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眠》待霜来

5、梦醒

　　安络窝在李徽小小的单人床上，睡得异常安稳。
　　也许他还不知道，躺在青柠味、晒得软泡的被褥上的自己，有多么美好。
　　舒展的眉目因失了迫人的利锐而显得柔和，漆黑的额发垂落在鼻翼旁，随着清浅的呼吸颤动着。这样的情态，说得俗气点，像是沉睡的天使。虽然不曾见过天使，但是看到此刻的安络，也会由衷的心生暖意。
　　直到木门被推开，老旧的转轴随之发出沉重的咯吱声。
　　一切不复平静。
　　安络睁开眼，睫毛染着潮气，湿漉漉的一双乌瞳褪去迷色，愈发清亮。
　　“一晚上，我说你去哪了，原来在陪西子啊。”从床上懒散地撑起身子，安络盯着两人搀扶交错的手，不咸不淡的开口。
　　李徽进得屋来，看到安络，还没高兴一瞬，就被他一句讽语刺得眉目僵冷。那声即将唤出口的“安络”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异常煎涩。
　　肖西紧了紧李徽的手，带着丝安抚的意味。说话更是轻声细语，隐有疼惜“你昨天刚动完手术，快到沙发上歇歇。”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安络哪会不懂，他细看李徽，发现她的脸色确实不好，透着青白的颓色。心里隐约自责，一时无话可说。
　　肖西心疼这个姑娘，有心帮她，偏偏她不领情。扶着李徽半躺在沙发上，肖西责备道“叫你在医院里待着，你偏要回，现在谁来照顾你？”说完，眼睛有意识地扫过安络。
　　安络挑挑眉，不置一词。反正有肖西揽了这活，他也不想操这个心。
　　李徽知道老板好心，但手术费就花销不少，自己指不定何时能还他。住院一晚两三百，自己哪还消费的起。于是不好意道“肖哥，我能照顾自己。”随之露出一个真诚的笑”今天的事，真的——谢谢你！”
　　肖西回以一笑，对安络冰冷的视线视而不见“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肖哥，路上小心！”
　　“嗯，知道了。”肖西点点头，走得脚步轻快。
　　咔嚓，门被轻轻关上了。李徽这才收回视线，却也没有看向一旁的徐安络。而是合上眼，闭目养神起来。
　　“你不愿看到我？”徐安络赤脚走过来，不声不响地坐到李徽旁边，语气有点哀怨，带着点示好的意味。
　　李徽无法忽视脸颊旁喷洒的热气，有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
　　徐安络见此，眼里闪过一丝阴冷。越发不依不饶地凑了过去。“怎么？舍不得他走？”习惯了李徽的依顺，突如其来的违扭，像一根针猝不及防扎在徐安络心头，心狠狠一疼。“还是你想让我走！”
　　猛然睁开眼，就看到安络近在咫尺的脸。他真的美，美得犹如晨雾里带露的野蔷薇，让人难以抗拒。可是，如果只是迷恋他的外表，那么被一次次扎伤后，心应该清明了！为什么还是舍不得离开？
　　“安络，你喜欢我吗？”话脱口而出，连李徽自己都楞住了。
　　安络眼里闪过一丝狼狈。喜欢，貌似没有，习惯了有她罢了！只因她够安静，够听话。
　　李徽悲哀地垂下眼角，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里的水光“既然不喜欢，又何必装作介意呢！”声音细软，明明是在控诉对方，偏偏自己的声音隐着哭腔。
　　“我们说好，试试看。你不愿意，我可以不勉强！”徐安络说完，拿起茶几上的钥匙，有些残忍道“你愿意继续，可以打我电话。”拾掇好自己，便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泪水没有落下，李徽抬起头，苍白的嘴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李徽，你竟可以试试，离了我，我看你如何在A城活下去。”
　　张舷气急败坏地威胁着。刚毕业踏入社会的青年，带着蛮狠与强势，不由分说地撕裂了李徽生活的平静。李徽那时不觉得怎样，事后却是吃足了苦头。毕业找不着工作，就算找着了，也会被一些莫名其妙出来的混混搅砸。哪个工作单位受得了自己窝里放颗定时炸弹！张舷有钱有势，自己斗不过，只能走，走得远远的。孤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隔着万千山水的B市。
　　然后，遇上了一个人，做了一个梦。
　　现在，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