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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对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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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容徐已经身中数刀,并且已经中了臣的毒箭,等臣追到无底崖的时候,正见容徐从那儿跳了下去,于是臣并未活捉容许。”
“是吗?”皇帝慢慢抚摸着龙椅,满朝文武大臣皆不知皇帝在想什么,“朕要的是容徐的人头,你却告诉朕,容徐跳崖了,常将军,你可搜过崖底?”
“臣和数名武将渉险下崖,并未寻得那容徐的尸身,恐怕被人所救。但是周围并无人居住。怕是被巡游的人顺手救走。”
皇帝眯了眯眼,虽然常言玉低着头,十分坦然,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可是他还不知道常言玉干了什么事?只可惜现在还惧他,先帝把半边虎符给了常言玉,便有百万大军,只有半边虎符,也不听使唤。再说,常言玉的话合情合理,并且征战八年大胜归来,硬要清查容徐的事,怕是不妥。
早朝下来,常言玉骑着快马奔回了家,众大臣还想和常言玉套套近乎,怎知他走得那么快。
将军府。
常言玉在门口下了马,家丁过来把马牵了进去,管家在一旁哆哆嗦嗦地关上了大门,生怕被谁看到了一样。
“将军,容公子的伤已经大有好转,只是箭上的毒甚是厉害,恢复缓慢。”管家支走了家丁,小跑地跟上常言玉。
“我知道。”箭是他亲手射的,他怎么会不知那毒的厉害。
“对了,容公子醒了。”
“醒了?!”常言玉惊讶道。
“是。诶!将军,慢点!”
到了门口,常言玉推开门,又迅速地关上门,只见一人身着中衣,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露出大片锁骨,坐在圆桌旁,身体几乎都靠着圆桌,艰难地给自己倒杯水。
“常将军何必救我。”容徐道。
“只是不想这世上少了一个才子罢了。”
是,容徐是边厦的大将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在两军交战之中,常言玉和容徐总共僵持了五年,两人实力相当,战场上,会拼个你死我活,谋略上一个比一个更有头脑。总之,对于常言玉来说,最了解他的人,不是皇帝,管家,好友,而是容徐。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又像是敌人,又像是好友。
所以,他才会在明明可以杀了容徐的时候,把箭射到胳膊上去,去崖底寻容徐的时候,故意支开人,在半山腰的树上救下奄奄一息的容徐,从那一刻起,他再没了让容徐一死,甚至要割下他的人头,回来敬狗皇帝的想法。
然后,他也没把容徐送回边厦的军营中去,因为容徐这次能败在他的手里,必定是其内部有人谋害他,于是就带了容徐回青国。
“咱们也斗了3年了,我终于还是败在常将军手里了,常将军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一副苦瓜脸?”容徐也给常言玉倒了一杯水,“想必,青国国君向你讨我的人头了吧。”
“是。”
“我……咳咳……”
常言玉皱着眉头,点了容徐肩膀的穴,说:“少说话。”
“常将军话少。”容徐笑了笑,眉脚一翘,桃花眼一眯,煞是迷人。
“为何,皇上偏要你的人头?”常言玉终于道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当年,我奉命刺杀公主,也便是和亲到你青国的皇后,那人便是皇帝的母妃。”
“原来如此。”常言玉喃喃道。
容徐伤感地看着杯子,自己的手连杯子都握不住,他自嘲:“我懂你惜才,可我现在已经不配做你的对手了,你却还要冒着欺君杀头的罪,护我周全,无以为报。”
“谁废了你的武功?”常言玉心急地问。
“一个手下,不对,现在的将军。所以说,将军大人,鄙人现在只是个废人,你要是把小人送到皇帝面前去,还能请个头功,要是暴露了,你性命也难保。”
“我自有打算,你只需好好养伤,每日该吃吃,该睡睡,我既然冒险救了你,你就不能轻生,好好活着,我会护你周全。”
2
“言玉!言玉!”
听这冒冒失失的声音,常言玉不必动脑筋,就知道来人是谁了,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天真好动。
“司徒,慢点。”常言玉好心提醒。
可是司徒秋还是摔了个狗啃屎,一如三年前,总是注意不到书房门口的高门槛。
“烂门槛,摔死本少爷了!”司徒秋揉了揉腰,一脚踹在门槛上,“言玉,你怎么还不把这门口拆了,摔坏我怎么办?”
“来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司徒秋随便地翻了翻常言玉书案上的书,觉得无趣,“你出去三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就不能来看看你。”
“可以。”
“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司徒秋嘟着脸。
常言玉有些宠溺地摇摇头,关好书,起身。
“你去哪儿?”
“回房,换身衣服,和你用午膳。”常言玉解释。
司徒秋紧紧地跟在常言玉后面,跟到了常言玉的门口,常言玉停下步子,转身,司徒秋正好撞在了他的怀里。
“你跟来干什么?”
“你我都是男人,还介意这些?莫非是你是成了将军,心高气傲便瞧不起我了?”司徒秋不高兴地说,然后伸手去推门。
常言玉十分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差一点,门就得被推开。
“你父亲就是这样叫你随便进别人的私房?”常言玉生气地问。
司徒秋嘟着嘴说:“有什么不能看的,莫非是里面藏了什么人,不愿意给我见着。”
“你多想了。”常言玉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不敢和司徒秋对视。
司徒秋趁现在,一把推开了门!
常言玉慌了,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司徒秋一脚踏了进去。
“啊!”房内竟然穿出一名女子的尖叫声,连常言玉都给吓了一跳。
司徒秋不敢置信,立马又觉自己轻薄了女子,倒退几步,差点又摔倒:“对不起对不起!”
而当常言玉跨进房里,便见到这么一幅画面,在他常言玉的床上,一名长发女子,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抓着被子,只能见到一个侧脸,那女子穿着大红色的肚兜,外衣一半滑落到腰间,雪白的肌肤在散落的黑丝下若隐若现,隐约可以看见有半个屁股露出来。
常言玉也吓了一跳,容徐呢!怎么会是一个女子坐在他的床上?!
直到那女子终于忍不住咳起来,常言玉才反应过来,那不正是容徐?才急急忙忙地关了门。
容徐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将被下褪至膝盖的褒裤提了上来,包住□□,又将中衣穿上,唯恐再有人进来,就没有脱掉红肚兜。
常言玉黑着脸看着司徒秋,身子直得像一根铁棒。
司徒秋讨好地说:“我错了,言玉,我真的错了!我哪儿知道你金屋藏娇,我……我可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吓到他了。”
“我,我家里好像还有事,就不陪你用午膳了。我先走了。”司徒秋深知自己闯了大祸,逃也似地溜了。
常言玉叹了口气,司徒秋果然还是冒冒失失的样子,真不叫人放心。
突然背后的门开了,常言玉转过身去,便见容徐披头散发,穿着中衣褒裤,中衣因是常言玉的,稍显大了,露出大半截肚兜,红色的鸳鸯肚兜,颇有一番风尘女子的味道,只不过是个平胸的男人。
“人走了?”容徐四处张望。
常言玉伸手为他拢了拢衣服:“抱歉,出了这样的岔子。”
容徐不在意地笑了笑:“幸亏我机灵聪明,不过若不是看到床单底下的红肚兜,我还真是计穷了。不过想不到将军有如此癖好,以我所知,将军是没有娶妻,哪里来的女子内衣,更何况上面还有十足的男人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常言玉边推着容徐进屋,便道:“我二十有七,尚未娶妻,正值年轻气盛,这很正常。”
“这不正常,大将军,你不是应该去青楼寻欢作乐吗?怎的,一个人晚上寂寞难耐……”
“便是如此又如何。”常言玉关上了门。
“不如何。”容徐撇撇嘴,“还不许别人调笑了。”
“少说话,伤口如何?”常言玉问。
容徐一手扯下衣服,便露出肩膀上的箭伤,还是很大的黑黝黝的一个洞,偏紫色:“什么毒,这么厉害。”
常言玉伸手捏了捏四周的肌肉,疼得容徐倒吸一口冷气,常言玉说:“没事,只是好得慢,好生调养,便能恢复。”
容徐扯了扯肚兜,便脱了它,再穿上中衣,一屁股坐回床上去,随手扯下系床罩的带子,把自己的头发束了起来。
“刚刚那人什么来历。”
“司徒秋,司徒丞相的次子,我与他是好友。”
“你小心提防他。”
“从何说起?”
“你个猪脑袋!”容徐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除了打仗就不会什么了?一介莽夫,你想一想,他刚才不顾你的阻挡,硬要进这房,一定是肯定里面有什么才会如此坚定,怕是皇帝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
“我愚笨了。”常言玉细下一想,确是这么一回事,那司徒秋与自己三年不见,竟然还如此亲热,并且一来就奔着房里来,看来是有目的地来搜查容徐的。
“而现在,他亦觉得你是金屋藏娇,咱们做戏就得做到底,你找人做几套女人的衣服,从今以后,我便穿女子的衣服。府里见过我的,就只有管家一人,你只需和你兄弟坦白你确实偷偷摸摸地带了个女人回来,他们跟你生死同盟,自然不会怀疑什么,即便是怀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可惜了你的名声,要从被媒婆踏破门槛,到姑娘一见就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有趣呢。”
“可行。”常言玉点了点头,突然又疑惑起来,“你无女子的胸脯,会惹人怀疑,而且我以后叫你什么。”
“无胸的女人多了去了,边厦的女人多数都很平坦,你只需对外称我为徐姑娘,唤我徐儿就行了。”
常言玉犹豫不定,道:“不是委屈你?你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可以假扮女子。”
“我不过是废人一个。”容徐倒很乐观,“不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吗?再说,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
“既然如此,好吧。”
3
“果然好剑法。”容徐拍着手,嘴里塞了两块桂花糕。
现在是早上,天刚要亮的时候,每日这时常言玉便会起床练功,而容徐也会凑个热闹,无奈,常言玉只好让人搬了太妃椅,再找来大狐裘,顺便还得备上糕点,好生伺候着容徐。
常言玉不言,认真练剑,习武是长久的事,如果不练习,迟早会荒废掉。
容徐吞下两块糕点,裹了裹狐裘,笑说:“看将军练剑,我也真是手痒。”
“你伤未好,不得运功。”常言玉收了剑,一套比划下来,早已是满头大汗。
容徐递了一杯水给常言玉。
“便是想运,也运不了啊!”
“你会好的。”
容徐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道:“今日是中秋佳节,晚上可有花灯霓绸猜谜语?”
“是有。”常言玉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放下水杯。
“哎,天天闷在府里,都快长蘑菇了,还没有见过青国的中秋节是怎么样的呢。要不将军今晚带我出去遛一遛?”
“危险。”
“我易容!易容!对。”
于是,在中秋这天晚上,外人终于证实了常言玉将军金屋藏娇的谣言。而且那女人还颇有几分姿色。
身着一身水蓝色纱衣,肌肤若隐若现,一头黑色的秀发垂在腰间,头上有些许珠花玉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眼含桃花,弯弯柳叶眉下的双眼一笑如同两个弯弯月儿,举止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容徐很高兴地四处张望,青国的中秋节可是热闹,街道上挤满了人,道路两边全是卖杂货的小贩,树上都挂了灯笼,而常言玉则是小心地护着他,唯恐来往的行人撞到容徐。
“将……”容徐正兴致勃勃地指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到口却又马上收了回去,他注视着常言玉,“在外面,我该叫你什么?”
“言玉便可。”
“言玉,言玉!看糖葫芦,真的好漂亮,一大颗一大颗的,晶莹剔透的。我想吃。”
常言玉苦笑,反问容徐:“你多大,还吃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卖糖葫芦的小贩眼见两人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便道:“这位相公,你可就不对,你家娘子喜欢,便买就是了,怎的说小孩子才吃。”
“是啊,是啊!我就要吃。”容徐可怜巴巴地望着常言玉,咂了砸嘴,那模样甚是可爱。
常言玉霎时脸一红,怎知容徐女人模样这样美丽,一眼便能将男人的心勾走。
“来一串糖葫芦,多少钱?”
“好嘞,这位相公,一个铜板,这位娘子你拿好嘞。”
常言玉解释说:“我们并未成亲。”
小贩尴尬地笑了笑:“怕是大婚不远了吧。”
常言玉刚要解释,容徐就开了口:“是呀,还未大婚就开始欺负我了~哼!”
“我没有欺负你。”
“那可真是恭喜了!真是良才女貌,天生一对!小娘子这么爱吃糖葫芦,我就送你一串好了”
常言玉接过,容徐夺过来,心满意足地吃。
两人继续往前走。
“你为何称我们快要大婚。”
“猪脑袋,孤男寡女地如此亲昵,不是一对儿会惹人嫌疑的。”容徐白了他一眼。
“有道理。”
容徐突然又看见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丢了糖葫芦,跑着过去。
常言玉只得快步跟上,只见容徐停在一处卖面具的摊子前,正蹲下爱不释手地挑选着琳琅满目的面具。
没想到昔日威风凛凛的边厦大将军,竟然喜欢小孩子的玩意儿?
“哈,”容徐突然把猪面具盖在常言玉的脸上,“合适。”
自己也是拿了一个金色的蝴蝶面具,戴上,问常言玉:“好看么?”
“好看。”
容徐高兴地拿着两个面具跑开了,常言玉只得苦命地付钱。
两人还看了中秋的烟火,十分盛大,在金陵河畔,有人放河灯也有人放孔明灯,以此来表达对亲人的思念,最后容徐终于玩儿累了,吃了两个月饼,带着蝴蝶面具,小孩气地坐在金陵河畔的一处清幽的亭子。
常言玉坐在他对面,此时容徐并没有之前那么有活力,是真的累了。
“将军,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苟活在世上。”容徐喃喃。
“你问过了。”
“我不信。”
常言玉顿了一下,手里拿着猪面具,大拇指摩娑着猪鼻孔,望着容徐:“报恩。”
“恩?我可从没有恩于你。”容徐自嘲道。
“七年前,我刚刚参军,还不是将军,只是一个情报探子,却不幸被俘,本来准备斩杀我,因我说了一番挑衅你的话,而你就给了我一个机会,尽管我还是输在你的手里,你却依旧放我归营。”
“是吗?”
“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容徐突然说,“当时赏你胆气十足,忠君爱国,便放了你一条生路,哪知两年后,你我便在战场上可以再分高低。”
“是。”
容徐靠在柱子上,仰望着天上的明月,圆圆的,像一个白玉盘:“听人说,两个月后,边厦的使臣会带着投降书来青国,到时我便可以回去了。”
“好。”
“……”
慢慢地传来了容徐轻轻的鼾声,没想到他睡得那么快。
常言玉褪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容徐的背上,然后把容徐背在背上。
今晚夜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