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树枝儿

1、告别

　　正值七月，A城的盛夏。热情如火的季节。
　　从早上进入公司，到现在中午十二点，整整四个小时，秦昊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上厕所，也没有时间喝一口水，手里夹着烟，眼睛盯着电脑的屏幕，眉头紧锁。

　　秦昊正盯着一堆数据发呆，突然手机响起来。瞅了一眼，是个外地的陌生号码，秦昊随手按掉，顺便掐灭手中快要燃完的香烟。
　　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秦昊再挂掉。
　　重新燃起一支烟。
　　此时办公室里已经是烟雾缭绕。
　　电话第四次响起的时候，秦昊终于不耐烦的接通：“喂？你丫的谁呀？”
　　“喂，秦昊，是我。”
　　声音不大，里面很吵。
　　握着手机的秦昊一瞬间僵立在原地。这声音......是他......
　　秦昊突然觉得反应不过来，拿着手机走到窗边，二十八层楼下，车说马龙，很遥远。
　　“苏铭，好久不见......你......你在哪？你......”秦昊努力压制声音里的颤抖，努力平静自己的思绪，烟已经烧到手指却浑然不知。
　　秦昊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电话里传来苏铭焦急的声音：“秦昊，我没时间了！飞机可能要坠毁了！秦昊......你要好好的，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你是男生的话，那我就投胎做女生，你是女生的话，我就投胎做男生！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了！你......我......我......秦昊，再见！这五年，我很想......”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嘟嘟”的忙音。
　　秦昊不死心的一遍一遍的拨回去，却再也没有人接听。
　　阳光透进窗户照进屋内，秦昊迎着阳光仰起头，只觉得一阵眩晕。
　　刚刚的电话...是在做梦吧......
　　很快电脑上就弹出新闻：今日中午十二时三十八分，从B城飞往A城的CZG4MU号航班由于飞机螺旋桨故障坠毁，飞机上76人全部遇难。
　　秦昊想抽支烟，可是握着打火机的手一直在抖，怎么也点不着火。
　　是哪里出了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秦昊颓然的坐在凳子上，嚎啕大哭。半个小时之后，他突然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办公室，一路从二十八楼跑到一楼，奔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真热。今天真热。
　　苏铭，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对吗？
　　该去哪里？该到哪里去找你？这些年，你在哪里生活？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做什么工作？都有什么样的朋友？都有哪些变化？曾经喜欢的现在是否还在继续喜欢......
　　秦昊就这样漫步目的的在街上狂奔，脑袋里突然像电影一样闪过一个个画面，全部都是关于一个叫苏铭的家伙，关于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时光。可是现在，他却把一切都弄乱了，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秦昊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是一个玩笑，是苏铭在责备他的逃避。然而站在苏铭的遗体前，他知道，所有的自欺欺人都被打败了。苏铭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离开了，死了。
　　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了苏铭的家人：他的父母，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在他哭得直不起腰的时候，那个叫苏冉的女孩轻轻扶起他：先生，请问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秦昊愣了半晌，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同学？兄弟？室友？不，他是他喜欢的人，可是站在他的家人面前，面对他妹妹的疑问，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一如当年毕业的时候，他选择了逃避，这一次他还是做了缩头乌龟。他说：我们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
　　幸好人家没有再追问，在他的再三请求下，苏家人同意带他回家。北方一个比较偏远的小城，温和，素雅，悠闲。那座小城，和那个叫苏铭的家伙是那般的相像。秦昊一下火车就知道，苏铭定是在这样一个城市长大的。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每个小摊，每朵云彩，甚至每株花好像都残留着他的影子。秦昊呆呆的跟在苏冉的身后，想象着苏铭每次离家或者归来时都曾走过他脚下的路，都曾站在他站过的站台上等车。出了车站，经过一个卖酒的小铺，阵阵酒香迎面扑来，秦昊突然就笑了：那个家伙每次喝酒都会喝醉，明明不会喝酒，却又很逞强。

　　秦昊想起第一次在寝室里见到苏铭的情形。
　　那是八月，热得不像话的季节。寝室立面既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秦昊和其他四个人都是刚来报道的，拎着大箱子，爬了六楼，一进门就胡乱的扯下外套，光着膀子互相打招呼。不知是谁说了一个段子，逗得几个人哈哈大笑，就是这时候，苏铭推门进来：大家好，我叫苏铭。
　　那天苏铭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配着牛仔裤。
　　眼前的男生长得太过清秀，清凉的和这个夏天一点也不搭。秦昊心里想着，却又下意识的扯过自己的T恤套上，总觉得面对那样一个碧水般清澈的男生自己很污。

　　刚开始大家都没把这样一个面相清秀，看起来过于柔弱的男生放在眼里，寝室里有什么活动都不叫他。秦昊他们几个经常半夜爬窗出去上网吧，或者是叫上班级里几个女生出去喝酒聚餐。也不是有意的，就是觉得长成这样的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不屑于他们普通人的乐趣。
　　直到有一次学校举行篮球比赛，队里刚好一个队员拉肚子，临时退赛了。秦昊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拉着同寝室的苏铭，也没指望他进球，只要站在球场上充当一下门面就好。
　　也就是那场篮球赛，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他们赢了，苏铭是得分最多的人。
　　大家都很意外。秦昊一时之间也有点不适应。一直都被大家忽略不计的苏铭，那天是篮球场上的焦点，每个动作都很专业，连秦昊都忍不住在心里为他叫好。那天，篮球场上的女生都在叫着“苏铭”的名字，那天秦昊第一次认真打量球场上的苏铭，他认真的样子，很迷人。
　　那天晚上，他们出去吃饭，破天荒的叫上苏铭。苏铭不会喝酒，禁不住大家的怂恿，喝了两瓶啤酒就趴在桌子上，醉了。
　　是秦昊把他背回寝室的，一米八的苏铭趴在一米九的秦昊背上。秦昊只觉得贴着他后背的苏铭的脸很热，很恼人。回到寝室把他往床上一扔就去冲澡。冲完澡回到寝室的时候发现苏铭还是维持着被他仍在那的姿势，很不舒服的样子，秦昊突然就笑了。说了一声“笨蛋”，然后帮他脱下鞋子，外套，把他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就这样，苏铭用一场篮球赛，成功加入了秦昊的小分队，成为队里颜值最高的成员。偶尔会和秦昊他们一起出去吃吃喝喝，有几次被几个大胆的小姑娘在酒桌上表白，苏铭囧的整张脸红红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拿起面前的啤酒，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瓶，然后就又醉了。秦昊气到不行：苏铭，我说你是不是傻啊，不能喝酒还非得喝这么多。我可不背你，你自己走回去。
　　苏铭也不说话，只冲着秦昊傻笑。眼睛眯成一条线。
　　秦昊不自觉的有点失神，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盯着苏铭看。
　　苏铭清醒的时候，从来不笑，总是板着一张脸，很像化学符号。
　　秦昊看着此时笑得傻里傻气的苏铭，心里莫名一阵恼火，扯下凳子上的外套，往苏铭脑袋上一甩，起身背着他离开。
　　从小餐馆到寝室并不远，秦昊却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身后的家伙大概是胃里不舒服，一直在动来动去的，秦昊莫名的火大：苏铭你再动，我就把你扔这。
　　苏铭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通常都是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忘了。倒是对秦昊的态度好很多，偶尔帮忙带饭或者抄作业什么的，但是他从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叫他“昊哥”，他只是叫他“秦昊”，一直都是。

　　秦昊也不记得具体是从哪天开始，他和苏铭熟起来，反正就是不知不觉的吧，两个人经常一起到篮球场上打篮球，苏铭喜欢去图书馆，秦昊本来是很反感图书馆的，但是就是鬼使神差的跟着苏铭一起去了。苏铭不喜欢吃辣的，他也会迁就着跟他一起去食堂吃很素的菜。苏铭从来不去网吧，他也就不知不觉的减少了去网吧的时间。
　　当秦昊意识到自己对苏铭越来越迁就的时候，其实有些东西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他很想忘记自己第一次背喝醉的苏铭回寝室的时候，醉得一塌糊涂的苏铭的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后背传来的灼热感让他很焦躁。发自心底的那股子冲动让他自己都恐惧。
　　秦昊成绩很好。长得好看，又会读书，又会打篮球的男孩子，总是会被很多女生喜欢的。当然像秦昊这样的也一直是女生的焦点。他从最开始的享受，到现在居然越来越觉得心烦，特别是有女生偷偷的给苏铭买早餐送礼物的时候，他都会发火：苏铭你丫的能不能给老子安分点。
　　苏铭一脸莫名其妙：秦昊，你发什么神经。我的事你少管。
　　秦昊一下子就火了，把早餐撇到垃圾桶里，瞪着苏铭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老子想管！
　　苏铭也火了：莫名其妙。说完拿着书就走。
　　那天秦昊没有回寝室，他一个人去酒吧喝的烂醉，心里一股无名火烧的他难受。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和班级里的一个妹子，睡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这样，他就是觉得这样是对的。苏铭......他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总是会追寻着他的身影，就像...就像一个神经病一样。

　　秦昊刻意的疏远，苏铭无意的躲避。两个人差不多两个月没说一句话。
　　秦昊交了女朋友，也很少回寝室住。苏铭还是像以前一样，去图书馆，或者篮球场，去食堂吃清淡的菜，去书店买自己喜欢的书。秦昊不理他，他也不多问一句。只是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
　　大三期末的时候，苏铭身边也多了一个女孩子：长发，很甜美，有小酒窝，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棉花糖。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食堂吃饭。

　　已经是一月份，天气很冷很冷。还有两科考完就该放假了。秦昊那天回寝室收拾东西。
　　秦昊在回寝室的路上，看见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从食堂方向拐过来。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很般配，也很刺眼。秦昊立在原地，等到苏铭发现他的时候，显然一愣：秦昊，你怎么在这。
　　秦昊怒视着苏铭：我在这碍着你们了？
　　苏铭尴尬的转过身，嘀咕几句，女孩才不放心的离开。然后苏铭才转过身对着秦昊：你怎么了？
　　苏铭这样一问，秦昊心里更火！怎么了，我他妈的两个月没回寝室，你现在才来问我怎么了？秦昊心里的怒火已经快要将他逼疯了，他拽着苏铭的衣服转身就走，很用力。
　　一直到校园西侧比较僻静的一隅才松开手：苏铭，我告诉你，跟那女的分了，不然你会后悔。
　　苏铭最看不上秦昊撒泼的样子，嘴角轻轻一扯，带着讥笑的语气：秦昊你管的太多了，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秦昊：我还就要管了！明天之前必须分，不然不让她怀上我秦昊的种你信不信！
　　苏铭有点不相信秦昊会说出这样的话，气得脸色发青：秦昊，你他妈的混蛋！说完转身就走。秦昊一直站在原地，看着苏铭瘦削的背影消失的一点不剩，才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对，我就是混蛋。
　　苏铭和那个女生分开了，是寝室里的阿庆告诉秦昊的：那小姑娘也挺倔，在楼下等了一晚上。
　　秦昊：那苏铭呢？他什么反映？
　　阿庆：他？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的表情，很吓人。他就一直站在窗前，站了一晚上。
　　秦昊：这么说，他还是喜欢那个女孩的......秦昊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阵抽搐的疼，他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寒假，秦昊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抽烟，打游戏，喝酒，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
　　除夕的晚上，秦昊一直盯着手机，一直到凌晨一点，他终于忍不住了拨通了苏铭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苏铭含着睡意的声音：喂--哪位啊？
　　是我，秦昊。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久，久到秦昊以为那个家伙又睡着了，电话里才传来声音：秦昊，过年好。
　　两个人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好像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秦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苏铭挂电话：苏铭...那个...对不起啊，如果...如果你还喜欢那个女孩的话，你们就在一起吧，是我多管闲事了。
　　秦昊说完之后，心里很纠结，他其实就想道个歉，但是他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
　　算了，都过去了。
　　你...喜欢他吗？秦昊问完这个问题，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紧张的连吞两口唾沫。
　　喜欢，不过是像对妹妹的那种喜欢，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喜欢。
　　秦昊心里总算踏实下来：苏铭，睡觉吧。我...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开学之后，秦昊又搬回寝室住。他没有向苏铭解释，关于他出去的这几个月，和那个女生是什么关系，他都没有说，其实打心眼里他是很想苏铭能够主动问他。可是没有，苏铭什么也不问，而且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苏铭开始和他有了距离，也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但是秦昊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具体是哪他又说不清楚。寝室里的人都以为秦昊是失恋了才搬回寝室来住，也就没多问。
　　大四了，大家都匆忙的准备实习找工作毕业论文，并没有多少闲余时间。秦昊是准备毕业之后接手老爸的公司，所以尽管也装模作样的陪着苏铭找工作，面试，却又不是很上心。
　　苏铭只问过一次：秦昊，你毕业之后想去哪个城市工作。
　　秦昊当然是回A城，但是他却撒谎了：B城吧，我喜欢那个城市的环境。秦昊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耍说完自己都不记得了。
　　秦昊的生日是在五月份，他的狐朋狗友很多，每年都会有一大堆人张罗着给他过生日。秦昊的爸爸是一土豪，秦昊也像来花钱大手大脚，一来二去就交了一堆朋友。
　　虽说是酒肉朋友，那个年代，也还不懂得什么虚情假意，即使是吃吃喝喝，也是一颗真心。
　　在生日的前一天晚上，秦昊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把苏铭约了出去：钱包被偷了，没钱坐车回学校。那天看着苏铭匆匆忙忙打车来找他的时候，秦昊觉得有点愧疚，但更多的是满足。他硬拉着苏铭去吃饭：苏铭，明天是哥们的生日，你就当提前为我庆祝了。
　　那天他们喝多了。
　　苏铭的酒量很差，被秦昊一杯一杯灌下去，很快就开始迷糊了，趴在桌子上起不来。
　　那天秦昊没有把苏铭背回寝室。他把他背到了旅馆。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经过大半年的自我否定自我厌恶，他最后终于明白，他没有办法对苏铭视而不见，没有办法苏铭和别人在一起，男的女的都不可以。
　　那天苏铭醉了，可是秦昊没有。当他扯下苏铭的衬衫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一辈子都会毁在这个叫苏铭的男人手里，可是他还是义无返顾的沉沦了......

　　苏铭，对不起。我酒后乱性。要杀要剐，我任你处置。
　　秦昊，有意思么。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
　　苏铭的话让秦昊愣在原地。原来，苏铭把一切都看得明白，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样在他面前拙劣的表演一场又一场的笑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昊不太敢确定，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苏铭始终背对着他，面对窗外，只留给他一个瘦削的背影：秦昊，我不傻。但是，还是算了吧，你没有那个勇气面对，所以你去交了女朋友，可是你又没办法见我和别人在一起。你把我灌醉，睡了我，下一步应该就是说再见了吧。你不敢的，就别勉强自己。
　　我...我...苏铭，我还没想好，给我一段时间。秦昊有点被看穿的窘态。他确实害怕，逃避，却又不受控制，不甘心。可是他们有以后吗？他没想过。

　　毕业的时候，秦昊去车站送苏铭：苏铭，再见。我希望你能幸福。我们...把过去都忘了吧，开始新的生活吧。
　　那时候，秦昊真的以为，只要两个人分开，不见面，不联系，过去的就可以被慢慢淡忘，然后开始他以为的新的生活。
　　苏铭至始至终都没有责备过秦昊的决定，他甚至都不曾挽留过什么。他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对秦昊说：秦昊，我并不后悔认识你，发生的所有的事都是我记忆的一部分，我不会忘记。
　　然后背起行囊，离开。
　　五年。
　　他们不曾有过一点联系。

　　从大学毕业之后，秦昊就到父亲的公司上班，凭借着独特的经营手段和敏锐的洞察力，一点点将公司从一个小私企发展成世界五百强。
　　他用五年时间，拼命的工作，从一个无名小辈成为今天这样叱咤风云的金融界名人。毫无疑问，他是成功的。
　　然而，越来越成功的他，不但没有一丁点的成就感，反倒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不安，恐惧，否定自己。
　　这五年，像个机器一样精准高能运作的他，从来不敢停下脚步。
　　他很自负，对于自己的每一个决定，他都希望自己是正确的。
　　只是，当他每夜每夜的在梦中惊醒，整晚失眠的时候，他只能靠着安眠药入睡。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发了疯的思念苏铭。他想去找他！这个想法在他脑袋里已经好几年了，可是他不敢。他不敢。他不敢承诺，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

　　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即使他知道自己错了，也再也不会有人愿意听他说对不起了。

　　秦昊住在苏铭的房间，听他喜欢的曲子，看他看过的书，把电脑里他们仅有的几张合影翻来覆去的看了无数遍。他想他。
　　躺在床上的秦昊没有一点睡意，满屋子都是苏铭的影子，他喝醉了的样子，他生气的样子，还有他离开时的故作镇定。那些他可以忽视不敢面对的过去就这样突然降临，秦昊毫无招架之力。他只能一遍一遍的祈祷，真的有来生，不管他是男是女，他都不会再逃避。

　　在那个小城待了十天之后，秦昊去了B城，他都忘记自己曾经说过喜欢那个城市的环境。B城的阳光很温和，一点也不泼辣。秦昊去了苏铭的公司，看他工作的地方，看他的朋友们，同事们，去看他看过的风景，吃过的餐厅，踩过的马路。

　　两年之后，秦昊娶了苏铭的双胞胎妹妹苏冉。他常常望着她的眼睛发呆，他们长得那么像。
　　又过了一年，他有了自己的儿子，他给他起名：秦念。秦念长得很像妈妈，尤其是眼睛。

　　日子过得简单，宁静。无大悲大喜。
　　秦昊是在七十九岁去世的。病榻前他喃喃的叫着的名字是：苏铭。

　　在秦昊和苏冉结婚的时候，苏冉曾经对秦昊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哥告诉过我他喜欢过一个男生，他叫秦昊。哥哥他没有福气得到的，我可以弥补他的遗憾。

　　秦昊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每年苏铭都会坐飞机到A城，站在他的办公楼对面，想念他。
　　很多时候，我们只有面对真正的生离死别时，才敢城市的面对自己的心，才敢说出自己的感情。喜欢了就是喜欢了，爱了就是爱了，就算你是男生又怎样，老子爱的就是你！
　　苏铭，此生我负你。来生，记得找我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