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汨汨

2、第一章 归来（一）

　　马车停在了一所破败的宅子前，年轻的车夫木愣愣的下了车，站到马旁抓着缰绳，马和人都面露疲态，看上去赶了很长的路。
　　灰色的布帘子被人撩开，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整洁，看上去并不富贵，但是很有教养的样子。
　　男人抬头看了看宅子大门上落满灰尘的牌匾，上面隐约还能看出“戚府”二字，他弯了弯腰，朝宅子行了个标准的下人礼节，低头喃喃道：“老爷，夫人，庞志无用。”
　　说完，自称庞志的男人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换了一副轻轻松松地快活面容把马车帘子撩开，“小姐，到家了。”
　　闻声从车里面探出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来，长得讨喜，却是个小丫环打扮，一张圆脸还用红绳扎了个丸子头：“庞叔，这就到了啊？小姐还睡着呢，我先下来瞧瞧咯！”
　　“哎，云翠姑娘……”
　　“有没有点规矩啊你？”车里又出来个小姑娘，和叫云翠的有七八分像，不过更清瘦些，但是丝毫没有弱不禁风之态，反而眉头紧锁，唇线下弯，像是个大人似的严厉，眉目间竟还比常人多些凌冽，“以后称她‘翠翠’即可，什么‘云翠姑娘’，小丫环而已，别让她没大没小的。”
　　“叫她翠翠，那叫你什么？”这次从车中出来的当真是一位清清秀秀的小姐了，年纪比她的两个丫环还稍小些却是看的出来的娇生惯养，身上穿着的翠绿绸缎裙子还干净鲜亮的像新的一样，只是面上还是带了倦态，此刻，细长的眉目微弯，衬得白玉般的脸颊更加清秀可人，也不知家里人怎么忍心叫这样一位小小姐长途跋涉，颠簸千里。她笑盈盈道：“难不成要叫你‘亲亲（倾倾）’吗？”
　　“注意您的言行，小姐。”云倾冷然道，自掺着戚以轩下了马车。
　　“那能怎么办？也不看看是哪些人教的。”
　　“小姐！”
　　云倾眼中已有警告之色，戚以轩却将注意力转向了眼前破落的宅子：“这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吗，庞叔叔？”
　　“是啊，小姐，虽然破败了些，不过休整休整还是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的。”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一切。
　　“比我们以前在山上的房子好多了，我们还是第一批……”
　　银鞭破空的声音打断了云翠的话，众人一凛，云倾手上的长鞭猛击在地面上，所有人都没再敢发出声音，云翠更是吓得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还真是一点没有注意啊，大人说过，要是有人不听话，直接就地正法！”
　　戚以轩定了定神，道“开、开玩笑的吧，阿……”
　　云倾又抖了抖鞭子，“啊什么啊，小姐？”
　　“阿叔，庞叔叔”戚以轩一副已经进入状态了的样子，偏过头找被吓坏了的庞志搭话，“这宅子我们直接进去么？”
　　“是、是啊，大概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早没人了。”庞志咽了咽口水道：“我、我先前去看看。”
　　庞志向宅子走去，注意力却还停留在一脸戾色的云倾身上，他完全想象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可以如此凶悍，简直比顾小姐还厉害。
　　“那个，请问，您是？”
　　一个黑瘦的年轻人唤回了庞志的注意力，庞志已经走到了宅子的大门前，与这个衣着简朴甚至有些破旧的年轻人大眼瞪小眼，显得比他还要吃惊。
　　“你是谁？”
　　年轻人回答道：“我是这儿的仆人。”
　　“什么？戚府的？我怎么不认得你？”
　　年轻人有些害羞，他挠了挠头说：“我爹以前是这儿的门房，他过世以后我就还在这里住着。”
　　“门房？是老王？难道你是老王的儿子？那个叫八子的？”庞志激动的不能自已
　　年轻人脸都红透了：“那是我小名儿，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是我取的啊！”庞志高兴的眼泪都要淌下来了：“八子！我是你庞二叔啊，七年啦，我们走了七年啦，你还记得我么？”
　　“庞二叔？是您？我爹以前老说要等你们和小姐回来，你们真的回来了！”
　　“是啊，是啊！我终于，回来了。”庞志有些哽咽。
　　戚以轩和云翠、云倾也一同走了过来。
　　庞志示意道：“八子，这位就是小姐，另两位是小姐的贴身婢女。”
　　“舟车劳顿，不如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戚以轩道。
　　年轻人立刻点头称是，打开了正门旁的一扇小门：“大门生锈了，不方便，小、小姐还请。”
　　戚以轩笑了笑，率先从向小门走去，云倾跟上去，眼珠子斜了斜，瞟了眼戚府对面一条幽深的窄巷，低声提醒道：“小姐。”
　　戚以轩却连头也未偏，只道：“无妨。”
　　一行人先后进了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