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纪事》颂玉

21、第021章

　　方文涛从未在京中见过这样的骑马路子。

　　他曾远远瞧见过那些个世家小姐为消遣骑马，身旁至少也要跟着两三个，牵马的保护的递手帕的递水的，只多不少。马儿走得也是极慢极稳，以至于姑娘们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扶着头上钗环都不妨事儿。

　　哪怕是京中儿郎也从不似这丫头骑马那般凶狠，活像随时要找人拼命。

　　有身份的人家谁骑马不是要人专门教了，不准失风仪不准失气度，哪怕跑得再快也不会要人觉着难看粗鄙，这位姜家小姐骑马的路子却与京中诸人不同，不似是谁专门教的，倒像是军中那些个娃娃兵偷偷看老兵自个儿做贼一般学过来的手艺，不好看，但绝对实用。

　　“你且去草丛里头避一避，一会儿我将人打发走再要你的丫鬟仆妇来接你。”

　　怀秀也知自个儿如今不好见人，同下人分散了不说还孤身一个跟陌生男子在一处，若要人看见这名声定保不住的，她也不扭捏，同方文涛福了福身便隐到一边去，不多时前头传来说话声，她脑袋昏沉沉的离得远了也听不甚分明，若不是心里有根弦一直绷着，估摸着她早已晕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见了何妈妈的声音，怀秀唤了声，到得那边回了句“姐儿”她才彻底安下心来。

　　终于过去了。

　　**

　　别院还是必须得去，张氏这胎如何也不能生在城里，好在有容亲王那边的人出面中山郡王这边应当会约束县主不要她再做糊涂事儿。之前怀秀要人喊的话也传到了城中，几经辗转再添油加醋一番已没法儿听，明明是说的假冒可后来竟真传成了县主纵仆行凶，当日那么多家丁仆役都瞧见怀秀这边顾忌郡王府脸面主动替他们寻了台阶，如此中山郡王也不好说什么，只一边想办法“澄清”一边将香县主拘着再不许她出去惹事。

　　因着怀秀特意交代过张氏并廖婆婆倒没受什么惊吓，四散奔逃的仆妇也没遭大罪，算来算去也只有怀秀被折腾得最狠，手心被缰绳勒得血肉模糊，那割断的一截儿嵌进皮肉之中，大夫拿签子挑出来时她差点儿没疼晕过去。大腿内侧也磨破了皮，卧倒草丛躲避之时身上也要杂草割了些细小伤口，再加上在马上颠了那一阵，里外加在一处等人送回来时已没法儿看，张氏瞧见第一眼便滚下两行泪来，得知原委之后对这个小姑子更是愧疚到了骨子里。

　　怀秀如今这样子哪儿还能照顾张氏，只她身上有伤再经不得颠簸，纵使家中人挂念也还是将她就近安置在了别院，再加上为着她名声着想对外都说的是那日寻了个忠心的丫鬟穿了怀秀的衣裳引开歹徒，如此打着照顾张氏的名义在别院养伤也正好将事情圆了过去。

　　“你也是，哪怕是找个小厮换了衣裳替你挡这份儿灾也好，何苦自个儿冲到最前头，真要出了事你要我怎么同你哥交代。”

　　经过几天的调理怀秀精神已恢复许多，身上的伤口已然结痂，到底会不会留疤如今还瞧不出来，不过生肌活血祛疤淡斑的药已为她备好，有姜家李家的无条件支持想来怀秀这病不会拖太久。

　　“谁都是爹生娘养的，我要人替我一次可以，二次呢？三次呢？次次如此往后谁还愿意在身边伺候，再说，情况那般紧急，我哪儿还有心思想这些。”

　　“快别说，咱这样的人家怎会接二连三地遇着这种事，有那么一次已是奇遇，你还没吃够苦头不成。”

　　张氏连忙拍了拍怀秀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可她自个儿心里对这事儿也没谱，哪怕是现在她们也没搞懂县主为何会闹这一场，怀秀平日里总跟她在一处很少去外头走动，那县主又不怎同京中贵女往来，怎就平白无故地盯上怀秀了呢？

　　不管原因如何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郡王府那边的人因着要同此事划清界限也没人敢站出来反驳姜府的说辞，所以京中之人只当姜府出了个义仆，就连当初追着怀秀跑的人心里也犯嘀咕，谁家姑娘会那般不要命，当日前头发疯一样逃窜的人应当不是姜怀秀本人，绝对不是。

　　别院的日子极惬意，不用每日对着账目核对进项出项，也不用挖空心思钻研那些个人情官司，怀秀躺着躺着竟然有长膘的趋势，身上的伤疤已淡得快寻不见，因着休息好了心宽了皮肤竟养得比从前更水灵了些，再加上她身上长了些肉，整个人看着比从前更加喜庆可爱，廖婆婆对这个机智果敢的晚辈很是喜欢，怀秀腿脚不便她便自个儿跑床前同小姑娘聊天，老人家阅历丰富，不过数日接触便要怀秀获益匪浅。

　　一切都顺利进行着，到得怀秀养好了身子带着谢礼和仆人登门道谢时，已过了半月有余。

　　“你身上好些了？”

　　明郡主一听说怀秀带着人过来当面道谢便抢先一步将人拽到了自个儿的院子，拉着怀秀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两三遍才终于松口气。

　　“还好，要是因了那事儿毁了你的前程，莲儿估计要恨死我。”

　　当日接到怀秀的求救之后明郡主当场便去求了兄长，恰逢二哥军中的朋友刚返京来此处做客，听闻此事二话不说带齐人手一溜烟就过去了，好在及时，不然后果定不堪设想。

　　“怎会恨你，谢你都来不及，这次若不是你帮忙我如今哪儿还有命在。”

　　两人闲聊了一阵，话题多是围绕当日之事，如此便不得不提到去救怀秀的一帮人，当得知这些人皆非亲王府亲兵后怀秀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我说这话不怕你生气，你们家这般做上头那位当真不忌惮么？”

　　亲王在京中养几个亲卫都得按规定框死了，如今领着这么大队伍的哥们儿情，那上头的人如何能忍得下去。

　　“哼，同我们亲近又如何，你是不知晓这群人在大胜凯旋之前在战场上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本朝重文轻武，就是出身极好的世家子弟在军中谋职都会要人低看一眼，更别说那些个出身寒门仅凭借一身力气和不怕死的狠劲儿白手起家的人。

　　“当日你应当瞅见过，虽说威势极重，可那些兵士哪个不是面黄肌瘦身上空捞捞连叫花子都不如的，我告诉你，前边苦着呢，不仅要打仗朝廷还不给饭吃，饿得狠了只能啃草根树皮，到得荒凉的地界草根树皮都没得啃，身上的烂棉袄都有人拆下来吃！”

　　这些都是她二哥同她说的，虽未曾亲眼见着，可每每想起当日在城楼上看着凯旋回朝的队伍一个个饿得比难民还不如时她就一肚子火气，哪怕是卖身的仆役也不是这般驱使的，那位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有大祸。

　　他们家这样做，不过是提前找好退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