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海记》花果山的三川

5、老师，我要学术法！

　　陆堇言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了关，满心欢喜地进了教室，坐到了唯一空闲的一张靠窗的课桌前。
　　这么好的座位竟然没有人坐，陆堇言看着窗外的好风光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老爹说自己运气好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老爹当年的原话是“你运气也真是好，遇到了老爹我。”

　　这个座位的确很好，可以欣赏窗外风景，光线也很不错。但这么好的座位之所以没有人坐，并不是因为陆堇言运气好，而是因为靠窗的座位总共就只有三个，魔君之子寒朔坐了中间的那一个，他的伴读骁就坐在他身后，就连同为魔使的亦青都只是坐到了寒朔的旁边，再加上寒朔沉默寡言，一直穿着黑袍带上厚重的兜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自然没有人愿意坐到他前面去。直到先前寒朔脱下黑袍，取下兜帽，大家才发现这个传说中魔君的儿子其实是一个很秀气男孩，眉眼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冷若冰霜，而是温润可爱的。

　　此刻这个迟到了两节课的精灵族女孩大大咧咧地坐到寒朔之前，东张西望，斗篷帽子上的白色绒球随着她的动作灵活地甩动，最终还是打到了寒朔的脸，男孩并不以为意，只是觉得晃来晃去着实有些烦，微微皱了皱眉。没想到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引起了班里的一阵嘘声。七岁的孩子们虽然各有各的骄傲，但从小便听着那位传说中魔君的故事长大，如今见到了传说中人物的亲生儿子，难免多几分好奇和敬畏。此时见他皱眉，竟是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起小时候听说过的魔君因夫人皱眉而杀尽雪域妖兽的英勇故事。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坐在寒朔右侧的那位同样来自魔域雪原的男孩靠在椅子上轻轻哼了一声。

　　机敏如陆堇言怎么会没发现此刻教室里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或同情或佩服的目光，只是她似乎还没发现重点所在，转头朝身后看去，竟又甩了寒朔一脸绒球。

　　“啊！对不起！”陆堇言看着捂着脸的寒朔赶忙道歉，然后把桌子椅子都朝前挪了挪，依然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那样看着自己，惴惴不安地朝夫子望去。
　　“好了好了，现在人到齐了，我们开始上课。”
　　夫子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开始摸他的胡子。

　　第一堂课上夫子给这十六位新生简单地介绍了课程的分类，如今修习术法，不外乎四种，分别是言灵之术、战斗之术、治疗之术以及算术，其中言灵之术是指有关预言占卜之类的术法，对天赋的要求极高，若没有资质，那便是再努力也没有用的，所以修习言灵之术的言灵者在两原一海间数目极少，而像陆大那样的言灵者更是千年都不见得会出现一个。战斗和治疗之术便顾名思义，是有关战斗和治疗的术法，算术则是指谋算之术，修习算术之人在队伍中便是充当军师的角色。此三种术法人人皆可修习，但是对各种素质的要求并不一样，想要学得好，还是得有资质。战斗之术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比较高，治疗之术要求对药物的了解以及运用，因此擅长利用工具且总结归纳能力很强的人类一直都是修习治疗之术的不二人选，千年间众所周知的伟大愈者也皆为人类。

　　至于算术，便是一种修习和运用起来都极耗灵识的术法，所有的种族皆有灵识，其中精灵一族生于自然，是公认灵识最强的种族，魔族次之，人类再次，驯兽师灵识最弱。而灵识强弱一般与体质的强弱成反比，精灵灵识最强，但□□十分脆弱。驯兽师灵识最弱，但说他们拥有一身钢筋铁骨也不为过，人类便是比较中庸的存在，魔族则是比较特别的存在，魔使的灵识仅次于精灵，但身体素质又是四大种族中最强，再加之魔族自古便有不外传的战斗秘法，因此在战斗中几乎是所向披靡。魔族的存在很逆天，但嚣张总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所以魔使的寿命仅有五十年，不论再强，也只有五十年好活。

　　魔族真的很强，不仅在于远远超过其他各族的天赋，而是在于他们的心性，因为很强，所以逆天，魔族之人皆信命，但不认命，千百年间一代接一代，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命运的突破口，即使没有什么突破口，打也要自己打一个出来，所以才有了魔君和陆大的一战，才会有之前轰动世间的预言。

　　所以按照各种族的先天优势以及修习不同术法不同的要求，选择便很明了了。精灵多为策师，人类多为愈者，魔族战斗最强且其他皆可，当然完全靠天分的言灵之术不能强求。

　　修习术法需要很多年辛勤不辍地积累和努力，不可贪多。所以在修习的最初，便要面临选择的问题，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术法便是踏入修习之门的第一步。

　　能够通过入院考核进入梧桐院学习的都是各族中灵识和身体素质俱佳者，其中一部分更是自幼便开始学习与修习术法相关的知识，对于这种入门级的知识自是早已了然于胸，对于自己将要修习什么术法心中也早有打算。如今听夫子又郑重其事地说明了一遍，并没有什么不耐烦，只是在心里又对自己进行了一次考校和衡量，然后下定了决心。

　　“那具体要怎么选啊，喜欢哪个选哪个吗？”陆堇言很认真地看着夫子提问。

　　“还是要衡量自己的优势劣势再进行选择为佳，当然我会为你们准备一场测试，并且给你们提供一些参考意见的。”夫子摸着他的胡子，耐心地回答。

　　“这样啊，那我还是学治疗之术好了。”陆堇言自顾自地进行着选择，完全没有在意夫子所说的种族优势以及测试。夫子赶忙摆手：“不急不急，待下节课做完测试再选也来得及。”
　　刚说完这句话，下课的钟声便响了。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比之前的课间又热闹了许多。如今已经互相之间知道了姓名，交谈起来也更方便了，前后左右交流着自己的选择和忧虑，讨论得热火朝天。

　　其中有一个角落最为热闹，“曦光你想选什么呢？”班里总共只有八个女生，除了超级害羞的程默默和此时正在东张西望的陆堇言以外几乎全部围在教室中间，陆堇言伸头去望，奈何被围得太紧，什么也没看到，倒是发现坐在自己的右手边的红发女生竟是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似乎已经睡着了。
　　被女生团团围住的自然是男子，而且一定是长得很好看的男子。此时曦光坐在座位上从容地回答着各种提问，心里盼望着那道钟声快些响起。

　　陆堇言此刻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杵着下巴看楼下院子里的扫地大妈正扶着扫帚站在梧桐树下，不知在看什么。

　　老爹在干什么呢，便当被松鼠吃了自己中午吃什么呢，什么时候才能放学回家呢。陆堇言满脑子都是事，想去曦光草坪躺着，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

　　坐在陆堇言后面的寒朔看着前方的精灵族女孩，惊讶到她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然后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出门前父君交代过要多交朋友，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只是他们怎么都不过来呢……
　　扫地的大妈擦了擦额角的汗，摇响挂在梧桐树上的那口大钟，教室里又安静了下来。

　　夫子悠然自得地踱到讲台上，手里还是什么也没拿。刚才热火朝天的氛围迅速冷却下来，这些七岁的孩子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毕竟夫子说过这节课要做什么测试来着。

　　“咳咳！”夫子又清了清嗓子，摸着他花白的胡子。下次来上课给夫子带点老爹秘制的止咳丸才是，酸酸甜甜的，跟糖一样，当年自己生病却嫌苦不肯吃药，老爹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做出了几粒改良口味的止咳丸，夫子年纪大了，老是这么咳啊咳的对身体不好，还有他总是拿着那缕看上去还挺顺眼的白胡子摸啊摸的，越摸越少可怎么办。陆堇言完全忘了测试那回事，反正已经决定要选治疗之术了，倒是听着夫子总是这样清嗓子又摸胡子，百无聊赖地瞎操心。

　　当然更奇怪的事是夫子清完嗓子之后不知又抽什么疯，叽里咕噜开始念一些根本就听不懂的东西，只见他隐藏在胡子里双唇不断张合，陆堇言努力竖起了双耳，却怎么也听不懂。起初随便听听，除了有些像老爹半夜的呓语一般迷迷糊糊的，倒也不觉得难听，可一旦收回心神仔细去听，却觉得那些难以理解的词汇像上次考试时试卷上的文字一般，变成一股细线钻到脑子里，然后变成一团毛球，搅得人困意大发，像是躺在曦光草坪上烤太阳，头顶的暖意烘得人发晕，身下是闪闪发亮有好闻气味的曦光草。

　　陆堇言很努力很努力地摇着头保持清醒，却还是免不了一头栽倒在课桌上，这一栽不要紧，主要是额头和桌子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发出的声响打断了夫子的“胡言乱语”，夫子的声音一停，陆堇言也马上清醒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撞红的额头，不用抬头也知道大家此刻一定都在看着自己，又丢脸了。

　　夫子刚才所念并不是陆堇言以为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而是催眠的咒术。这种低级咒术可以用于检验听者的灵识强弱，灵识强便能抵御咒语带来的催眠效果，反之灵识较弱的话，便会被咒语催眠。虽然是简单的咒语，但在夫子口中念出，威力自然不一般。但教室里所坐的乃是三万名考生中筛选出来的孩子，不论身体素质还是灵识强度抵抗这种低等咒语自然不再话下，即使是夫子来念，低等咒语还是低等咒语。

　　起初有些乱了心神，但就算是灵识最弱的驯兽师们也没有一个就此倒下，呼呼大睡的，反倒是身为精灵的陆堇言以头撞桌，结束了这场测试。

　　果然是靠关系进来的，本以为还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梧桐院换榜。诸生沉默不语，但心里难免有了这样的想法，倒不是感慨梧桐院院风日下，夫子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只是替这名精灵族少女感到担忧罢了，灵识竟然这般弱，只怕是在普通精灵里也只能算作下等，在他们这些各个种族的天才之间可怎么混下去。

　　陆堇言哪里知道这么多，只是想下次一定带片收录叶来，把夫子这些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的话统统录下来，以后睡不着了，就放来听听。

　　夫子倒是没有因为被打断而生气，仍旧笑眯眯的。虽然没有念完，但台下诸生的表现均在夫子眼中，灵识强弱一眼可辨，接下来就是选择术法的时候了。

　　大家依次站起来像夫子表明了自己想要修习的术法，夫子没有说话，便是表示认可。一圈下来，大家所选皆是早先准备要选的那一门，没有什么意外。

　　只是轮到先前那位被众女包围的精灵族男子时，夫子神情微顿，似乎有些疑惑。他选择的是修习算术，成为一名策师，作为精灵一族，这样的选择按理来说应该是很普通很合理的，其他同学都这样认为，这和之前他回答那些小女生时的答案也是一样的。夫子到底是夫子，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充分尊重学生的选择，在确定曦光是在知道自己所拥有的天分后做出的选择，他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下一位同学继续。

　　之所以有些疑惑是因为夫子能够看出这个精灵族少年具有修习言灵之术的天分，只是既然他不愿这样选，夫子也不便多言。天赋这种东西向来是最虚无缥缈又最致命的存在，要知道世间有多人想要修习言灵之术预言未知，却苦于没有天分，最后只得感慨老天不公然后作罢。要让这间教室里的其他学生知道曦光有此天赋却选择修习算术，不知要引起多大的轰动。

　　大家陆续站起来表明自己的选择与考虑，夫子或微笑示意或指点一二，大家对于今天所做的选择或满意或遗憾，但总归都是跃跃欲试充满期望的，毕竟从今天开始他们就将正式开始术法的修习。好像是叫曦光来着，陆堇言转过头去看着之前被团团围住的同族少年，仔细端详，好像长得真的挺好看，不过比起老爹做的鸡腿来说还是差点。此时已时近中午，平时一天要吃四五顿的陆堇言早已经饥肠辘辘，看着一头金发，皮肤白皙的美少年，竟是拿鸡腿去做比较，更气人的是，美少年还没比过鸡腿。

　　陆堇言这样想着，哈喇子就险些流了下来。
　　“陆堇言？”回过神来才发现讲台上的老头又在叫自己的名字了，赶忙擦擦嘴角站了起来，但也不知道是要干嘛，四目相对，呆若木鸡。
　　“你要选什么呢？”夫子柔声询问。
　　“喔，我选治疗之术好了。”陆堇言果然是言出必行的典范人物，不过依她先前的表现来看，种族优势什么的，对她来说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言毕，钟响。

　　自此这一届梧桐院的选课就此落下帷幕，接下来便是长达七年的修习生活，大家还有得好磨。夫子自然不是会拖堂之人，钟声一响，便出门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