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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襄国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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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冉双手紧紧的握住“龙吟”,整个背脊贴在缓坡的边上,湿汗早已将她的衣儒浸湿,冷风吹过一阵刺骨的寒凉,可她忍耐着一动不动,她必须要回到唐家军营,这样才能让他们知道无殇的下落,才能救出无殇。死死的咬住唇,血丝一点点的渗出,她却浑然不觉。耳畔传来追兵有序的脚步声,“主子,看到人了,就在前方。”
“追。”明明是个柔和的声音,却仿佛来自修罗地狱,让傲冉一个哆嗦。
无殇一步一停的往山坡的另一侧奔逃,沉重的霞批原不该成为她的阻滞,却时刻的提醒她自己现在是唐傲冉,而不是唐无殇。看着追兵沿着她预设的路线离傲冉藏身的矮坡越来越远,她的心才稍安了片刻。身后的追兵有百余人之多,即使她才能通天也无法逃脱,既是如此,倒不如将危险带离傲冉,越远越好。
脚下一个踉跄,马队已经从各个方向将她围在其中。
无殇索性不再奔跑,站直了身子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众人。虽然他们穿的都是普通村民的衣服,可腰上的佩刀,脚上的马靴却都是襄军特有的标志。
果然是襄兵!
领头的男子高高的坐在马背上冷眼看着他,英武俊朗的脸上有一丝居高临下的睥睨。
“你就是唐傲冉?”他扬声问道。
无殇冷冷的回视,并不作答。
男子似乎没有意想到一个马上将成为阶下之囚的人脸上居然没有丝毫的惧色,眼神锐利的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传说中唐傲冉是大漠前长公主兼第一美女轩辕染雪的长女,性烈如火,可如今一见实在名不副实。那么冷淡而倔傲的神情,与传闻中的女子可谓是大相径庭。
刚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已传来不紧不慢的马车声。男子闻声迅速从马上跨下,恭敬的站在一旁给马车让出道路,一众将士见状也纷纷下马,驻足一旁。
无殇眯起眼睛望向来车,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两匹生性桀骜的汗血宝马训的如此同步,在如此高低起伏的山路间奔袭竟不见丝毫的颠簸。赶着马车的是一个年方十五、六的清俊少年,将马车停稳后,他率先跨下车来,站在马车的一侧轻声说道:“主子,我们到了。”
“嗯。”车内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应,似一声叹息,却瞬间让无殇血脉喷张。
长期以来的军旅生涯使得她对危险有出奇敏锐的预判,刚刚的那一声似情人间呢喃般的允声,却让她体内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危险!即使历经大小战役无数,这种威胁,却第一次来的那么清晰而强烈,强烈到她必须把指尖刺进了自己的掌心才能止住不让自己颤栗。
须臾之后,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率先从帘幕中伸出,骨节分明,润滑细腻,一看就是保养十分得当。随之而出的是一个素衣男子,纵使无殇生性沉静,乍见此人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世间竟真有如此貌美之男子!剑眉入鬓,鼻若悬梁,唇间含笑,墨黑的长发仅以玉冠束起,明明姿态闲适的站在车旁,却有凛然天人之姿。若不是那一双漆黑幽深到似乎能洞彻一切的眼眸,无殇恐仍无法将这个人和传说中被誉为“神人”的襄国丞相联系在一起。
“久仰襄国丞相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收了收微起的波澜,她冷静的看向来人,此等气度,若不是那个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少年丞相,又会是谁?“殊不知唐家何德何能,竟能有劳丞相亲自出马?”
来人闻言坦然一笑,百媚纵生,清澈的美目望向无殇冷然的表情,声如冷玉:“澜沧谢唐小姐谬赞。”言语之间倒也不避讳自己的身份,“只是唐小姐倒是与传闻不太一样呢。”他的眸色一深,如猎鹰般牢牢的抓住无殇的眼睛,不错过其中丝毫的变化。
无殇心内一紧,眼中却丝毫不显,悠然一笑道:“传闻自当不可全信,世间推崇丞相为神人,却丝毫没提及丞相倾城之姿,岂非也有失偏颇。”
澜沧朗声一笑,眼中的七巧琉璃色一一闪过,终归于清冷。“唐小姐所言甚是,既是如此,澜沧就唯有得罪了。”眼波一个流转,之前始终矗立一旁的俊朗男子立刻一个箭步走到无殇的身旁,眼看就要用皮绳将她捆绑起来。
无殇本能的侧身,刚想从腰间扯出“龙吟”应战,才惊觉之前已将其留给了傲冉,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已不是战无不胜的唐家军少帅唐无殇,而是并无惊世才学的唐傲冉。就这么一个犹豫间,俊朗男子的手刀已至,她一个躲闪不及,肩上挨了重重的一下,倒地之前始终未离澜沧的视线似乎还捕捉到了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一丝兴味。
俊朗男子刚准备捆上皮绳,只听得澜沧柔声阻止:“洛南,对唐小姐无需太过粗鲁。”
被唤作洛南的男子脸上一红,动作也随之一顿。
“我相信唐小姐自是聪明人,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点了她的穴道即可。”
短短几句话,恩威并施,既告诫了她逃脱不了,又让属下制住了她的武功。这个澜沧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无殇垂眸,掩去眼底的锐利,任由洛南封住了她三处大穴。
“主子,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启程了?”始终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清俊少年走到澜沧的身侧,低声问道。
澜沧抬头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对少年说道:“子诩,解下一匹马给唐小姐。”
少年神色一惊。
见少年面露不豫,澜沧淡笑,“你只管照做便是。”
少年未作多言,将原本绑在一起的两匹马松开,一匹交予澜沧,另一匹则牵去给了无殇。
无殇看了眼汗血宝马,眼底有一丝藏不住的兴奋。她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为了作战自小就练习马上骑射。以前红鹰总是嘲笑她“爱马如痴”,虽说她自己的“无双”已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可但凡看到宝马她总有跃跃欲试之感。
紧了紧缰绳,她一个纵身跃上马背。马儿不识无殇,突然一声长啸,扬起前蹄,四下奔腾,想要将无殇甩于背下。无殇突受一袭却丝毫不显惊慌,手牢牢的抓住缰绳,压低身子将整个人靠在马背上,等身体适应了颠簸后,她一点点的坐直脊背,手或轻或重有规律的拉着缰绳,马儿在原地翻腾急奔了几圈后,好似慢慢适应了无殇的掌控,终是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无殇再度俯下身子,未拉缰绳的左手轻轻的抚摸马头顶的鬃毛,沿同一个方向顺势为其梳理,直至马儿温顺的仰头蹭她的掌心,她才缓下心神。
一众人等见向来桀骜的“奔雷”居然如此轻巧的就被无殇驯服,脸上皆是惊讶。
洛南回头看向脸色有些青白的子诩,眉眼带笑着说:“你不是号称驯马天下第一吗?我怎么记得你当时似乎也花了三天才驯服了奔雷?”
子诩咬牙不语,别过头不去看他。
澜沧含笑看了眼意气难平的子诩,又饱含深意的望向正径自和奔雷互动的无殇,利落的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主子,我们是不是立刻取道冼城?”洛南问道,示意百余人的部队原地待命。
取道冼城确实不失为一个良策,看来此人也是有谋略之辈,无殇闻言暗忖。冼城是漠、襄共治,一半为漠人,一半为襄人,长期以来也算和平共处,因此唐家军在冼城的兵力薄弱,百余人的襄军混在里面也不容易被识破。
她以为如此妙计澜沧定会采纳,却怎料他犹豫片刻,懒懒的道:“不,我们原路返回。”
无殇心一沉,作势安抚身下的马儿,实则刻意避开澜沧若有似无窥探的眼神。澜沧在军中显然声威甚高,以至于尽管洛南等人面露惊疑,却无人质疑他的决定。
见先锋部队已绝尘于前,被封住穴道的无殇只得骑马跟在后面。千头万绪在她的脑海中翻滚,为何襄人会冒着惹怒唐家军的风险在傲冉成亲之日虏人?又为何不愿取道冼城而选择更为危险的谦城?他们掳走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正当无殇百转千回时,之前骑马走在她前方的澜沧却刻意放慢了速度,与她并行。
“唐小姐是否好奇为何我们不走冼城?”澜沧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无殇神色不变,视线仍是直直的看向前方,淡淡地说:“素闻丞相心思深沉,定是有其他考量。就不容我等愚智之辈妄加揣测了。”
澜沧嘴角漾出一抹妖冶的笑,不经意的说道:“澜沧只是好奇沿途是否还能捉到漏网的小鱼而已。”
无殇极力克制不让自己面露异色,莫非他已知道姐姐藏身于此?
若真是如此,他何不派人立刻搜山,反而不急不徐的撤退。唐家军不久就会赶到,此时不快马加鞭莫非还等着和唐家短柄交接?
眼见离傲冉藏身的矮坡越来越近,无殇握着缰绳的掌心已是湿透。
身畔的澜沧沉默许久后,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暗道:“明明一路追来都有两个脚印,一深、一浅,可为何到了此地就只余一个了?”片刻停顿,他似自言自语,“莫非还有个人顺着山路遁逃了?可如若真的逃了,不可能不留下丝毫踪迹。那么,莫非此人还藏身其中?”
无殇咬牙不语,这个人太敏锐,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一个破绽,致傲冉于万劫不复。所以,她只能忍,咬紧牙根也要忍。
澜沧叹了口气,眼神若有似无的瞟向那个矮坡,“冼城山路陡峭,却无可遮挡之物,唯一可藏身的就是此处的矮坡,唐小姐认为澜沧说的可有道理?”
无殇感觉自己的心已快要从胸腔跳出,现在只要澜沧下令下坡搜寻,就定能找到藏身其中的傲冉。她扯了扯自己的大氅,遮住早已青筋暴起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