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43、第 43 章

　　刘洪在外面走廊上找到秦朗的时候，已是大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两人见了面一个字也没说，刘洪眼神一瞥，秦朗就乖乖地跟着他来到了病房门口。跨过小客厅，秦朗才发现，病房里的人早已经走得一个不剩，连刘洪也只是陪着她走到这里，便转身走了出去。可是秦朗却没有往病房里面走，只站在门口，呆呆的。
　　陆骁居然坐了起来，坐得端端正正笔挺笔挺的。原本就很服贴的头发似乎也特意又处理过，称得他少了那么几分憔悴。
　　秦朗站在病房门口，远远地望着，却不敢往前走。她忽然发现，似乎这一次休假，让她和陆骁之间又隔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藩篱。现在，没有他的命令，她便不敢往他身边去了。
　　“你过来吧。”
　　那人似是看出了她的犹疑，招呼她。可是秦朗还是没有动。
　　“为什么”
　　她的背撑着门，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力量，不断说出后面的话。
　　“我以为，我们的心已经经靠近了，元宵节那晚，你说过的每一个字，我都还记得。虽然我没有办法……”她顿了下，他应该知道的，应该知道她省略了什么，可是现在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咽了口唾沫，继续，“但是，那些话，我都会小心地放在我心里，一辈子，永远都记得！所以我才以为，有些事，和以前是不同的了。至少，我们可以相互靠得更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习惯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推得远远的……陆总，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陆骁没有说话，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事实上，即便刚刚刘洪按照他的吩咐给他多加了一条束带，他依然没法靠着它给自己撑起一丝丝力量。他努力地大口吸着气，希望借此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挺拔更有精神，但实际上，他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徒劳。
　　这一段的痉挛，几乎已经耗尽了他仅有的那么一点精力。没有一个时候，比现在更糟糕了。
　　仅仅想到这一点，他就不愿意她在身边了。他一直希望，在她面前的他，是有能力让她觉得安全开心的他。曾经他也一直有这份信心。即便他早就算不上一个健康强壮的男人，他也一直有这份信心。所以，他才会选择在元宵节那天晚上，对她说那些话。即便他不能拥有她，也希望她能在自己的身边，开开心心的。
　　可是这几天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他望着她，她的目光并不回避他的，满满的都是受伤害后的委屈。她抿紧了嘴，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旋旋。他好想伸出自己的手，狠狠地抱她过来，用最灵巧的指头，轻轻地轻轻地替她拭去眼角腮边的泪……
　　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心狠狠地一抽……
　　他的脸色微微地暗淡了下。他知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下面刚刚换过的东西上面，必定又是一片狼籍了。虽然，他任何感觉都没有。可是凭着这么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这一切是免不了的……
　　所有的这一切，他都不希望她来面对。她不知道，正是因为元宵节那晚，正是因为那些话，他才不希望用现在这副模样去面对她！
　　有能力的时候，便给她所有能给予的；没有能力的时候，便远远地退到一边看着她幸福……
　　那一天，秦朗没有再去到陆骁的床边，陆骁没有再叫她过去。
　　陆骁在第二天下午不顾众人劝阻强行出了院。
　　他的毛病是没法根治的，只是控制得好与不好的问题。张医生当然也没法不同意他的出院。只是这次的急性发作源于陆骁过量使用他开出的止痛药，他不得不一再叮咛，“你们这些做护理的，可要注意了。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乱搞。这次倒是勉强控制住了，以后再这样，就不好说了。”
　　张医生的话还言犹在耳，陆骁已经在吩咐小王多放两瓶药在车上。
　　“陆总……”秦朗只招呼了一声，便对上他淡淡的笑。那样的淡，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无奈——就那么一丝丝，便打掉了秦朗聚在喉头所有的话。
　　秦朗发现，自从昨天陆骁拒绝她的贴身护理，拒绝回答她的问题之后，她和他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时候，甚至连那个时候也不如。那个时候，虽然他的笑也是淡淡的，可是他对着她的眼睛，目光澄澈如水。而现在，虽然他也在笑——招牌式的微笑——宛若戴着一张微笑的面具！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习惯性地伸出自己的手，准备像以前那样，从他的双腋下穿过，将他抱上汽车的后座。可是他偏了一下。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在她的手刚刚接触到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就往旁边偏了一下，仿佛她的手沾满了细菌一样。
　　她一楞神间，小王和老陈已经把陆骁抱上了车。她只看到他那两条不断摇晃着的腿。即便那样做工精良的裤子也掩不住的枯瘦如柴。
　　她想得把那两条腿盖住，无关美观，只是这样的天气，他的腿依然是受不得寒的。她这样想着，就去拿落在轮椅上的毯子。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到车后面去给他搭上，就听到他淡淡的声音传出来。
　　“不用了，车里面有暖气。”
　　有那么一段时间，秦朗就抱着毯子呆呆地站在后车门那里，进退不得。
　　按惯例，她应该坐进去，坐到他身边去的。可是现在，她不知道那个位置还该不该自己去坐。可是不坐到哪里，自己又能坐到哪里去
　　“上车吧，秦朗。我有事要和陆总谈，你今天就坐到副驾上去吧。”
　　还是舒明解了这个扣。可是她还是站着，望着后座上坐着的那个人。
　　外面虽然阳光灿烂，可是车后座上黑乎乎一片，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她只知道，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连一个眼神也没往她这边来。
　　“别站着了，咱们走吧。”
　　舒明又招呼了她一声，并且绅士地替她打开了副驾这边的车门。
　　秦朗冲着舒明微一颔首，已经有液体迅速地滴落下来，落到车前面的泥地上，瞬间没入土中，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说

　　不要为秦妹妹难过哈，很快，很快就会有转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