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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张郁夫约我下午见面,我便一口答应了他。要想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得剖开葫芦才能知道。
      面对我的姗姗来迟,他满脸含笑,殷勤地接过我的大衣,替我拉开椅子,我也不拒绝,只是噙着笑,眼波流动,见他期期艾艾地坐下,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小争……”,这一声听来,内容丰富,似有怜惜又有哀愁,我心里一阵发麻,费劲把涌上喉咙的厌恶抑住,等着他说完要说的话,“我知道你恨我,我确实无一天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这么多年任你母女俩在外漂泊,你母亲的死全是我的错,”这番忏悔说得沉重至极,差一点就要声泪俱下,你若是亲眼看到了他的表情,也会觉得心下酸楚,可是这场景与最初的一幕连台词都如出一辙,更别提这表情,如今又一次粉墨登场隆重演出,生生地让我作呕,上一次祭出这些话是为了让我在他面前做一只乖乖的小老鼠,这一次故伎重施,看来又是有所图谋,我轻啜了一口咖啡,好苦,永远也喝不惯这东西,明明如此苦涩,我怎么能一口接一口地送入口中?我只知道自己喝完一杯之后会恶心呕吐,如今看来头晕目眩的滋味也不过如此,他的嘴一张一合,牙齿反射出森森的光,他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许老爷子是想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栗言,你大妈那里由我来说……许家的面子她不能不给的……”我忽地弯下腰呕了出来,心里止不住地想笑,竟然就笑了出来,笑得心肺都疼,妈妈,这就是你当初爱的那个人,妈妈,当年你离开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绝望?笑声中我看到了张郁夫那张惶恐不安的脸,蓦地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看到手上插着的点滴,心下了然,只是那日的记忆回荡在脑中,生出了些许恶烦,深呼吸,轻抚胸口,虽早已看透了张郁夫,知道他心狠皮厚,只是没料到他竟是如此的无耻,当初口口声声祈求原谅,又哭哭啼啼地让我忍气吞声,若不是他拿着那张照片,颤微微地把手指向那个襁褓中的小孩让我瞧,我怎样也无法相信我那善良温婉的母亲竟与这样一个人生活过,我的心虽震惊异常,但却对此嗤之以鼻,我早已过了需要父爱的年龄,我的父亲一直在天堂里生活的很好,他跳将出来要相认,让我惊恐厌恶,他的妻子全城闻名,“河东狮”这三字便足以说明,我为何要受那样的羞辱?我再三端详照片中妈妈微笑的脸庞,这个男人对她的事情讳莫如深,只是不停地说全是他的错,我鄙弃这样的人,纵然是强迫自己,也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张郁夫日日纠缠,小心隐密地在我的楼下驻留,最后连楼下的门卫也换成了他的走狗,我虽不予理睬,也着实厌烦这场面,张郁夫在追求一个女子的消息很快在这个城市不胫而走,听闻他家中的“河东狮”夜夜爆发,吵闹不休,状如泼妇,我心中的焦躁像是终于寻到了出口,自此收拾颜面伴他左右,人都说张老好福气,如花美眷在侧,娇颜软语细心侍侯,殊不知张郁夫像吞下了一只蟾蜍,那般冰冷滑腻的感觉也只能自己消受。他家中的闹剧时时上演,但终究没闹到我的面前,我置身其中,虽偶有畅快之感,只是日子久了,也不免信了这一切,仿佛我就是他的红颜佳伴,他是我的良人金主,除了把自己禁锢他侧,再无好的出路。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手上的针头动了位置,痛得我低呼了一声,门外有人匆忙走了进来,看到输液管里的“回血”吓了一跳,急忙奔出去呼叫医生,门被敞开,露出了周栗言避之不及的身影,我披散着头发,动手扯落歪掉的针头,血迅速涌了出来,我赤脚跳下床朝门外疾走,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睛深处有一抹复杂的神色,待到我把冒着血珠的手按到了他的肩头,他才回过了神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未出口,我慢慢蹲了下去,仰起了脸,“你要娶我吗?周栗言。”
      他的眼里迸出了凌厉的光,忽又紧紧闭上,周围静极了,连手上血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我都能隐约听到,一滴……两滴……眼睛细细抚过他的面庞,那眉、那眼、那唇都让我欢喜又憎恶,张郁夫的处心积虑,许家老头的精打细算,一切都抵不过周栗言眉眼间那一抹飘忽的神色,我要和他共度余生,我愿与他相互折磨,离开他时的一念之仁,终究敌不过命运的捉弄,既然逃不开,那就奔赴前程。只有这样,所有的过往才能找到归宿。张郁夫再也不必在我面前哈腰点头,许老头也不用费尽心力拿金钱去威逼利诱,我,重新回到过去,与他,紧紧相守。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刹那间的事情,他的眼神清亮,对着我哑声说道:“我娶你,邵争。”
      乍听之下,似乎是幻觉,那声音低沉晦涩,像是一声浓重的叹息,又像闷重的响鼓,敲打在我的心头,我无法忽略自己此时的心情,我的一生将在这一刻划上休止符,把自己埋进沉沦的坟墓,我缓缓站起身来拥住了他有些僵硬的身体,“谢谢你,栗言。”谢谢你给机会,谢谢你让我走上正途。
      见我的手还在流血,他的脸色不禁变得煞白,我知道看在眼里,却故作轻松笑道:“江助理急急跑了出,现在还不见人影,难道是被哪个漂亮护士迷住了?”心里其实清楚,见我与周栗言如此,小江自然不敢上来打扰,周栗言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见我用手把出血处紧紧按住,神色终于缓了回来,淡淡开口:“你先进去,我去叫医生”,说着就扭转轮椅准备离开,我略一思索便按住了他拨弄轮子的手,“不必去喊,床边有唤铃,你进来陪我可好?”他一顿,遂朝屋内走去,轮椅停在床前,按铃就在床头偏上,这位置虽然不高却有一个矮柜挡住了轮椅的去路,我跟在他的身后,看到他伸出手去又颓然落下,心中滋味莫名,正待前去按下,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小江与医生护士一干人等鱼贯而入,周栗言转动轮椅向后移去,我被护士搀扶着坐回床上,“邵小姐请让我看看你的针孔处……”我的耳边响起医生的话,可眼里却全是周栗言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表情,是失落还是难过?我不懂,也不想懂。
      待到他们重新给我扎上针吊上点滴,才听到小江低低的声音:“许总,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身体怎么受得了”,我的眼睛微闭,虽然没有看到小江的表情,听也能听出他话里的担心和焦急,周栗言的身体确实大意不得,小江的话蓦地噤了声,想必是被周栗言的眼神吓到,不敢再开口,不忍小江为难,我扭头看他:“回去吧,我好了就去见你。”说完朝他微微笑着,这时眼角才瞥见他紧握的手慢慢松开,点了点头任小江推着他出去,门重新被关上,我呆呆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向周栗言“求婚”是我临时做的决定,我要斩断与张郁夫的联系,也要让许老头知道,我邵争不在他的股掌之中,哪里是路,该怎样走,不用他指明!那天闫镇的到来就是他敲的警钟,我是谁,与谁交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既然我随他回到了周栗言的身边,那自然就不该再有别的什么念头,早早断了我的“后路”,借张郁夫之口将我收入囊中,这位伟大的父亲尽心尽力地为他的儿子做着一切可做的事情,其实这本无可厚非,只是这一次,他将会发现,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把他的儿子推向了绝路。我答应过,绝不会让他死掉,可他,必将一生痛苦。
      醒来就看到了床边的张郁夫,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憔悴、浮肿,见我睁开眼睛忙凑上前来,“小争,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我没有心情与他废话,就直截了当的开了口:“我同意结婚”,“……要是不舒服,我去叫……”他忽然反应过来,“唔、唔,小争,你,小争……”他的脸上摆满了不可置信和按耐不住的喜气,我冷冷一笑:“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他连忙说道:“你说,爸爸……哦不,我,我,我都答应你”,我闭上了眼睛,“张郁夫,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我听到了他的吸气声,“小争,你,你……你就如此恨我?”他颤着声音,微微有些发抖,想必极为震惊,事到如今,一次摊开,说个清楚是再好不过了,“恨你?不,谈不上,我只是厌恶,天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与你的游戏我已经玩够,至于你想怎样,我没有兴趣知道,你不必腆着脸来扮‘慈父’,也不必勉强自己再来看我的脸色,你要的不是已经到手?宏远把购得的股票全送与你做了报酬,你还贪心不足?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的好,你走吧!”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睁开眼睛,他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沉重,我心中好笑,能把戏份做得如此之足,也算是个好演员了,他真是入错了行当。
      第二日待我走出房门,便见许多诸如婚礼设计师之类的人站在门口,领头的那个见我出来赶紧快走上来递过名片,“邵小姐,我姓元,你可以叫我Mike,是许先生遣我来和您沟通婚礼上的一些细节,您若有空,我们约个时间详谈,您看如何……”我示意他随我来,走到了周栗言的房外,对他说我需要和新郎一起商量,让他及他的团队随我一起进去,他脸上有一丝犹豫,想来许老头向他叮嘱过周栗言的情况,我笑了笑,不再坚持,推开门走了进去,“栗言,婚礼公司派人过来沟通婚宴细节,你要不要听?”他脸上有明显的错愕,随即垂下眼眸,只说了“好。”我知他现在的状态是不愿与外人有所接触,但这是他的婚礼,我又怎么可能让他置身事外呢?将要出门的那一刻我瞥见他奋力撑起身子想要坐起,结果因为太急没有找到平衡点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一旁,我收回正要拉门的手转过身朝他走去,他的右臂被压在身下,左臂挂在床边,两条腿夹着毯子扭拌在了一起,我轻轻扶起他,拉过一旁的靠枕垫向他的身后,待他坐稳,用手撑住了自己保持好平衡我才把他的腿分开放好,盖上毯子,把眼睛对准了他神色不定的脸,“栗言,我已经接受了,你也得接受,这样对我们都好。”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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