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羊肉串与小鱼干》米尼斯特

6、番外一

　　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劳。怜我世人，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光明故。

　　光明慈父，知义知情，启我澄心，苏我明性。怜我世间，魔尘坌染，除恶扬善，唯光明故。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十二常宝，普启诸明，妙音引路，无量净土。

　　——《大光明录》

　　陈青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第一次看到完整版的《大光明录》居然是在竹签子上，烤羊肉串的那种。

　　长安西市，向来小摊小贩密集，市容卫生自然可想而知。

　　陈青只是巡街路过，看到满地肉串签子儿实在有损市容，想着捡起扔掉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这摊主也是有闲情雅致，

　　来买肉串儿的，有几个识字的啊。

　　不要问他陈青一个渔家出生的孩子为什么认字。

　　长安城内宣传邪教教义，也算个不大不小的罪名了，说不定能立个小功。

　　陈青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找烤串摊儿的。一开始只是随着竹签的密度寻找的肉串儿摊儿。后来发现根本不需要。他只需要跟着烤肉的香味发动本能就可以了。

　　东都哈士奇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就这样，一个左手拎着几根肉串签子，右手扶着一把白铁长枪，浑身上下玄铁白甲，严肃到满脸阴云密布的天策城管，啊不，将士，猛地冲进了熙熙攘攘的烤肉摊前。整个摊子热热闹闹的氛围马上为之一滞。

　　夭寿了，城管来了。

　　夭寿了哦，赶紧抢了烤串跑啊。

　　一瞬间，所有人都停止了言语，愣愣地看着陈青。所有的目光，全部黏在他的身上。

　　陈青不为所动，指了指烤串摊子。人挤人的摊子一时看不见摊主，只听见一句脆生生的女声：“军爷有何贵干？”

　　没有谄媚，没有刻意讨好，只是一种熟练的腔调。是一种很舒服的语调，仿佛还能看到说话人灿烂的笑容。舒服地陈青甚至忘记了来这儿的原本意图。

　　他伸出那只拎了几根竹签儿的左手挥了挥，仿佛是在挥开那些黏人的恶心目光：

　　“……来五串。”

　　人群皆是一愣，瞪大了眼，仿佛根本没听懂陈青的话。

　　“好勒！”老板娘大概是笑了笑：“军爷您稍等！那儿有座，不妨先去那儿喝口水好生歇息一会儿。”

　　或许是老板娘的话语太具有感染力，又或许是她的烤串实在是很好吃。总之烤串摊儿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热火朝天人山人海的氛围。非常之有活力，非常之热闹，跟上元节灯会狂欢似的。

　　陈青抬头望了望天，肉眼可见的天空边缘，已经隐约泛起了火烧红。

　　这个点儿了摊子还这么热闹，手艺应该是差不了的。

　　……

　　……

　　……

　　还真是稍等啊。陈青咬着牙恨恨地想。天空已是红霞遍布，收市鼓已经响了一半，这娘们儿居然还没有烤好自己的那份烤串儿。

　　妈的，明天一定掀了她的摊子。

　　“军爷，您的，”六串烤串儿猛然被递到满脑子恶念陈青面前，他有点懵：“军爷，不好意思，人手不够，客人又太多。多的这一串儿，就算赔礼道歉了。以后还得靠着您照顾呢。”

　　陈青的心里霎时就被一股满满的愧疚填满。他张嘴欲问烤串价格价格，头一抬，所有的字眼儿就全堵在了喉咙眼儿里。

　　好漂亮的人。

　　柳眉桃花眼，高鼻凝脂唇。肤白如雪，玉指似葱，腰细如蛇。关键是那眉里眼梢的笑意，暖和得很，也媚人得很。长安向来胡商往来多如流水，那异域胡姬陈青自然也是见了不少。虽说个个肤白髙鼻，初见也是新鲜，见多了不过也就是个“眼睛深却湘江水,鼻孔高于华岳山”的老路罢了。

　　但这个娘们儿不一样。

　　说不清她不同在哪里，但就是莫名奇妙的舒心。

　　……等等，老板这么漂亮，人多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么，这家的烤串不一定好吃！

　　陈青被自己的结论震得浑身一颤，抖得手上的竹签都快掉了。

　　“军爷，怎么不接？”“……”陈青默默接过烤串，心情复杂地咬了一小口。

　　阿孜古丽只看到一个两眼放光的东都哈士奇疯了一样地啃着烤串。真的，别人说吃饭风卷残云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喜欢吃自己烤串的人。

　　还是个城管，还是个军爷，长的还帅。

　　有点小开心。

　　“……好吃，”陈青面无表情地别过头，抬起手臂来预备着擦嘴。“军爷，”阿孜古丽笑着递过一张手帕：“别脏了衣服。”“……谢谢。”陈青红了红脸，接过了手帕。唔，软软的，怪香的。女人家的味道。

　　“为何还未离去！”这片儿的斥候敲着散市鼓猛地出现，吹胡子瞪眼地大吼：“违者，罚！”

　　“这位郎君，”陈青拱了拱手：“我与这位娘子有话要讲，可否行个方便。”

　　那斥候一见是天策府的人，霎时也没了什么脾气，只灰溜溜地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一溜烟地跑了。

　　“这些竹签儿是你的吗？”陈青挥了挥手上刻有《光明录》的烤肉签儿：“宣传邪教教义，大小也要受点罚。”

　　阿孜古丽脸色一变，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是。还望军爷……从轻惩罚。”

　　“为什么干着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儿？”陈青挥了挥竹签。

　　阿孜古丽涨红脸，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因为公开宣传太惹眼了啊。

　　理由很简单，简单到她说不出口。

　　“……也是有闲情雅致，”陈青看着竹签上的字儿，娟秀而不失风骨，看得人自愧弗如：“罢了罢了，一手好字，也是难得。”他无意地笑了笑，找了个角落扔了竹签：“日后别再做了。”他转身欲离，却又好像想起什么的停下步子，没回头：“快些收拾，否则我也兜不住。”

　　“多谢军爷！”阿孜古丽笑了笑，转身便手脚麻利地收拾小摊。

　　他俩谁都没想到，别人都说千里情缘一线牵，他们却是……千里情缘，肉串儿牵。

　　倒也是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