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离恨天*难知心 ...
-
6.
赴宴那天,我照例是一身缀着紫色流苏的白衣,冠一支木簪,悠然而往。
正当众人为庭下歌舞啧啧称好时,天帝悠悠道:
“沈郎果真丰姿绝代。”此话一出,气氛霎时有些微妙,尽管台下歌姬正婉转歌喉吟一曲“洛神赋”;可众位大臣们却立即竖起耳朵预备听天帝皆下来的话,而我也隐隐知道事情可能不太好。
“沈郎如此仪表风姿,朕心甚悦,择了天玑二字做为你神君的封号,如何?”果然。天帝虽笑意温和的看着我,眼里的冰凉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神君这一等级,要么是经历过天劫,要么是为天界做出过什么贡献才有的,而封号一说则更为尊贵。普通神仙得神君之礼后向来是冠以姓氏为称。这有称号的,只有帝王之子与王室宗亲才配。这般荣宠,实则是为把我逼入死角。
“不可,陛下。”臣子们果然纷纷表示他们的忠诚尽责。
“陛下,沈君或有经世之才,然没有真正实践终不能服人。”
“陛下您这样做,岂不是让那些曾经为天界做出巨大奉献的神君们寒心么?”
“凭容色取人,换取高位,陛下使不得,沈君你又如何敢担待得起?!”
”这……“
“陛下,正巧南荒魔族有异动,不如就请沈郎去看看?”
“对啊!若是沈郎能成功平定叛乱,那这功绩…”
“这天界,向来讲究一个名副其实,陛下您看如何?”
最终高座之上的天帝将目光转向我。我早已知道事情最后的结果,临到头,却还是有几分悲戚。帝王心术,我懂得很,一箭双雕更是好计策。我若回不来就当打消君王最后的顾虑,我若回的来为天族除去大患,而自己也必重伤,没有万年是将养不过的;既是这般又怎么布局笼络人心?
“沈郎,你看如何?”
如何如何,我当如何?便只恭敬的作了一揖,抬头笑如春风,心下冰冷如霜。要立威,这是必经的路径。
“臣下自当竭尽全力。”
“如此甚好,那沈郎便/”
“本君来晚了。” 那个声音,湛之又湛,清之又清,却生出蛊惑人心的涟漪;一点一点,皆是致命的诱惑。
“拜见帝君。”歌舞声戛然而止,臣子们纷纷跪下拜礼。连高座之上的天帝也站起来,目光幽深的审视着来者。
那人,芝兰玉树,鸭色的鬓角墨发如丝,白玉冠上两条蓝色的丝绦迎风飞舞。蓝纱羽衣,锦袍玉带,复恃倾城姿,常矜绝代色。
是谈笑从容的风姿倾目,是雍容华贵的王者之风。
他面上是蜃华而成的幻术面具,一眼望去尽是重重云霄的高宇宫殿。所以,众人所能见的也就只有这样一双眼。灼华胜桃夭,浅笑露端方还是肆意张狂,傲世天下?
“帝君上座。”识人眼色的九歌立即迎着他去天帝近侧的一张玲珑宝座。如此,舞乐声复起。甚至还能听到小仙娥的私语。“那位神尊可是西泽帝君?”
“那是自然,除了西泽帝君,谁还能把蓝衣穿的如此倾城?”
西泽帝君自宝座上落座后,便闲闲的把玩一只茶盏,不再理会动静。天帝复又坐下,将视线移向我。
“沈郎归来之日,朕当以天玑神君之礼迎之。”我正要拜谢“我当是什么。原来是派个小孩子去打架,南荒有多么险恶,历来是我天界难以攻克的问题;如今却派个小孩子去,不是送死么?”心下多出些莫名情绪,他竟是第一个为我申辩的人么?我自知此次一去南荒之艰难,但也自诩凭着容涧交予我的半身神力,当可以活着回来。这些神仙这么做,无非是要给我个警告,劝我乖乖退出,而我羽翼未满,这自当是个立威的机会。
我转头,却发现他的眼正对着我。这般肆意张狂之下隐隐含了一分凌迟般钝痛。这又是为了什么?
“师弟,不要胡说。”天帝脸色十分不好,面色发青,一手紧紧握住翡翠金鸾椅。
“呵,本君也闲了上万年的时间,正巧趁这次机会活动活动筋骨,你们看;如何?”
“帝君不可!”那般坚定的阻拦,我心下嗤笑。
“哦,本君不可,那为何他可?”
“这……”众人哑口,一时间面面相觑,帝君是天帝的师弟,神族尊贵无匹的尊神,这个中利害,谁人不知?
“那么,你想要本君跟着么?”他目光似是无意的流转,却仔细慎重满腹期待的看着我。
“帝君身份尊贵,怎可以身涉险,这等粗事让臣下来做即可。”在我说完这一番话后,天帝的面色果然缓和了许多,赞赏似的对我点点头。
“哼!”他似赌气般一收手里的扇子,走下宝座,走到我面前。于我来说,那样的气场,有着深沉的难以抵抗的威严逼仄,那是君临天下的气势。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白玉扇子狠狠托起我的下颚,有些许冰冷,我只得被迫平视他,他颇为自负偏又带了咬牙切齿的语气道:“沈晚,还没有人能拒绝我主动的请求。”
我唇畔勾出一个冷诮又自嘲的笑容,如我这般活在地狱里的人,早就不怕了;我什么都没有,不怕失去,又怎么会去害怕别的?他仿佛明白我的所感所想,眼里有那么一刻,流露出刻骨的哀伤。在我震惊时,又很快褪去。他转身“就这么说定了,七日之后,苍梧之巅会合;我等你。”
我不语。他轻笑,笑得灿若朝阳,美如惊鸿,有那么一刻;我想看看他面具之下的脸是何等模样。然而他不会给我机会,随手捏了个诀消失在众人面前。
歌舞声还在,却再也遮掩不住座下的窃窃私语。
天帝近乎妥协般的叹息,半晌道:“众卿且散了吧,这件事,容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