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无声，洞房花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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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临近，风家依旧充满了热闹的气息。纵使没有外客，但是单单下人也已足够热闹。夜未深，狂欢正盛，觥筹交错，酒香四溢。
新房里，叶有些无奈的看着身边寸步不离的喜婆和丫鬟，所有的情绪压抑到了一个临界点，几欲爆发。雅晴甚是紧张的盯着叶，然后担忧的看看那些还不懂的收敛看自家小姐脸色的仆妇丫鬟，忍不住为她们掬一把汗。
“够了，你们下去吧。”叶冷然的命令道。
“可是，少夫人还没有换衣服。”有个丫鬟大着胆子不怕死的说道。
“别让我再说第三遍，下去。”叶的声音变得平静而淡漠，目光里再没有丝毫温度。
“你们走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雅晴赶忙帮忙送人，她可不敢想象如今的小姐发怒起来的样子，这样沉重的气氛终于让她开始怀念小姐原来的样子。
所有人终于意识到不对，赶忙退了出去，叶放缓了气势，随意的看了一眼房中的陈设，便向另一侧屏风后的书架走去，随手从书架上抽取一本史册，百无聊赖的看起来。
雅晴见那里灯光甚暗，连忙端了一个烛台过去，书桌旁，颜叶依旧是一袭素雅白衣，幕离摘下，脸上是一张精致轻盈的木制面具，那是旧时在月家所戴之物，叶见它十分方便，便从梳妆匣中取了出来。此时此刻，她正独自坐在窗口旁边，手握一卷书册，神情认真。
雅晴忍不住一次次的看向叶，安静下来，她开始正视这个已经完全不一样的小姐，若不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她都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她家小姐了。月家之中，她是除了已逝夫人外最熟悉小姐的人了。大少爷和二少爷虽也晓得小姐容貌出众，却终究没有亲眼见过，以前的月颜叶天真善良、不谙世事与如今的淡漠绝情、喜怒无常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小姐。”雅晴看着这样诡异的小姐，心中充满了担忧与无措，怕是这一次的打击太大，忍不住开口安慰：“小姐，别这样。离开月家也是件好事。”
颜叶没有抬头，不过听出了小丫鬟口中的担忧，却也不解释，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我饿了，你去给我拿点吃的吧。”
“可是······”雅晴犹是不放心。
“去吧！”叶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她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根本不善于处理这样直接的感情表达，若是他人，她可以直接无视或是杀了，奈何这个人是她这个身体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
雅晴见此，只得从房中退了出去。
房间有些闷热，叶随手打开了窗子，便倚窗而坐，听风而读。
院外由远及近的亮光并没有引起叶的任何兴趣，月光下，院门口处有些微醺的风昊辰在小厮穆庭的搀扶下出现了，身后跟着一群随侍的仆人。
“少夫人。”众人见院中无人，而新嫁娘竟坐在窗口看书不由惊讶，震撼，却也不敢擅言主子的事，依旧躬身行礼。
众人的行礼声一下子惊醒微醉的风昊辰，他一眼便看见了窗口处仍旧是一身白衣素服的叶，忍不住怒火上涌，他本是听了父母兄嫂的话，不想在新婚之夜让她太过难堪，可是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知好歹，竟是如此不守规矩。
“月颜叶，给我开门。”风昊辰见叶半天没有反应，忍不住怒声吼道。
叶冷冷的抬头，淡淡的扫了院中一干人一眼，再次低头，不予理会。
风昊辰终于怒极，看见那双淡漠无畏的眼睛，谁能忍住不发火。他强忍怒火，转头对穆庭道：“走，去西厢。”西厢乃是其妾燕无双的居所。
穆庭拦不住风昊辰，求助的望向叶，哪知也仍是那样无动于衷，眼里只有手中的那本书。只能哭丧个脸追上风昊辰去了。
一干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言，退了出去。
雅晴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风昊辰怒气冲冲的走了，惊得连手中的托盘也掉了，点心落了一地也不管，急着就冲回了院子，见到还在窗边安静看书的叶后，不由无奈的问：“小姐，您怎么把姑爷气走了？”
叶没有反驳，虽然风昊辰是自己走的，但他就是不走，她也不准备放他进来，与人同床共枕，她怕明天早上醒来，他已是死人一个。
“小姐······”雅晴看着这样冷淡的叶，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吃的呢？”叶头也不抬的问。
“您等一下，奴婢再去给您拿。”雅晴反应过来，又急冲冲的离去了。
另一边，大厅之内，宴席散去，只余下风家众人。风家大少爷风昊阳看着新房方向，仍旧有些不放心的开口：“你们说昊辰听进去了吗？”
风漠彦听此，不由拧紧了双眉，只是没有回话。
“我看悬，七弟自幼在外学艺，性情桀骜不驯，张扬霸道，为人骄傲自负，又离经叛道。今日月颜叶的举动虽说事出有因，又是我们失礼在先，但是其行为完全打了七弟的脸，让七弟在下人面前难堪到了极点。我看，今夜，他们有的玩了。”风家三少风昊逸不由戏谑的笑言。
“昊辰的性子不好，又倔又强，他对这门婚事的不满一个燕无双便已说明，何况让他娶月家三小姐的确委屈了他。”风家主母柳眉直白的说，语气虽淡却分明不满。
“你说什么？”风漠彦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说话的语气已是濒临爆发前的平静。
最善察人的风家四少风昊淳见此立刻开口：“娘，不要小看七弟妹，有那样荣辱不惊的襟怀，云淡风轻的气质，这月家三小姐绝对不简单，容貌有疵只是小问题。况且，这桩婚事不仅仅是两家联姻那么简单，娘你不要再言。”他了解自己的母亲，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迁怒了月颜叶，只是这桩婚事不仅仅是父亲的决定，无可更改。而且传言中月颜叶自幼无人教养，容貌有瑕疵更是让母亲的不满增加。
柳眉这一下真的生气了，明明是她的丈夫和儿子，怎么都给外人说话：“难道辰儿还配不上人家吗？”
“娘，也许昊辰真的配不上人家。”风家五少风昊珺若有所思的答，他和月家二公子月颜卿交情颇深，对于月家的很多事知之甚深，而对这个在亲母已死，嫡母打压下，还能平安长大，并且在身体病弱、容貌有疵的情况下还获得大家长的喜爱更在死前暗中为她定下这门婚事，可见这绝非普通女子能做到。
“你······”柳眉气得说不出话来，一甩袖，怒气冲冲的回房了。
正此时，厅外一仆人匆匆的奔进来，跪地回话：“老爷，七少爷进了西厢。”
“果然这才像是七弟嘛！”风家二少风昊阙开口笑言，“否则，等六弟回来，说不定又是一场大闹。”
“够了。”风漠彦听此震怒，骇得众人立刻噤声，“七少夫人呢？”
那仆人犹豫了一下，看到风漠彦冷峻的脸色，瑟缩了一下，方才开口：“少爷回去的时候，少夫人正在窗前看书，连衣服都没有换过，对少爷更是不理不睬。少爷一怒之下去了西厢。可是少夫人依旧无动于衷，眼里似乎只有手中的书。”
这一下，众位少爷都有些脸色不好了，虽然风云并非过去的男权社会，女子掌权更是普遍，但是在风家还是男子掌权，男人做主，而今天自家弟弟竟然在自家被自己的女人摆了脸色。
风漠彦脸色稍缓，眉头却是更加的皱紧，却是吩咐了一句：“明天让人把七少爷房里的书都搬走。”
“爹，这样没用的，是七弟妹不肯接受七弟。”大媳妇林拂意还是开了口，本来她是不准备管七房这档子事的，“我看得出来，七弟妹为人清冷孤傲，几乎不把所有的人放在心上，白天在门外时，对其大哥月颜枫的那番话更是说的决绝，仓促之间，让她接受一个陌生男子确实太难了。”
“而且他们之间还夹着一个燕无双呢。”三少夫人莫香补充，“依我看，这月颜叶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妻妾同嫁这样的羞辱，小叔的确做得太过。”
“但是，新婚之夜，拒夫入房，这样的事千古难得一回。”风昊阙开口，对于这门婚事，他一直不赞成，落井下石很正常。
“好了，你也少说两句。”向来文弱的二少夫人于亚蕊也忍不住责备道：“好好的婚礼弄成这样，洞房花烛闹得不欢而散，世上哪有那个女子会不介意的啊。”
“二嫂，这倒不见得。”风昊珺笑道，“据我所知，月颜叶嫁人之前似乎有自己的心上人，月家急于与风家攀亲，所以在爹去求亲之后瞒下了这件事，逼迫她上了花轿。”
“这······”
“你怎么不早说？”风漠彦听此一惊，不由责怪道。
“这我也才知道不久。”风昊珺耸肩，无辜的道，“再说，月颜叶看上的那个男子狼子野心，心机颇深。二公子不愿见月颜叶被误终身，便求我隐瞒。这样也不错啊，七弟一直不愿成亲，如今这样正好，要是之后他们合不来，合离便是，又不费事。”
“胡闹，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怎可轻言合离。”风漠彦斥责道，“事已至此，倒不如想想怎么撮合二人才好。”
“要不，我去劝劝吧。”林拂意提议道，“至少不要在刚成亲就闹起来。”
“就这样吧。”风漠彦别无他法，便同意了林拂意的建议：“你去吧。”
林拂意便同众人告别，带着侍女随从离去。
“爹你说结果会如何？”风昊逸好奇的问。
风漠彦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了口气，大步离开了。
灯笼高悬，红绸锦带，本该是热闹喜庆的院子此刻却充满了寂静的味道，几乎将整个空间里所有喜乐的气息都排斥了出去，唯余寂寞。林拂意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院子的角门处定定的看着那个优雅的倚窗而坐，悠闲看书的女子，一头秀发只是粗粗的用丝绦系着，仍旧是那身素雅的白裙，精致的面具下只能看见那尖俏优美的下颚，身影孑然单薄，拖着淡漠脱俗的味道。她突然觉得她来这里有些多余，这个女子根本不需要她的任何话语。
林拂意挥退了身后的人，悄无声息的走向叶。可惜在她认为轻的声音里足以引起叶的警觉，让她抬起头来。
“七弟妹好雅兴，原谅大嫂不请自来。”
叶没有答话，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无害后，便顾自低头，不再理会。
林拂意也不在意，她静静地走到叶的身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册，不由诧异：“原来弟妹竟喜欢看史书？”
叶头也未抬，更为对此作出任何反应，但是聪慧的林拂意怎么会看不明白这样无声的姿态是在拒绝，不仅拒绝了她的靠近，更是告诉了她她的决定。她第一次在一个女人的眼里看见了这种无情，对周遭所有人或事的无情——婚姻也罢，夫君也罢，也许在她风月颜叶的眼里什么也不是，她根本不需要安慰，也没有必要任何劝说。这样的女子都有自己坚定的信念，没有人可以动摇。
“洞房花烛夜，颜叶纵然再不喜欢，也该把七弟留下来。何况你已经是风家媳妇，风昊辰的夫人，夫君的宠爱很重要。纵然你不在意，但若日后燕无双爬到了你的头上，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林拂意好心地提醒道，她欣赏叶的这份气度，不想她今后过得不好。
“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无法接受今后生活里多个息息相关的陌生人。”叶淡淡的解释，她明白今夜若她不给出一个解释林拂意是不会离开的，经历了人世间太多太多的阴暗，她已经很难再去相信任何人，更别说要让他介入自己的生活，当初流的背叛已经让她失去了对人性所有的奢望，所以一个人就好。
决定孤单，决定寂寞，到底是惩罚了别人，还是放逐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无声，洞房花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