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姬谣》野歌1988

7、月姬不是三小姐

　　欧阳将军寿辰刚过，就接到皇上下的诏令，他被派到西北方驻守边疆。临行前，他不舍地看着云衣的背影，她却头也不回地对着佛堂念经，佛像背后的女娲像是她一生的信仰。
　　“老爷，我会在这儿天天念经，祈祷您能平安归来。”
　　“有夫人这句话便够了！”欧阳将军握紧佩剑转身离开，虽然云衣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但他依旧对她和月姬宠得无法无天，他爱这个来历不明还带着女儿的女人，这样的爱持续了十几年，丝毫未减。
　　待他走远后，云衣才敢站起来，遥遥相望。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她不禁心头一紧，捂住胸口，心里默默地说：“女娲娘娘，这并非我本意，但十几年的相处岂能心无波澜？”
　　“娘，舍不得了吧？”月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俏皮地盯着她，像看笑话似的。云衣严肃地跪到佛像前，闭上眼睛念经。月姬不依不饶地蹲在她身边，“要真舍不得你就不该对爹那般冷淡，好不容易才回家，你又总是在佛堂里念经，我都替爹感到不值得……”唠叨了半天，云衣仍未理她，她只好自己向外奔去，在将军的队伍即将离开之前出现了。
　　“爹！”
　　欧阳将军回头看见月姬迈着轻盈的步伐向他跑来，将军下马来，走到她身边，“乖女儿，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陪你娘吧。”
　　“爹，你怎么只担心我娘？我想多和您呆会儿，您就要走了，姬儿好舍不得呀！爹……”她抱着欧阳将军，肆意撒娇，这让在大门口停住的欧阳莞尔怒不可遏，她提起裙子，准备上前大闹，欧阳菀靳拉住她，低声说：“姐，爹在呢！等爹走了，咱们再收拾她！”
　　“是该收拾一下了，再这样放任下去，她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将军府三小姐呢！”她将手抱在胸前，如狼似虎地盯着月姬纤细的背影。
　　将军离开后，月姬情绪一直不高，仿佛身体里被抽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她趴在水池边，细数里面有多少条红色的锦鲤。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抬头，看见拉长了脸的欧阳莞尔，月姬原本就不明朗的脸变得更阴郁了，从小她的这个大姐就没善待过她，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勉强地喊了声“大姐”。
　　“谁是你大姐！离我远点儿！”欧阳莞尔郁闷地从她身边走过，突然她停下脚步，凌厉地盯着月姬手上的镯子，她慢慢地靠近月姬，抓起她的手腕，质问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月姬被她那副要吃人似的模样吓着了，颤颤巍巍地说：“这……这是爹临走前给我的。”欧阳莞尔大受打击地往后退，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我们欧阳家祖传玉镯，还是圣宗皇帝御赐的呢！怎么可能给你一个外人？”
　　月姬扶住她，天真地笑着说：“大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也不能说糊涂话啊，我怎么会是外人呢？我是你妹妹呀！”欧阳莞尔嫌弃地推开她，“怎么不是外人？至今我爹都没和你娘同房呢，你倒是说说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胡说！”月姬有些急了，脸颊因气息不顺而泛红。看她这样，欧阳莞尔倒觉得很痛快，她挺起胸膛，嚣张地看着她，“全府上下都知道你是野种，谁知道你亲爹是谁啊？你和你娘来将军府的时候你还是个婴儿，你不知道很正常！你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把我爹迷住的，爹不仅将你视如己出，而且对你的爱远远超过我和二弟，他曾下令，全府的人都不能对你透露出半点儿消息，要是谁说了，谁就得死……”
　　“姐！别说了！”欧阳莞靳冲过来打断欧阳莞尔，眼神里满是担忧，“你忘了爹说过的话吗？要是让他知道是你说出这个秘密的话你就完了！”
　　欧阳莞尔笑着说：“你怕什么，爹已经走了，没有人会知道是我说的！”她眼里的愤怒连欧阳菀靳都觉得可怕，这样的愤怒淹没了她的理性。她上前用力拉住月姬的手腕，企图拿下玉镯，月姬往后退，瘦弱的身躯艰难地抵抗她的蛮横无理，“大姐，你不要这样，这是爹给我的，你不能拿去。”
　　“不许你叫‘爹’，那是我爹，不是你爹！”欧阳莞尔狠狠地瞪着她。
　　泪水在月姬脸上肆意横流，她哀求道：“大姐，你别这样，姬儿错了，姬儿以后不会顶撞你了，大姐……”
　　“谁是你大姐？你这个野种，快把我们欧阳家的玉镯还给我！”俩人拉扯间，月姬的手腕已经被弄红了，她却全然不觉得疼，因为心里的疼痛更彻底，她的世界仿佛瞬间毁灭了，她可以不是什么将军府小姐，也可以不是绝色美人，但她不可以不是他的女儿，她将欧阳将军视为神一般的人物，他给了她满满的父爱，让她幸福成长，而现在一切都破灭了。
　　月姬丝毫没有力气和欧阳莞尔抗衡了，她不断地往后退，突然，一不小心，纠缠之间被推进了水池里，她连挣扎都忘了，满脑子都是欧阳菀尔的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印在脑海里，无法忘却。
　　“姐，这可怎么办？”欧阳菀靳紧张地趴在水池边往下看，原本不深的水池却变得深不见底，根本看不到月姬的踪影，欧阳莞尔镇定了一下，拉着欧阳菀靳离开，边走边说：“她的事与我们无关，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菀靳，她若不除，我们俩永远不可能得到爹的重视，别忘了，我们才是欧阳家的血脉。”欧阳菀靳愣了愣，点头表示赞同。欧阳莞尔将抢来的玉镯戴在手上，洋洋得意。
　　渐渐地，月姬失去了意识，身体缓缓下沉。恍惚间，她进入了幻梦，仿佛来到冰天雪地的塞外，白色茫茫一片。有个声音突然响起，“快醒来，别睡着！”睁开眼，她又看见了那个白衣男子，他负手而立，站在不远处，如初次相见那般，她哭着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日晷，我会守护你，别担心！”
　　“日晷……对了，你说过你叫日晷。”在幻梦里，月姬缓缓地走向日晷，他却不断后退，俩人始终保持着遥远的距离，她懒得靠近了，蹲在地上哭泣，哭累了才说：“日晷，你告诉我，大姐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我爹的女儿？”
　　“这……你想听实话吗？”
　　“嗯。”
　　“你的真实身份比欧阳将军的女儿高贵上万倍。”日晷第一次学会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月姬真话，他试图尽量减少她的悲伤，但他明白，无论怎么说，她都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月姬感到心口十分疼，“日晷，带我离开，我要离开。”
　　“你想去哪儿？”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能远离将军府就行了。”
　　“好！”他一挥手，幻梦破灭，月姬平稳地落在遍地野花的草地上，阳光洒在她身上，拂去冬日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