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色的告别》格恩西岛

22、梦靥

　　莫森通过猫眼看着门外那个笑容无比阳光明媚的男子，嘴角略略弯了下。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穆哲夕胸腔内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莫森浅白金的头发还透着湿气，幽蓝色的眼眸清润像清晨山涧的雾气，禁欲的白色浴袍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嘴角还未逝去的笑意似深藏于夜空的皓月般柔和。

　　“你是来给我做晚餐的么？”莫森调笑着穆哲夕。

　　“想得美，我是来蹭饭的！”穆哲夕说得光明正大，理所应当的姿态让莫森忍俊不禁。穆哲夕绕过莫森，挤进房去，他害怕不赶快进去的话，心脏会膨胀到爆炸，他爱的人太过耀眼，多看一眼都像会被灼伤。

　　穆哲夕大方地在莫森家的沙发上躺下，一天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开机前的准备总是要事无巨细的。莫森刚端着杯水从厨房出来，就看见穆哲夕合着眼眸在沙发上睡着的画面，莫森微微愣了下。轻手轻脚地放下水后，就转身去了卧室抱了一床薄被出来，季节已经入秋，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感冒，何况是累极的人，免疫力更是低下。

　　莫森没有注意到自己沉在眼底的淡淡宠溺和心疼，虽比看向陆夏时的温柔眼神淡了一大半，但并不是没有的，至少比看向别人那冷如薄冰的目光好上百倍了。

　　忽地，莫森想起自己昨夜的梦靥，许久不流眼泪的眸，却湿热起来。水汽在幽蓝色的海面上聚集，再也不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

　　*

　　“小森，开心吗？”莫子彦把莫森领回家不久后，第一次带他去了游乐园。

　　莫森从未来过游乐园，他的童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孤儿院度过的，陪伴他的只有
　　孤儿院内的滑滑梯，还有小希。

　　然而，小希不止有他一个朋友，他的笑容似阳般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有很长一段时间，莫森不敢照镜子，镜子中的男孩有着清丽绝伦的幽蓝色眼眸，清澈纯净，但是在亚洲人中，那双绝美的眼眸会让见到他的人心生怯意，又何况是一群心智年龄皆幼的孩童。

　　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除了小希。但是人一旦有了欲望，便开始想追求更多。年幼的阿森并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觉得自己真是太过贪心，当看着小希和其他孩子玩耍的时候，莫森的心情都会微微低落。

　　他进不去那个圈子，只能在原地等着小希。

　　小小的阿森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也常想，他是怎么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呢？院长叔叔说，是爸爸妈妈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我有爸爸妈妈吗？他们去哪了？为什么不要我了？”

　　后来长大后，他才明白，可能是因为这双眼睛，才让他的父母像他是洪水猛兽般地把他
　　丢弃了吧。

　　他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组织过两次春游，只是到附近的公园去玩耍一番。偏偏那个公园，每次去都能遇见许多幸福的家庭，其他孩子只顾着愉快地玩耍，阿森一个人坐在草地上，不言不语地玩着狗尾巴草。可是他的视线总会落在那些跟他活在不同世界的人身上，父母孩子……或许是目不转睛地看太久，阿森发觉他的眼睛涩涩的，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阿森阿森，怎么不去玩！”小希蹦蹦跳跳地到阿森的身边，往他身上抛了些刚才捡到的花瓣。“阿森，走嘛，我们要开始玩老鹰捉小鸡了。”小希不由分说地拽起了阿森，把他扯入了孩子们的游戏圈。

　　原本嘈杂的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怯生生地看着阿森，不敢靠近，阿森对小希静静地绽开一抹笑容，“小希，我不喜欢玩游戏，你们玩吧。”说罢，就又一个人走到了一旁去，坐在草地上捻起根狗尾巴草把玩起来。

　　“阿森，这根狗尾巴草好可爱哦！看我的魔法，咻——哈哈哈”小希坐到了阿森身边，和他闹腾起来，阿森的眼角才染上了暖意。

　　莫子彦第一次带他来游乐园的时候，他看着游乐园里一个个幸福的家庭，看着身旁的莫子彦，只觉得好像自己也可以这么幸福了。那是莫森笑得最多的一天。

　　“小森，要去玩摩天轮吗？”

　　“呃……什么是摩天轮？”

　　“看，就是那个！”莫子彦发现他的儿子笑起来是如此动人心魄，尽管年龄尚小，可是那笑直直地暖到了他心里去，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的面前。

　　爸爸，你为什么不在这孤独的世界上陪伴我一生呢？镜头一下子调换到孤零零的墓碑上，世界好像剩下了黑与白，血与泪。

　　我，又是孤儿了。

　　莫森极少做噩梦了，梦中的世界通常都是冷冽的大风或者浮在汪洋上的冰山，像这种清晰地回放往昔，才让莫森更加痛苦。

　　白色浴袍因为不稳的情绪更加凌乱而敞开，莫森面无血色地抬头望着天花板，以防若有若无的泪水滑落下。本已睡着的穆哲夕，静静地睁开眼睛看着莫森背对着他蜷缩在沙发里的身子，莫森的悲伤沉重冰寒，仿佛凝成了实体，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怎么了。”穆哲夕披着被子从背后把莫森整个人包裹抱紧。这句话并不是问句，因为穆哲夕根本没想要得到答案，他只想温暖他打心眼里爱着的人。穆哲夕的下巴搁在莫森的肩膀上轻轻地蹭着，像只柔暖的猫科动物。

　　“阿夕，其实我是被我爸爸领养的……但我真的把他当成了爸爸，他为什么不回
　　来？为什么……”

　　穆哲夕心里掀起了狂风巨浪，真相竟然是这样。

　　“不怕，有我呢。”

　　莫森很久以前就告诉了陆夏他公寓的地址和密码，可惜陆夏一次都不曾来过，他
　　他永远在忙。最近公司事情解决得很圆满，今天他难得没有加班，带了瓶拉菲想给莫森一个惊
　　喜。

　　沉浸在情绪里的两个人没有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公寓的空间本就不大，陆夏没从
　　门进来走了几步，就看到莫森被一个男子暧昧地抱着的景象。

　　陆夏的脑袋顿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