地跑到东厢房,把事情说给正在熬药的许二婶、奶奶听。

      堂屋,赵夏看着竹床上的伤者,低头思量了会,起身把家里的野果蜜饯罐子、酱菜坛子、炒制的素什锦陶罐等等都拿出来,端来水,拿来细布,细细擦拭干净陶罐坛子上面的灰尘。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许二婶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放下药碗先凉着,朝天四面拜了几声佛,说道:“夏儿,真真是菩萨保佑,你说哪里有这么可巧的事情,人还是要多做善事的,善有善报呀。”

      说着,许二婶抬袖拭了拭泪,很是欣慰,走到赵夏跟前,矮下身子,帮着一起擦洗起陶罐。

      赵夏忙着手里的活,将心里的想法大致与许二婶说了一番。

      毕竟梁家给的是六两银子,戚爷爷的话也有道理,但当真只给三四罐子野果子蜜饯,也太讹人了,所以将家里腌制的酱菜,野茶油炒制的素什锦,烘烤晒制的果蔬脆片,卤制的豆干等一些零嘴,杂七杂八地都准备些,让桂生明天送去。一来有诚意,二来若梁家那边喜欢,兴许就能多出一个门路。

      许二婶点头表示同意,两人有商有量地说了会子话,便开始忙碌起来。桂生送完戚大夫回来,也跟着一块收拾,狗儿、赵家奶奶则准备背篓里的草垫子,有不少东西,又是山路,需得有个防磕碰的隔档,免得陶罐磕坏了。

      一直忙到亥时三刻,东西才算准备妥当。赵夏揉了揉酸麻的肩膀,催促着许二婶、狗儿他们去休息,自己先来守夜。

      堂屋,一盏桐子油灯亮着,赵夏唯恐自己睡着,将之前的针线活拿来继续做。床上的伤者依然安安静静躺在那,没有什么动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赵夏渐渐有点乏力,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收起手里的针线活,坐在那,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

      大伏天,即使在夜里,空气也是凝滞了,夜风吹来都带着热浪,很是燥闷。

      四更天时,一直安静躺着的伤者开始胡乱呓语,身子也不断乱动,立刻吓醒了边上打盹的赵夏,起身摸了下伤者的额头,果然还是发热了。

      赵夏不敢耽搁,匆匆唤醒许二婶,两人用布条绷带将伤者胡乱扑腾的身体四肢固定着,绑好了,系在竹床上,唯恐他乱动伤了接好的断骨伤折处。

      许二婶擦了擦头上的汗,赶紧给给伤者查看起周身的伤处,赵夏打来了井水,端来酒坛子,拿着几块软布,想留着继续帮忙,却被许二婶赶去了东屋。男女之大防,这可不行。

      按照戚大夫先前的嘱咐,许二婶小心地替伤者不断拿酒水擦拭着身体,手心、脚心、胸口,还有腋下、太阳穴等处。额头上的湿布巾也不停换,时不时给伤者喂点水。

      一直忙到天蒙蒙亮,看着不再说胡话安静下来的伤者,许二婶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额际,长吁一口气,可算是妥当了。许二婶捶了捶酸麻的腰,搬了个小竹椅倚坐下来,继续守着。

      谢齐浑浑噩噩,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了人的声音,估计是阴间的黑白无常来索命了,也好,这样也好,解脱了。他累了,真的累了,心神俱疲。父亲带着一众守军及城中百姓奋死抵抗到最后一刻,终难挽颓势无力回天,在京都城破时被俘,因忠义刚烈之心,宁死不肯屈服新皇朝,最终算是遂了他的心愿。母亲在得知父亲逝去的消息时,上吊自尽殉了情。

      族里的叔伯亲戚们,死的死,抓的抓,离的离,散的散,听说他三叔伯对新皇朝本有从龙之功的,却因他父亲的牵连,被罢官流放了。

      城破时,他在家里忠心老仆邱伯的护送下,混在流民里面逃出了城,一路往南,本想投亲靠友的,却不想,物是人非,人心难测,父亲昔日最信任的旧友居然想拿他送官,邱伯只好带着他继续往南逃,没多久,邱伯因年事已高染了重病,加之一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不久撒手去了。

      在就地埋葬了邱伯后,他已然身无分文,只得混在乞丐流民里面,不想却被人贩子盯上抓住,与一众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关在一起,准备运送贩卖到江南去。

      运送的路途上,他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就逃了出来。如乱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就这样四下胡乱跑,等真的确定安全后面没人再追时,他才发现自己逃进了群山深处,周围郁郁葱葱,林深草密,远处峰峦起伏,望不到边际,耳边能听到远处传来动物的嚎叫,他迷路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渴了就喝山间的溪水,饿了就采些野果子草根充饥,就这样稀里糊涂走了十几天,脚下一个打晃没注意,摔了下去……

      他迷迷糊糊地醒来过一次,发现自己浑身疼痛,手脚好像都断了,身上也是,不能再动弹,深山密林,人迹罕至,他只能躺在原地慢慢等死,不知过去了多久,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直到再次昏迷过去,没有了知觉。

      就这样,迷迷糊糊之间,好像过去了很久,谢齐发现那声音真是人的声音,不是黑白无常来索命,周遭好像有狗叫声,有妇人的声音,也有孩童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人在他身边走动,压低声说着话。

      浑浑噩噩又过去不知多久,谢齐的意识开始慢慢清醒,他的头被扶起来,有人在给他喂药,呃,这药真苦呀,他最怕吃药了,依稀之间他好像被灌很多次药了,确实不是错觉,他被救了!!药的苦味使得他开始试着躲开,脖子往另一侧动,谢齐想躲开苦药,眼睛开始努力地试着睁开,却因为乍时的光亮刺眼,又赶紧闭上。

      许二婶放下药碗,惊喜地站起身,四面拜佛,祷告道:“谢谢老天爷,谢谢诸天菩萨,四五天了,人总算是醒了。”

      许二婶嘴里念叨着佛,快步走到院门口,朝外面高声喊道:”夏儿,人醒了。狗儿,赶紧去叫戚大夫呀。”

      话音未落,外面就热闹起来。溪水边正在洗衣服的姑娘媳妇,还有婆子们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一大趟子人就这么一窝蜂似的跑去赵夏家了。

      赵夏赤足站在水里,拧干手里的衣服,看着那一溜子的人群背影,轻叹了口气,额际阵阵犯疼,抬首看了看天,甚是无奈。果然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看脸的世界。

      就因为救下来的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相貌不俗,几乎当天就传遍整个村子,就这五六天的功夫,隔壁临近的几个村都不知有多少好事的婶子大娘们上门看过热闹了,一边看,一边抹泪叹息。当然,也有很多热心的村民送来衣物、药材,还有鱼肉米面甚么的,唉,真是一言难尽。

      远远看着那乌压压一群围在家门口的村民,赵夏决定不着急回家,先把手里的衣服洗了再说。

      就在赵夏低头忙碌的时候,一个看完热闹回来的大娘一脸兴奋地捡起木盆里的衣服,凑到了赵夏跟前,说道:“夏儿,那孩子睁眼开更好看,估计十里八乡,就数这小子最俊了。隔壁村教书的童秀才,比起这孩子差远了,夏儿,你家桂生真会捡……还好老天爷保佑,活下来了。

      你说,这孩子是哪里来的呀,哎,若是没啥家人,就留在咱兰溪村吧,等再过几年,就在咱村里娶一个,哼!蔡大娘最讨厌,瞧她那嚣张气势,一挥膀子,把大家伙全撵走了,谁不知道呀,就是看上那孩子了,想着做上门孙女婿,哼!也不看看她家那缺门牙的二妹丫头,配得上不……”

      诸如此类的话,赵夏这几天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只管低头忙着手里的活,不做任何置评。

      大娘兴奋地叽里咕噜了八卦一会子,看赵夏没啥回应,侧肘捣了下赵夏,继续八卦道:“夏儿,你回去记得给大娘问问,记得不?!我娘家那也有个侄女,她家就她一个独女,也想招上门女婿的。你帮着问问,如果可以,就算成了!”

      赵夏听得只想翻白眼,这叫什么事情呀?!她如何问得了这些,只抬首看了看这位八卦过头的钱大娘,摊了摊手,立刻婉拒,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钱大娘有点不开心,撇了撇嘴,拎着衣服往边上挪了挪,嘟囔道:“哼!我看夏丫头你想自己留着,看年纪和你也差不多,对了,那孩子多好看的一张脸,居然被你剃成了阴阳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好好的孩子,头发被你剃成那德行,安得什么心?!我看呀,你是揣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了。”

      一听这话,赵夏气得差点撕了手里的衣服,抬首狠瞪了眼满嘴胡咧咧的钱大娘,难掩胸口腾腾而起的怒气,低叱道:“为老该尊,您老而不尊,且留些口德,说得哪门子的胡话。蔡二妹那是在换牙,你娘家那侄女才真叫丑,整个一豁嘴兔子,瞧到个好看的,就往自己家里拖。谁揣着害昧心的,怎的!我就留着了,有本事叫你家二柱子也捡个回去。”

      好一顿夹枪带棒的回敬,听得周遭的人哄笑不断,唬得钱大娘满脸通红,甚是尴尬。

      想到赵夏一直以来的泼辣,还有边上众人的耻笑奚落,钱大娘落了个没脸,不敢回嘴,收拾起没洗完的衣服,端起木盆,胖腰一扭扭地气哼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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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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