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猩红天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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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坐在斗场旁闭目休息，台上的女人不断把各种各样的首饰向他丢来，可惜准头太差，大部分都落在沙坑里，各种名贵的珠宝戒指被清场的人当做垃圾收走。男人正襟危坐，似乎完全对这些疯狂尖叫的女人没兴趣。
“喂喂！！猩红天使！！”一个熟悉而不起眼的声音混杂在女人们的音波攻击中。
他一睁眼便看到一袭长裙的女人趴在看台上，乐滋滋地看着他，还挥手。挥你妹的手啊，简直像个白痴。男人皱眉暗骂流年不利，又碰到这个瘟神。
他刷得一下抽调脖子上吸汗的毛巾，再次踏入沙地，直面巴万，道：“速战速决，开始吧。”
猩红天使很少说话，一开口竟让巴万微微愣神，对方声音低沉却极富磁性，一开口便令人震颤。泰拳中很喜欢用锁喉的招数，想到可能会破坏这么好的一副嗓子，巴万于心不忍，开口道：“休息时间还没。到，我不占。。。你便宜。”他英语说的本来不好，紧张之下舌头又打了结，闹了个大红脸。
“没那个必要，我赶时间。”男人径直走了过去。
巴万个子不高，身材短小精悍，从他的角度始终正对男人微微抬起的下巴，太气人了。巴万恼恨男人态度高傲，发誓非把他的面具扒下不可。碰碰双拳，也跳进场内。
泰拳号称八体的运动，精通泰拳的拳师就是一个人形兵器。他们的双拳，双腿，双膝，双肘甚至臂弯都能成为致命的武器。作为泰拳师中的泰斗，当巴万开始攻击时，无人能看清他出招的轨迹。
他虚晃几拳打在对手身上，趁男人后退消力知己，猛地抬腿劈下来，本以为男人暴露在他攻击范围内的右肩会吃上一招，但男人瞬间矮了身子，反而向前窜去，于是他一脚落空，身体毫无停滞，另一条腿180度向后扫出，借着男人上臂格挡的力道站稳了身子。
巴万有些心惊，他有一项特殊能力，当他锁定对手时，能够听到对方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他把这归结为对禅意的修行到达了顶峰。然而，对面男人的心率始终很慢，而且平稳，即使在接下自己的雷霆一击时也没有赫然出现明显的峰值，仿佛他刚才只是拿着咖啡杯坐到办公桌前，放下文件包，打开电脑。巴万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不同于常人，他们会拥有一些超过人类极限的能力，同他一样，对面的男人也是其中一个。
猩红天使在对手试图锁定自己心跳的第一时间便察觉出了对方的用意，这个拳师仅凭自己便摸索到了炼金模式的边缘，不简单的人物。
两人的眼神都露出兴奋和愉悦，独孤求败百战终于遇一敌手。
巴万左膝微抬，拿出了自己的成名绝技——豺之袭，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但它能瓦解任何密不透风的防御。当他第一脚踢出时，男人便后退半步，接着一脚接一脚，精准地击打在男人的防御上，将对方反弹的力量和身体的惯性灌注进下一击，一击比一击快，一击比一击强。男人不断变幻身子，却始终无法逃脱巴万的锁定。
这种招数得名于豺狼前仆后继的攻击方式，连绵不绝，越挫越勇，把豺狼凶悍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很少有人能接下巴万十脚以上，一般不到五下便会把相对柔软的胸腹暴露无遗。而猩红天使精通人体解剖学，他看似步步后退，实际上却每一次防御都精确攻击着巴万脚踝和神经节，对方的力道无形之中被他卸掉了一半。但人上肢的坚硬程度无法与下肢相比，尽管巴万知道对方在用这种方式大量消耗自己的体力，他还是坚持下去，因为他知道，男人会比他先到极限。男人的心跳血液流速不断加快，连体温也呈上升趋势，当他看到男人嘴角紧抿，牙齿咬得死紧，巴万知道时候到了，瞬间切换了攻击方式，肘击男人面部。
不料猩红天使一直等待的也是这个契机，他身体蜷缩，整个人同利剑一般直射出去，巴万的手肘擦着男人的面颊，拳风带起男人的长发。巴万没想到男人可以在受到他二十多下重击之后还能反击，对方高大的身体缩起，整个人拱进了自己的怀中，他骇然后退，不过太迟了。
男人赫然出手，双掌成刀状穿过巴万的防御圈直取咽喉，一击不成，改击下腋，膝盖重重轰在对方的横隔膜上，趁对方的胸腔受到重击无法迅速做出反应之际，将拳师高高扬起，摔在地上，震撼全场。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汗水骤然涌出，男人出现了短暂的脱力症状。
巴万做梦也想不到男人的攻击如此精准，他的胸腹剖开呈现在男人面前，每一块身体结构都无所遁形，他躺在沙地上，喷出一口粘稠的血，他不能动，每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被打成一团浆糊的内部。
“能在高加索遇到你这样的拳师，令人欣喜。”拳师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值得更好的舞台。”
“我不是拳师。”男人坐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来，披上场边的风衣。“你很强，幸会。”男人惜字如金。
“那你是什么？”拳师哑然，他感到屈辱，他怎么能被这样连专业格斗士都不是的人打败呢？
“我只是个猎人。”说罢男人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神色恢复了淡然，仿佛场上人群的尖叫，筹码的哗哗声，金钱的流淌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过客。
他走出大门，七绕八转，驾轻就熟拐进地下黑暗的甬道，甬道通向城市的高塔，他站在破旧的石塔口，远远俯瞰这个城市的灯火，他拿下面具，带着稀疏雪花的寒风吹在他脸上，使他平息了燥热。男人约莫二十三四岁，年轻英俊，冷漠到极致的俊美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五官似千雕万琢的罗马石塑，深邃凌厉，堪称上帝的造物，每一寸都鬼斧神工。即便额角上有一道淡色的伤疤，也不能破坏整体的美感。
他手部和小臂处传来阵阵剧痛，这种痛感反而使他内心平静。这世间，只有寒冷与痛苦能让他如此平静地思考。在格斗时，他有意克制自己不让自己使用炼金模式，只有最原始的撞击，才能激发他的斗志，让他获得灵魂上的安宁。在巴万的重击下，他的手部的骨头已经开裂了，只是□□维系着白骨，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他不在意，第二天早上肯定又会恢复如初。
他的目光遥望远方，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向他袭来，那东西的声音就它的体型而言小的可以，嗡嗡嗡嗡，犹如蜂群，物体急速接近他，稳稳地停在塔前。那是一架CH-54A塔赫重型直升机，它飞过了数个国家的国境线来到这个遥远的城市，却没有被任何导弹击落，早在它来之前，派遣它的人便通过重重关卡为它拿到了一张万能通行证。
男人纵身一跃，跳进机舱中。机舱里坐了个女人，窈窕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中，接着夜色男人看到了她身上黛色的长裙。
“都灵，教皇要见你。”女人言简意赅。“恺撒文森特”
“我似乎没允许你叫那个名字，娜塔莉亚”男人冷哼，“你什么时候成了古德里安的传话筒？”
“哪有？人家才不是老头子的人”高冷了不到一秒的女人本性暴露，“人家是你忠实的线人兼小管家。今天拳打得不错，我有看哦？顺便又给你赚了好大一笔钱，你是不是要感谢我下？”
“吵死了，闭嘴。”男人不耐烦了。
“。。。。。。”说好的文森特家男人的绅士风度呢？莫非都被眼前的死狗吃到肚子里了，女人捋捋长发，无奈地耸耸肩，算了，这家伙一向如此。
意大利，都灵
“序号11870301，代号鲛皇，通过验证”
电子女声响起，足足5寸厚的钢板拉开，露出漆黑的过道，绿色的指示灯泛着幽暗的绿光，铁门的尽头又有一道木门，身穿马甲衬衫的侍者拉开门，亮光透了出来，门内一张长桌，长桌做了的顶头坐着一个老人，双手交叉之于桌上，老人起码70岁了眼神却异常犀利，丝毫不显老态，精壮的身躯隐藏在长袍之下，但男人知道老人的腰上别着一把短猎刀，像处于捕猎状态的猎豹，蓄势待发，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
“教宗阁下。”男人微倾身体，单手行礼。
作为教廷的权力机构，元老院全员到齐，这极为难得，毕竟元老院由十二家族族长组成，这些家族是教廷主要的经济来源，每年以宗教的名义巨额捐款，平日里族长日理万机，分布在世界各地打理自家的产业，通常由代理人代为执行元老院的日常事务。
“好久不见”老人说，“恺撒文森特。”
男人皱眉，单薄的嘴唇抿紧成一条缝。
侍者为他拉开教皇右手边的座位，男人的手搭在侍者手背上轻轻一推，椅子被推回原地，冷然道：“这是文森特家族的席位，古德里安先生。这么迫切得把我从乌克兰召来，我希望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按照文森特先生的身体状况，这里的席位理应由你代理。” 教皇说：“恺撒，别闹脾气了，先坐下，这次会议是临时决定召开的，各位族长时间不多，尽快开始吧。”老人挥挥手遣开侍者，语气平淡，仿佛在教训一个不懂礼貌的晚辈。
恺撒看了一眼高背椅上烫金的刻纹“Vincent”，拉开椅背垂直坐下，动作迅速豪不拖泥带水，背部笔挺得笔直，像极了职业军人的作风。
“今天有两件事，一件是文森特家席位的传承问题，文森特先生的身体已经不再允许他行使作为元老的权利与义务，我们需要决定新任人选”老人说，“第二件事，决定是否要结束对罪人雷欧文森特的流放，这两件事都与你有关，恺撒。”
恺撒面无表情，声音毫无起伏：“我已经宣布与文森特家族脱离关系。”
“要我说，是时候让文森特家族退出元老院了。”一个人敲敲桌子，言语中带着一股讽刺，“文森特家族长时间未向教廷提供任何经费，早就不具备呆在元老院中的资格，无论是塔利亚家族，还是布鲁图斯家族，这些年承担的责任远远超过文森特，没有人比他们更有资格顶替席位了。文森特这把已经坐了几百年的位子，该换人了。”
“这恐怕不合规矩，黑根先生。元老院的席位一贯家族继承，十二席位从克莱芒主教任教时期便已定下，除非家族没有继承人，才会选择有资格的表亲顶替坐席。而柯莱曼先生并未签署收养协议，恺撒名义上仍在文森特家族的第一继承顺序中。”教皇打断了男人的滔滔不绝。
“先谈第二件事吧，你来之前，在是否赦免雷欧的问题上，我们已经进行了讨论。现在六比六僵持，也就是说，你现在需要投出决定票。当然，如果雷欧获得赦免，他的继承顺序在你之前，第一件事情就解决了，文森特家族的各方面事务仍由长子接管。”老人轻轻一推，钢笔连着烫金的赦免书一起推到年轻人面前，“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签字。”老人斜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椅背。
恺撒眼神微垂审视着赦免书，“雷欧文森特”赫然出现，狠狠灼伤了他的眼睛。
上一次在伦敦见到他，还是偷偷地躲在街角，他养尊处优了十几年的哥哥坐在路边，衣衫褴褛，狼吞虎咽吃着酒吧后门丢出来的剩披萨。他看了好久好久，直到雷欧心满意足地擦掉满嘴的油腻，站起身慢慢走远。他咧开嘴嘲笑大天才文森特也会沦落至此，以为自己会有报复的快感。他悄悄跟着雷欧，看见对方钻进路边躲雨棚躺在纸板上，逐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金色的卷发乱成一团，粘在略有污迹的脸上，那一刻，恺撒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一步步走向雷欧，神色越发黯淡。他轻轻把一张二十英镑的票子塞在兄长身下，一点点塞进去，防止被街头的少年顺去买大麻。
“我再也不是你的影子了。”少年轻声道
他再也没见过雷欧，大概已经有十年了吧。
自从雷欧被一个英国教授领养，他便再也没去看过对方。
恺撒拿起钢笔在赦免书的底部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C-a-e-s-a-r V-i-n-c-e-n-t，t处有一点积墨，划出一条略显粗壮的弯钩。他盯着签名看了一会儿，表情木然。他站起身来低声道：“教宗，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告退了。”
教皇收回赦免书，点点头。侍者拉开大门，男人一袭黑色风衣，背影消失在门廊深处，带出一丝寂寞。
在场的男人纷纷站起身来，向教皇告辞，只有黑根和美蒂奇家族的首领留了下来。
“我不明白，教宗阁下，我们讨论过文森特家族席位的事情。”男人愤愤不平，“那个恺撒，也太目中无人了，就算是金翼猎人，也不过是个执行者，还不是我们元老院的狗！！”
“他可不是狗”维多美蒂奇摸摸手上印有家徽的暗金戒指，“要是他哪天撂挑子了，整个教廷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单挑S级任务的猎人。那孩子，简直是个怪物啊。。。。。”
“但我们还有很多天赋优秀能力出色的年轻人，想要的话可以随时再培养。。。。”
“不，你错了。对驱魔来说，也许天赋的确很重要，但我们并不需要那么多猎人，我们需要的是执行者，能够把没落教廷意志贯彻的人。”
“。。。我恐怕并不明白您的意思。”黑根陷入了迷惘，他对教廷的隐秘远不如其他人了解的深刻。他不是家主，只是家主的临时代理人，黑根家的家主从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见过他的人算来不超过一只手。
“你觉得教廷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美蒂奇问。
“驱魔以及推崇信仰？”
“你只说对了一半。实际上，婆罗之门关闭后，现世出现的黑暗生物极为有限，大多数靠游荡的自由猎人和灵媒就可以搞定，根本不需要像教廷这样独立有秩序的组织。教廷实际上是为对抗异端才成立的组织。我们的敌人不是那些生物，而是人。所以我们需要的不是最强的驱魔师，而是最强的人类。”
“他甚至比他的父亲更强。”教皇拉开窗帘，窗外的光线直射进来，一只信天翁从窗子下方飞过。这间密室居然凿在峭壁之上，海浪不断拍击着悬崖，眼前出现一望无际的深蓝。他拿出柜中90年的酩悦，轻轻摇晃倒入高脚杯中，老人手背瘦骨嶙峋布满青筋，但美蒂奇知道老人可以单手掐碎草原狼的颈骨。这就是血统的力量，数百年前人类企图以炼金之术将身体熔炼锻造成不老不死，不朽不腐，他们最终都失败了，而失败的成果血脉相传，一代代蔓延，成为了像他们这样的人。
“况且就天赋而言，同期所有孩子里没人能比得过雷欧文森特，他原来才是我们着力培养的王牌。恺撒文森特的天赋甚至比不上其他同期的佼佼者。你看过他的成绩单吗？每一项都很不错却都不是拔尖。”美蒂奇摸摸手腕，雪白的袖口下隐藏着一道浅色的伤疤。
“怎么。。。。可能？”穆勒愣住了。一个天赋平平的孩子居然二十岁出头便成为了金翼猎人，就连他的天才父亲，也是快三十岁才做到的。
“所以才说，那个孩子简直是怪物。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教皇克莱芒一世一开始不也不被看好吗？”
“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喂喂，你们在我面前这样评价我的教子，不太好吧？”教皇笑了。
“我看您完全没有生气嘛。”美蒂奇也笑了，教皇阿莱克托古德里安，为了权利与力量，可是连自己都能奉上祭坛的男人，他的教子光意大利就有数十个，很难想象这样的男人会有什么羁绊，“不过，教宗阁下，给您一点小小的建议，力量再强，若不能被吾等所用，也是枉然。没人能养熟狮子，就算套上项圈，他也敢随时反咬你一口。这样的王牌，着实是个烫手山芋啊。”
“所以我们把他的哥哥召了回来，权当配了把备用钥匙。”教皇遥望大海，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猩红天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