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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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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吴夜结缘是因为和亲,皇室家族惯用的维护领土的手段。那一年,我十八岁,是我最美的年纪,那时,我无忧无虑,被皇兄宠的不像样。
听卫国的子民说,当年,吴国强盛,占领我们卫国大片土地,我的父皇把皇兄作为质子送到吴国,暂保卫国平安。而多年后,卫国逐渐强盛,用十二座城池换回了皇兄。我常常替皇兄感到不值,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能和皇兄对等。他会在我生病的时候,亲手熬药、喂药,不怕病气过给自己,晚上我们躺在一起,他还会给我讲故事。皇兄也会容忍我的一次次任性,从来不会对我发脾气。我总是惹他生气,他拿我没办法,我就喜欢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皇兄说,我流落民间十几年,所以要好好补偿我。我记得皇家偶然找到我的那一刻,我奄奄一息,一场大火烧死了我的阿爹。他是收养我的药铺老板,那个我叫了十几年的阿爹。很奇怪,到现在,每每当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的内心里没有流淌过悲伤的情绪,只感觉很陌生。在那场大火以后,我的眼睛总是不能看清楚远处的东西,可皇兄说,有了他,就不用有这个烦恼。
我还听说,当时,我现在的父皇看到我这个样子,有秘士谏言,我要在皇家淩山休养,方可护我平安,他对我不置一词。而皇兄舍了政务,陪伴我,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
当时,我想,皇兄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只是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曾经罢了。
天下之势,瞬息万变。皇兄回国三年,吴卫两国国联姻,而我就成了那位和亲的倒霉公主,皇兄并没有劝回父皇。出发的前几天,我从月影那里听到了吴夜的许多传言,她说,吴夜也同我一样,他是吴王从民间找回的遗失的皇族,他风流成性,夜夜笙歌,纵情酒色。我心里暗自窃喜,或许我嫁过去的日子会很好过。
因为我很随和,生得根本不像一位公主。我不止一次感叹造物主的不公,为什么同一个娘胎出来的,皇兄就生得俊美,而她就沦为普通一类呢?难道就因为我流落民间几十年,所以是变异的种族吗?不过,皇兄说,我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只要皇兄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他是世上最不会骗我的人。事实证明,造物主还是公平的,我嫁过去后,一定会被那个夜王忽略。这里可以看出,我的确是一个乐观的女孩。
出发的那一天,皇兄站在城墙上,目送我远去,我透过重重红幔,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我只记得,那一天是今年春季最烂漫的日子,因为铃兰花开遍了皇宫的花园,皇兄穿着黑色的玄袍,高高地屹立在我的上方,送别我。他跟我说,“浅浅,相信皇兄,皇兄一定会来接你。”我笑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只是,我到现在都很后悔,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好好看清,他看我的眼神,那似悲凉、似痛快的深不可测。
快要到吴国的前一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在春季里基本不会出现这么凶猛的雨。我还天真地想,或许,吴国的气候环境不一样。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月影的时候,她还嘲笑我没见识,说这是老天的安排,恩泽万物。她说完,我觉得自己才应该好好嘲笑她一番。于是,我就真的那样做了。
在我还没有走进那个改变我一身的皇城的前一夜,我在月影的陪伴下,依旧觉得很幸福。我在很久以后才知道,就在这一夜,我将要嫁的夫君,温软在怀的一瞬间,温柔地掐死了一名歌姬,人命在他眼中就像蝼蚁一般。也在更久之后,我知道,那一天,他想起一个人,想起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在今后无数个微醺的日夜,他总是醉卧在我的怀里,一遍遍地叫着“小叶”,而我总是以为那个人便是我。那个困扰了他三年的梦靥,当他愿意真心地讲诉给我听的时候,我们已经是陌路。只怪当时太年少,不珍惜潋滟时光。
下雨后的第二天,我们一行人如期地到了皇城,就在离城门几公里的街道。无数的利箭向我们射来,一名抬轿的侍从中箭倒地,由于轿身不稳,我直直地摔在月影眼前,我听见凤冠破碎的声音,那颗最明亮的红宝石甚至直接滚落在我的眼前。我心道,这质量,也太不靠谱了。
月影担忧地扶起我,急忙询问我的情况,“公主,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循着箭镞的来向,看到站在城墙上的几道人影,我直接锁定了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因为,心里有一种感觉,那个人正定定地看着我,脸上带着笑意,还是不及眼底的笑。没有原因,心里好笑的一种感觉。
就在我愣神之间,我看见他拉起弓向我射来,我抱着正对着我的月影狼狈地滚在地上,成功地避开了这一箭。之后,我再看去的时候,城墙上散了人影,而利箭也没有再射来。片刻之后,我和月影站立起来,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的一瞬,就正对上祁墨温和的笑脸。当时,我想,这个男人,长得好像还可以。
他说,他叫祁墨,是夜王府的总管。
后来,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成了我生命中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也是从他的口中,我知道了很多事。就比如今天的风波,他在不久后,绘声绘色地给我讲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天与地连成一片,城墙上,男子发如墨,面若冠玉,雨后清晨的阳光给他镀上浅浅绒光。吴夜白衣胜雪,站立在城墙上,领口微敞,勾勒出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他抬头向远处望去,视线里正好出现了那顶红幔轻纱的软榻,依稀映出帘里红妆盛装的女子。
“祁墨,这就是吴曜给本王求来的王妃?”吴夜轻笑问道,眼里没有一点笑意,神色之间却是一派的漫不经心,“打听到没?长得如何?”
祁墨略微低头,“王爷,卫国公主这几年身居淩山,少有人见过。”
“哦,是吗?”吴夜的手指屈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城墙上敲击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那我们先看看她长得怎样?看她有没有资格当卫浅晔吴夜的王妃吧。”
“来人!”
一名禁军闻声而到,对他弓腰道,“是,王爷。”
“叫几名弓箭手过来。”吴夜笑得从容自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远方的红幔,随后眼色一凜。
弓箭手拿着弓箭到城墙上的时候,红榻刚好到了适合狩猎的范围。
“用你们的箭往那顶红榻射。”吴夜就想要做什么坏事的小孩子一样,脸上是破坏的兴奋。
祁墨微讶地抬头看着他,“王爷!皇上会归罪于您的。”
吴夜没有理会他,脸上已经极其不耐烦,眼里愠怒,对着弓箭手道,“没听到本王的话吗!活得不耐烦了吗?”
利箭如细雨般射向那红幔,那一刻,微风轻拂,夹带着铃兰花香的雨后气息拂过我的心。
“哼,真没意思。”吴夜突然冷嗤一声,仿佛失了兴趣,“真丑。”仿佛自己看了一场糟糕的戏剧,俊美的脸上笑意全无,他抽身离去。
这是在我和吴夜在一起后,祁墨给我描述的场景,无愧于我刚才所说的绘声绘色。我好像能看到,吴夜眼角毫不加以掩饰的厌恶。那时,我拿去质问他,好几天都没有理过他。他也赌气好久也不理我,还说我小孩子脾气,无理取闹。我就更气了,我发誓,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再理他那个大笨蛋。
就在冷战五天后,我睡在自己的卧房里,他醉酒推门而进,挠着我的痒痒,逼我认错。于是,我弱弱地妥协了。
还有一些过去的往事,包括那两个字“小叶”,我都从祁墨那里了解到许多。祁墨陪了他很长的时间,用他的话来说,“主子救下他的那一刻,他就要用命来偿还,这只是漫长生命里的一刻而已。”我总觉得,祈墨这个人说话太老成,就像看透红尘一样。
祁墨带着我们向王府行去,站在门口的那一刻,别提我多开心了。可月影却愤怒地质问祁墨,“这就是你们吴国的礼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