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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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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好不好?!别气了,阿?!”他作揖求我,数度讨饶,“哎…佛祖阿!佛祖!你教教卓归,如何是好呀…”估计我的脸色是真得杀气十足,见几句道歉不起作用,这人又叫起佛祖了,“好吧。我决定了。我对着你念一百次般波罗密多心经,以表歉意,好不?”
说完这奇奇怪怪的,不知道算是对自己的惩罚还是对我的惩罚的道歉之后,卓归便自顾自念起了经。
其实他追着向我讨饶时,我的生气就已经只剩个样子凶了,也仅仅是为了维持小小虚荣性质的自尊所以才憋在那里不出声,等到他喊佛祖的时候,我差不多要‘嗤’一声破功了。现在他满脸佛性地念起心经,我必须承认我是当真憋不住了。
我伸手打他,像小学里闹别扭的小女生,小女生打小男生——‘虚弱’地捶打。而卓归,眯着眼偷偷瞅我,任由我没有什么气力的宣泄,他嘴巴里就是存心持续着一遍又一遍他的般波罗密多心经,
直到——把我念至倒地不支。
我到现在还记得,开头我还能又好气又好笑地打他拍他,但当他反反复复往复不停地背诵着那魔咒一样的心经时,我的心便一点点似被人捏在掌心之中,他念多一遍经文那捏住我心脏的手便加重一份力道,最后到卓归闭上眼眸越念越快时,我的心更本就是要被那只手彻底捏炸了。
“不要……不要…再…念了…不要……”
说完断断续续的似垂死病人临走时候说的模糊语言,我就晕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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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的一片,什么都是白色的,是,医院了。
我躺在医院的床铺上,我没死。我一度以为自己是要死了。到现在,眼睛睁开的一瞬,依旧那么清晰地记得,我的心脏被一只用足了金刚劲力的手捏至崩溃破碎血肉模糊。
虽然,我还活着且已经不痛了,但那时候的绝望,叫人生生世世不能忘却。
眼光细细一扫,这个光亮的和尚头,‘呵’一声浅笑自我的喉咙口跳出来,虚幻的气息,这一声没有吵到趴在白色床沿边守了我不知多久的卓归。外头的天那么亮,至少是过了一天一夜的吧。
我抬起手,并不能够碰到他,但自我的目光望过去,好像又是碰到了似的。平面在立体空间里完成拼接,我指尖动一动,就如同隔空画到了他的眼眉,鼻尖。
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阿,可以去爱,即使也许不能够。我想着,思绪游离。想着一些可能一些不可能。朦朦胧胧的,竟看到自己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怎么会的,前一个画面里,我还同一个看不清楚样貌的男子依偎看着初日。他做了什么这样轻易将悲戚谱满我的面目?
“在想什么?还是很痛吗?”卓归的手在我眼前来回一晃,我眼中正看到的自己垂泪无语的脸散去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卓归焦虑紧张的脸孔。
我摇头,傻傻望住他的脸,好悲伤阿……
“是…心脏的问题。小事情,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卓归朝我挤眼睛,似家长哄骗病痛中的孩子。
“原来……是的。我的心脏一直是脆弱的。”我知道自己的病史,卓归这样一说,我即刻松爽了身心。我,不过是旧病复发罢了。
就这样,在医院要待近一个星期,他把我照顾的很好。爱情,顺理成章走出它该有的轨迹。
我问过卓归是否介意我的这个心脏问题,他回答我,“介意!我介意——你介意。”我好开心,总算体会到了小说里看到的——我,一直在这里静静等待,因为坚信有一天——你,会来。
跟厄运的本质不相上下,好兆头来得没因由,我还没来得及学会如何赞美卓归光亮亮的脑袋,他的三千烦恼丝已经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生长潜力。就在我出院那天,我惊讶地发现,卓归的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地长起了头发,虽然还那么短。
后来卓归在回国的飞机上同我讲述了那日他送我去医院的全过程。他说佛祖慈悲,是真的,没有体会过的人无法知晓。明明迷路迷途了一个多小时,神智清醒时找不见返程的路,却在最关键还是自己章法大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无端端看到了光明。
“你的脸色惨绝了,那么痛苦。我抱着你,不知道要怎么办,左右都几乎不晓得怎么分辨,偏偏眼神一定,跟前不就是安比森挨着老树等待我们回去的地方嘛,我们沿途做过记号的,你记得吗?”他说得像传奇历险。
“记得。”我答,不自觉地别过头‘嘻嘻’嘲笑。
“我说真的啊!肯定是同一棵树,我在上面划过阿拉伯数字9,不可能是巧合。”他以为我在笑他胡编乱造,着急强调说明。
“知道你功德无量,救我一命,胜过造了七级浮屠啦!”我挨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嘿嘿,这个我倒是惭愧的。这次我可没有想过七级浮屠。我想的是,你一定会以身相许的。哈哈哈……”
卓归是看来闷闷的,其实讲起话来总坏坏的那种,有时候打趣,有时候耍耍幽默,我常常觉得女孩子只要和他打过照面,谈上几句话,必然会对他产生好感。他跟我说,他是个慢热的人,到现在为止也就只对我一个女孩子这样不要脸皮。我不在乎这话里有几分可信,我只相当清楚自己的脾性刚刚好与他完全相反。
我这个人是看起来轻轻松松无忧无虑,可其实一旦事情上了心,就一定没有办法不去思虑、忧心重重。他说‘以身相许’,是话随话开玩笑,可我就记下来且常常忧虑着。我的身体情况时好时坏,加上自己本来归属保守派范畴,‘以身相许’我久久没有做到。我本来想,回国以后,卓归和我肯定不会长久,最多一两个月,当他发现我这个人更本内心和我的兴趣一样古怪诡异时,他就会像避鬼一样躲开我,一辈子也不要再见到我。
而事实是,我们就这样,越来越要好,即便我没有‘以身相许’。我们还是这样好,好了近一年。
还有一年里,卓归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念过经文。也是心理作用的关系,我自己几次试图翻阅他私人藏书里的佛经,不论是大悲咒,还是观音经,我只要仔仔细细认真地由头读起,不出五行字,我的心即会纠结起酸楚,跟着要是强迫自己读下去,心坎上的疼痛必然随之加剧。
“淼淼,快来看,”卓归指着显示器,看他的表情应该是要我看什么奇人奇闻了,“西安掘出新古墓,众人朝拜找前生......”
原来是篇长微博,内容大概是讲这古墓至少有两千年的历史,也就是说如果你是相信前世今生的人,也许可以在那里找到你的前世,就算找不到,说不准也能找见自己祖上不知道多少代的先人。
其实这种在墓地找前世的说法我早就听过,有段日子还较劲地钻研过,其中有一个记得最深刻。说子时到祖上先人的墓前,插满九十九根蜡烛(前提是你插得下,而且不被墓园的管理员抓又或者被当作夜鬼)然后对着先人叫唤三次他的名字。不过,必须全程闭上眼睛。跟着么,先人就会出来,跟你对话了,但是只可以问三个问题。再有温馨提示,如果问者中途睁开眼睛,那么这世里便再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了,直到死去的前一刻,大抵才会有眨眼飞逝的光明出现。
我正想着,不设防地,卓归一把把我抱在怀里,我坐到了他腿上,他搂住我的小蛮腰,“我们去不去?”他问我。
脸上骤然红过熟透红番茄,我心跳加速,稳了好一阵,才回答他,“因为我,你少去了许多恭敬佛祖的圣地,”我顿一顿,心中愧疚着,“不必事事迁就我,时时刻刻围着我转,会很累的。”
“怎么会?!”他露出一副色狼样,把头埋在我胸前酥软一片,我条件反射般马上就要起身逃开,不想身子被他双手卡住,“不用怕,我比你更加在乎你自己。”他抬头,憨憨地笑开来。
我这才松口气,“你这个人!真是……”话没能再说下去,两个人喜欢,互相吸引,然后腻在一起分不开,多自然地的事情,我却终究欠了他,“要不去普陀山,好不好?”
“不好!去西安,就是这里了!”卓归固执,指牢显示屏上的墓地,我知道他是有心顺着我纵容着我。
可这一次,卓归真是把我纵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做人——后悔总在发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