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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亲爱的恋人 ...

  •   木板房,庭院前,樱花树下,男孩把一个编好的樱花花环戴在女孩的头上,亲吻了女孩的额,用稚嫩清亮的声音,说道:『xxx,以后你是我的新娘了。』
      女孩粉嫩的脸上露出纯净而无邪的微笑,点点头,答道:『嗯。』
      两人额贴着额,手握手,相视而笑。
      ……
      电视剧里,似曾相似的场景,唯美的意境,真挚的感情,深深地牵动了我的心,我感动得泪流满面。
      正好被刚进家门的女儿和儿子看见了。女儿静又开始吐槽道:
      『老妈又被电视剧里的情节感动得无法自拔了。哎!』
      『妈,我们回来了。』儿子零敲了下旁边女儿静的头,白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唔…回来了。』我尚未从悲伤的情绪平复下来,哽咽着声音说道。
      我叫幽都玉漱,平时,除了是一家公司的会计外,同时也是一位妈妈。我有一双可爱乖巧的儿女,他们是一对异卵双胞胎,女儿的性格很像小时候的我,活泼好动,率真直爽,活脱脱一个假小子,儿子我觉得他更像小时候的枢,我唯一的双胞胎弟弟,沉稳冷静,独立自主。我们住在一套100多平方的三房两厅的商品房,小区正位于市中心的繁华路段,交通便利之余,也免不了城市的喧嚣和嘈杂。丈夫长年在外地工作,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偶尔一通电话,谈话也屈指可数,主要还是围绕着两个子女的教育问题,谈及彼此的更是少之又少,生活的大小事,自己一力承担,如无必要,尽量少叨扰到他,渐渐地,竟也形成了一种习惯。
      偶然,看到一部有关于亲情恋的电影,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我的那一双儿女,我淡然笑了笑,不以为然。然而,上天却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天,我中途折返回到家里拿东西,刚踏进家门的一瞬间,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儿子和女儿正在沙发上热情忘我地拥吻着。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我的脑中空白一片。不,我不能让他们重蹈我的路,悲剧重演。于是,我特意向公司请了一天假,找来他们两人,平心静气地谈了一个下午。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多久了?』我坐在沙发上,心平气和地问着对面而坐的儿女。
      『……』女儿静正襟危坐,双手紧握着放在大腿之间,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妈,这事与静无关,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个人好了。』零首当其冲,承担起所有的责任。
      『不,妈,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要怪哥哥。』女儿静抬起头,抱歉自责地说道。
      这时,我看见了他们俩人手指上的银色指环,是一对情侣对戒,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么?蓦然回首,我对自己的儿女的了解真是知之甚少。
      『现在不是争相独揽责任的时候。你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和疯狂吗?你们考虑过后果吗?』我痛心疾首地说道。
      『妈,我都想好了,等大学一毕业,我就会带着静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定居。不会给妈添任何麻烦的。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儿子零平稳说道。
      『我不同意。你们给我尽早停止这种疯狂的行为。』我态度坚决地说道
      这件事若告诉了丈夫,以他的脾性,他肯定会雷霆震怒,后果不堪设想,思前想后,我想到了一个人,幽都枢,住同一个城市的另一端,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四口之家,平时解决不了的问题,也不少麻烦他。父母离逝后,在个陌生冷漠的城市中,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至亲至信之人。我给他了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充满朝气悦耳的声音,我认出那个声音,是枢的女儿,兰,『喂,你好。是姑母啊。您找爸爸,好,请等一下。』
      过了一会,枢接过电话,说道:『玉漱,怎么了?』由于是双胞胎,年纪相仿,出生相隔几分钟,从出生一直到现在,枢从来不曾叫我一声姐,总是直呼名字,开始父母还有些意见,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枢从小头脑聪明,为人处事沉稳冷静,有主见,与整天没心没肺的疯丫头,遇事容易情绪失控乱方寸的,只会哭哭啼啼的我相比,差之十万八千里。
      我沉默了一会,故作轻松地答道:『枢,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每次闯祸之后,我总是会这样跟他说。
      枢心下了然,沉稳说道:『说吧,这次又闯什么祸了?我说你,都当妈的人,还整天这样没心没肺的,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稳重一点。』
      我心里憋屈,无处渲泄,失控哭了出声,哽咽着声音,说道:『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能过来一趟么?我真的没办法了。』
      『好,在我到达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乖乖地在家里等我。』枢听到哭声,怔了下,匆匆说了句,便挂了电话。
      几小时之后,门铃响起,我去开了门,枢出现在门口的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我给他详细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眉头深锁,一副心事凝重的模样,一根烟抽完了,又抽出一根,被我夺了去,『少抽点。』说起抽烟,枢从小受父母耳濡目染,从来都是烟酒不沾的,加上人长得高而帅,头脑又聪明,在校时,追他的女生也不在少数,工作以后,亲朋戚友纷纷争相介绍对象,当然,都被他以男人当以事业为重,先立业再成家等理由婉转地回绝了。现在这位妻子原与枢同校,一直暗恋着枢,直至毕业迟迟未表白,后又在同一家公司相遇,便鼓起勇气,告白了。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枢便开始与她交往了,抽烟的习惯也是自那件事之后开始的。后来,在父母的催促下,我与亲朋戚友介绍的一名对象结婚了,半年之后,枢向那个女孩求婚了。
      『我找他们两个谈谈。他们现在在哪?』枢问道。
      『看这个时间点,他们也该放学了吧。应该正在回家的路上。』我望了望挂钟,答道。
      『这件事你告诉他了吗?』枢问道。这个他,便是我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
      我摇了摇头,答道:『没有。』
      『你变聪明了。这件事若被他知道了,他们两个肯定活不了。』枢挖苦地笑了笑,说道。
      『我本来就不笨,我知道事情的轻重,所以才找你商量。』我白了他一眼,说道。
      『是,是,你是笨蛋中捡漏的那个。』枢看见一副无精打采的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继续挖苦道。
      『幽都枢,你够了吧。挖苦人也找对时机啊。果然,找你来是错的。』看见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就气得咬牙切齿,一激动,眼泪就不自觉地涌出来了。
      『喂,开个玩笑而已。不至于吧。喂,都多大的人,怎么说哭就哭了?这爱哭的坏毛病,喂……』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哭得唏哩哗啦,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仿佛要将这么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苦楚和委屈一次性发泄出来。枢没有再劝我,只是轻轻地把我拥入怀里,轻轻拍抚着。哭了一阵,我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也不再哭了。枢伸手接住了一滴泪,移到眼前,乌黑明亮的星眸,掠过一丝忧郁,说道:『这滴泪是为我而流的吗?我说过,今生除了我之外,不会再让你为任何无关的人流一滴泪的吧。』枢伸手抵着我的下颌,用手指摩挲着我的唇,眼里露出一丝寒光和邪魅。
      『枢……』我颤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往后缩,背脊微微发凉。
      『你真不听话。』枢向前挨近我,揽住我的腰,在我耳边呵了一口气,阴阳怪气地说道。
      『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强作镇定,嘴巴仍颤抖不已,额冒冷汗,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看来要给你一个足以让你铭心刻骨的惩罚,你以后才会学乖。』枢揽住腰的手紧了一些,将我贴近他的身体,露出邪魅的眼神,俯视着我。
      『我是你姐姐。你,放开我。』我使劲推开他,努力地想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但终究是徒劳。
      『姐姐?呵呵…在我眼中,你只不过是一个单纯而爱哭又惹人怜爱的笨女人。无论过了多少年,这点一丝都没有改变。』枢冰凉的唇贴近我耳边冷笑了两声,呵出的热气,让我有些头昏脑胀。
      『枢,求你不要这样。一会若让孩子们看见了,他们会怎么想?』我颤抖着声音,提醒道。试图让他清楚目前的处境。
      顿了一下,枢冷哼一声,放开了我,转身坐回沙发里,点起了一根烟,抽起来。
      我战战兢兢地走到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来,生怕再次激怒他,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抬头看了下挂钟,心里焦虑万分,迫切地希望有人来缓和一下僵局,屋内尴尬而凝重的氛围让我有些窒息,头晕目眩。
      『我出去等他们。』实在坐不住,我便站起来,转身欲走。
      『给我乖乖坐下。他们心里若还有这个家,自然会出现。』枢挤熄了烟,沉稳而淡然地说道。
      『喔。』无奈,我又坐下来,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你在害怕什么?』枢那双深遂而漂亮的黑珠子望过来,不带一丝情绪,问道。
      『没,没有。』我侧过脸去,不去看他,心虚地答道。
      『你是否在说谎,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不知何时,枢已经到了我所坐沙发背后,按住我的双肩,俯下身,附在我的耳畔,阴阳怪气地说道,说完,还冷笑了声。
      『……』我颤了一下,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神经绷得紧紧,仿佛随时都要裂开。他的气息让我喘不过气来,几乎窒息,头昏脑胀,昏昏欲睡。
      『呵呵~』而身后的他似乎还意犹未尽,贴近耳垂,嗅了嗅,接着用一种酒醉慵懒而带有磁性的嗓音,说道:『你怕我?嗯?』‘嗯’字,很轻很轻,似在呻吟。
      我的眼睛、嘴唇、双肩在颤动着,身体颤抖得愈来愈厉害,一时忘了逃跑。
      『枢,不要这样。』我几乎用恳求的语调,颤抖着说道。
      『嗯…气味依然那么甜美。你这个笨女人,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枢微凉的唇瓣点了下我的耳垂,浓郁的男人气息萦绕在我耳边,一种酥麻麻醉熏熏瞬间传遍了全身,让人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感觉。
      我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索性闭上眼睛,颤粟着。
      这时,门外传出一些动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门口出现两个身影。
      『妈,我们回来了。啊,舅,你来了。』说话的是我的那对双生子女之一,女儿静。
      『把眼泪擦一下,让他们看到你这副模样,不吓一跳才怪呢。』等我反应过来时,枢已经离开了沙发,走向他们。
      『零,静,你们太慢了,让你老舅好等。』枢又恢复往常的样子和腔调若无其事地跟他们攀谈起来。
      『臭小子,才一段时间不见,长高不少,都快赶上你老舅我了。』枢宠溺地摸了摸我另外一个双生子女,儿子零的头。
      『那当然,怎么说身上可是流着四分之一舅的血脉,没有一定的身高,还有脸见您么?』零咧着嘴玩笑地说道。
      『去,油腔滑调,说,又坑骗多少无知少女啊?』枢敲了下零的头,当然力度不大。
      『舅,看您说的,敢情我在你眼中就是那种爱捻花惹草的轻浮之辈。』零不满地说道。
      女儿静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身边,看了看我,关切地问道:『妈,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哭过了?』
      儿子零闻声望过来,我马上侧过身去,并用手遮掩,搪塞道:『我没事,只是眼里进了沙子,揉了下。你们陪你舅说说话,我去做晚饭了。』说完,转身即走。
      『妈,我帮你。』女儿静拉着我手,主动提出帮忙。
      『不用了,你舅有话跟你们说。』我脱开她的手,走进了厨房。
      『喔。』
      『零,静,你们先坐下来。我也不拐弯抹角,就直入主题吧。想必,你们心里也猜到几分,今天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们也都成人了,该懂的道理我也不再重复了。我在这里就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二人都准备好了吗?』枢沉稳地说道。
      『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零显得有些困惑,问道。
      『看样子,你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既然如此,你们还是尽快斩断这段孽缘,停止这种疯狂的行为吧。因为后果不是目前的你们所能承受得住的。』枢看了眼他们二人,浅淡地说道。
      『不是,舅,当初鼓励我要忠于自己的心,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的人不就是你么?现在又为何叫我放弃?我原以为,舅会和其他不一样,想不到你和他们一样迂腐庸俗世故。』零的语气有些激动,说这些话的同时,人也站了起来。
      『呵呵,臭小子,敢用我说过的话来反击我,还真有你的。』枢的反应倒是很平和冷静,没有一丝责备之意。
      『对不起,舅舅,请你不要怪哥哥,他也是一时激动才口不择言的。』女儿静也站了起来,低着头,略带抱歉地说道。
      『好了,都给我坐下来好好说话,你们这样站着不觉得累么?』枢伸手拉着零坐下来,顿了一下,又问:『你们执意要这样做,绝不后悔?』
      『嗯!』零和静异口同声地点头答道。
      沉默了一会,
      『好吧,我给你们一个小小的考验,若你们能顺利通过这个考验,以后我不再干涉你们之间的事情。敢么?』枢来回看了看他们二人,问道。
      『什么考验?』零率先开口。
      『很好,有胆量。这个考验就是,一年之内,你们彼此都不能见面,不能联系,断绝一切往来。一年之后,若你们对彼此的感情依旧坚定不移,那就算你们通过,我可以同意你们继续交往。如何?做得到吗?』枢问道。
      『……』零和静顿时沉默了。
      『你们也不用急于答复我,我给你们一晚的时间,考虑清楚,明天早上给我答复。逃跑的都是胆小鬼。呵呵~』枢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
      饭后,零和静说有事出去一下,我原本不同意他们二人独处的,特别在这个非常时期,但枢说,没关系,他们确实需要好好谈谈,认真地正视这件事。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他们出去了,屋里又剩下了我和枢两个人独处了,尚未从下午的困窘阴影中走出来的我,显有些无所适从,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仿若惊弓之鸟。
      坐在沙发的枢倒显得平静安然若无其事,随意地问道:『我在这里让你很不自在?』
      『没有,你是我弟,我有什么不自在的。呵呵~』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继续埋头收拾碗筷。
      『你不必重复提醒我们是有血缘的亲姐弟这个事实。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正因为如此,我才越发地痛恨这个身份,深恶痛绝,正因为这个身份的存在,我才不能忠于本心,爱我所爱,与其厮守一生;也正因为这个身份,我痛失了这一生的挚爱,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你不知道我有多恨,我恨这世间一切世俗偏见,陈规陋习。』不知何时,枢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前,抓住我的双肩,越收越紧。
      『枢……』我疼得蹙了下眉,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枢似乎意识这一点,放开了我,伸出手指托起我的下巴,让我与其平视,露出邪魅的微笑,说道:『尽管过去多年了,你的样子看上去依然那么年轻美丽,楚楚动人,风韵也不减当年啊……有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姐姐,还真是伤脑筋,我都有点嫉妒那个人了。』
      『枢,别这样……』我颤粟着往后缩了一下。
      枢将我逼至墙边上,一把揽过我的腰,贴近他的怀里,邪魅的眼神中,隐着一丝感伤,问道:『笨女人,当初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下,为什么要嫁给别人,你根本就不爱他?』
      『枢,事已至此,你旧事重提,你认为还能改变些什么吗?』我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去正视那双深遂让人捉摸不透略带感伤的漂亮黑眸,强作镇定地问道。
      枢微怔了一下,他意料不到我会有勇气说出这番话,而且是正视着他的眼睛说出来的。他冷冷地笑了笑,说道:『是啊,一切都为时已晚。错过了便错过了。』
      顿了一下,又说道:『其实当年也不能全怪你,是我太大意了,才让人钻了空隙,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枢,我恳求你,无论如何恨我,千万不要牵扯到孩子们身上,千万不能让他们踏上那条不归路,那会毁了他们的。你的话,他们一定会听的。』我抓住枢的双臂,央求道。
      『呵呵……你也太抬举我了。他们已经不是三岁孩童,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做什么?也只有你才把他们当孩子看待,瞎忙乎。』枢反握住我的手臂,淡漠地说道。
      『听你的语气,你是同意他们继续这种荒唐的行为?』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双手有些颤抖,往后踉跄了一下。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他们忠于自己的心,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又有什么错?』枢冷冷地微微一笑,眼前的枢感觉很陌生又遥远。
      『绝对不行,我不答应。枢,清醒一点,你也是为人父,应该多为孩子们的将来考虑一些,而不是尽说些不负责的话,误导他们。』我态度坚决,表达我的想法。
      『该清醒的人是你才对吧,玉漱?我真不明白,这种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你到底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他就这么值你为他这样做?以前孩子还小,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环境,我尚可以理解;但如今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你也没必要独自维持下去了。』枢握住我臂的手紧了一紧。
      『我们现在谈孩子的问题,别把话题扯远了。』我纠正道,其实,我只是在逃避。
      『好,我们就围绕孩子的问题讨论讨论。在孩子的教育成长路上,他,这位亲生父亲有没有尽到一分一毫的责任,你不用再替他掩饰,从孩子们的口中我早已知晓一切,他一个人长年在外工作,一去几乎音讯全无,对你和两个孩子也不闻不问,家如旅馆,说走就走,说得好听点,为了这个家,谁知道事实是不是这样?当你为了这个家和孩子奔波劳碌,劳心伤神,心力交瘁,几度病倒,他有没有真正地关心和安抚一下?没有,我敢说,就算你某天突然死掉,他也毫不知情,也不会为你掉一滴泪。』枢痛心疾首地说道,握着我臂膊的手越收越紧,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别说了,枢,求你别再说下去了…他怎样对我,我都无所谓,我不在乎,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我一个人习惯了,从来都是一个人,所以无所谓了。』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已经哽咽,泪眼婆娑了。枢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擦了一遍又一遍,眼泪总是止不住。
      『我控制不住它了,它一直流出来,止都止不住。但这绝不是为了他,相信我。』我迫切地解释道。
      『我知道……』
      我被轻轻地拥入一个温暖而安稳的怀抱中,让我感到久违的安心和舒心,以及心灵上的宁静。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迷蒙中隐约听到一阵电话铃响起来,响了许久,我习惯性伸手去摸索那个声音的来源,抓住它,贴到自己耳边,『喂,哪位?』
      『玉濑,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们离婚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和嘈杂的背景声,让我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什、什么?』我重复了问了一遍。
      『我们离婚吧。离婚协议书我会寄过去,你在上面签字就行了。相关问题,协议书里已经列明清楚了。就这样吧。』
      挂了电话之后,我心情没有想像中的难过和沮丧,显得格外的平静而淡然,呆呆地坐了一整夜。
      清晨,从外面传出一些声响,我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你们这是想要当逃兵么?』枢拦住了门口的两个身影,问道。
      『舅,让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到一个无人认识到我们的地方去。』零恳求道。
      『你这样不告而别,有没有考虑到你们母亲的感受?也不知道是哪个笨蛋,为了你们两个兔崽子,才咬牙坚持到现在的。』枢忍住想揍他们一顿的冲动,沉稳说道。
      我紧步走过去,拉住静和零的手,问道:『你们要离家出走?要去哪里?为什么?我不答应。而且,你们的父亲也不会答应的。』我极力劝说道。
      『妈……』零和静愧疚地低下头。
      『我不知道,你舅对你们说了什么,导致你们做出这种极端行为,但是离家出走并不是上策。有问题,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起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好吗?』我拉着零和静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尽量让他们打消离家的念头。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有您的快递。』
      枢顺手接过了快递,看了看快递单上的内容,并念了出来:『离婚协议』
      我当场夺了过来,藏在背后。
      枢冷冷地笑了笑,喃喃道:『他终于等不及了嘛。』
      零和静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同时把目光投向我,问道:『爸要跟妈离婚,为什么?又凭什么?』
      『爸他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
      『不行,我要找爸问个清楚。』零起身即走。
      『零,坐下。』我的语气异乎寻常地平静淡然。
      我拆开信封,看了看协议书中的内容,并念了出来,大概为:双生儿女其中之一的儿子跟随父亲,女儿则跟随母亲;财产分配方面,现在房产按市价50%对半分配,一个月可有两次的探视机会,并且双方不得以任何理由或借口加以阻拦,诸如此类。
      『我不同意。我不会跟他走的,也不会和他一起生活。』零反应最为强烈。
      『零,你不想跟你爸爸的原因,恐怕是因为静吧。』枢一语道出了他的心声。
      『是。我可以同意你们离婚,反正这个丈夫有跟无都一样,但我不同意上面的附加条件。』零明确了自己的态度。
      『这套房子本是外公外婆送给妈的嫁妆,凭什么要分一半给他?他在协议书上附加这些条件,感觉有些厚颜无耻,小人行为。』
      枢拿起协议书,粗略地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对方可是你们的身生父亲,你这样说他,恐有不妥吧。』
      『除了此之外,他没有尽过一分一毫作为一位父亲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更不是一位合格的丈夫。』零咬牙切齿地说道。
      『妈,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这是你真实意愿的话,我和哥都会支持你的。』一直沉默不语的静,握住我的手说道。
      『随他吧,最后一次。』我拿起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用变卖房子的钱,打了一半给他,剩下的买了一个小套间,地方没有原来的宽敞,但环境清幽,两个人住的话,也足够了。
      临行前,我握住儿子零的手,叮嘱道:『替我好好照顾你爷爷奶奶,他俩老身子不好,好心照料着。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系我们。我们会帮你。』
      儿子零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但在他心里最舍不得,始终只有一个人。我和枢都心下了然,只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一晃半年过去了,一天,女儿静突然跑到我面前,抱着我哭起来,询问之下,得知,我的前夫不知从何知晓了他们在交往的事情,雷霆震怒,盛怒之下,把儿子零打得重伤入了院,至今昏迷不醒。我再也坐不住了,让枢订了三张机票直接飞了过去。
      看着病床上伤痕累累、一动不动的儿子,我的心都碎了,撕心裂肺地痛,一时急气攻心,昏厥过去。醒来之后,又不顾枢的阻拦,执意要去看看儿子零,他拗不过我,也只好扶着我一步一步走去。来到儿子零的病房,房内除了女儿静,还多了一个身影,在我再三坚持下,枢才勉强答应我和他独处一会。
      那人开始质问于我:『你早就知道他们的事是不是?为何先前不告诉我。』
      我没有理会他,走到床边,拿起毛巾径自替儿子擦拭脸和手,那人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毛巾,扔在地上,用手掐着我的下颌,强制将我的脸转向他。
      『你这个女人,想要无视我到什么时候?别摆出一副自命清高、纯洁高尚的圣女形象。私底下却背着自己丈夫跟自己的亲弟弟藕断丝连、卿卿我我、恩爱绵绵,你跟他年轻时的那些破事,你以为我就一点不知情么?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我甚至怀疑,躺在这里的所谓的儿子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你看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我,跟我那位小舅子倒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谁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你和他的孽种。』他煞有介事地说道。
      话音刚落,我伸手就朝他脸上一巴,冷冷地笑了笑,说道:『那就当他们不是你的好了。现在可以给我滚出去了吧。滚~』‘滚’音几乎是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吼完之后,身体往后踉跄了一下,扶住床沿,勉强支撑着。
      『给我出来一下。』枢推门而入,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一把拽着那人的衣领走了出去。
      不久,女儿静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舅和爸打起来了。我劝都劝不住,妈,你快去劝劝吧。这样下去,我怕会出人命。』
      我随着女儿静来到一块僻静的草坪地,两人脸上和身上均挂了彩,但已经停止了斗殴。我拉住静,停在一片草丛后面,静静地看着。
      『我跟你说,臭虫,你可以侮蔑我,但你绝不该侮辱并置疑她的清白,她可是你同床共枕十几载的妻子,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绝对要相信她。』枢擦了擦嘴角的血污,起身,抓住那人的衣领,说道。
      『同床共枕?妻子?从交往至结婚到孩子出生直到现在,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与我同房亲热,同睡一张床,却不能碰,你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受嘛?我知道她不喜欢我碰她,即便平时稍微亲昵一点的行为,都会引起她的反感和疏离。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使劲地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好,她觉得不好的地方,我都愿意去改,并努力去改。她对我的态度依然那种不冷不热,淡如空气,可有可无。她又何曾尽到过作为一位妻子应尽的义务?唯一一次也就是在交往期间,那天不知为了何事,她心情很低落,拉着我出去喝酒,把自己喝得伶仃大醉,那晚她变得比往常主动和热情多,我心里很高兴,直至欢欣雀跃,然而,她依偎在我怀里,嘴里却呢喃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我当时懵了,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我不甘心,我恨,我要报复,于是,我们发生了关系,之后不久,她怀孕了。结婚之后不久,就生下了零和静。你知道那晚她叫着谁的名字吗?枢,那声音真是销魂又动听,令人至今难忘,恨之入骨。那晚她喝醉了,把我当成了你,也只有在你面前,她才变得这么柔情似水。那次之后,她对我越发地冷淡无情,逐渐疏远我,甚至于讨厌我碰她,即便拉手也会引起她的反感和厌恶。后来,我听说了你们的事情,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不是不喜欢被人碰,而是那个人不是你。若换作是你,她肯定满怀欢喜地投怀送抱。哎呀,你可真是一位称职的好弟弟,照顾姐姐,都照顾到床上来了,真是体贴入微啊。』等他话音刚落,迎面就受了一巴掌,只不过,打这一巴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我真为零和静有你这位龌龊满脑子污秽满口脏话的父亲而感到羞耻。你说得对,零和静的确不是你的孩子,而他们从此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冲他吼出这段话,几乎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但我不能在他面前示弱,我强撑着。
      他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头地离开了。
      那人刚一离开,我便昏厥过去了。
      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枢趴在床边睡着了。这些天若不是有他在身边奔波张罗着,我一个人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或许是我的动静太大,惊醒了他。枢抬起头来,看着我,深遂的黑眸似乎要把人看穿,看了一会,我心虚地侧过脸去,问道:『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
      『你害羞的样子还是和当年一样,可爱。』枢微微一笑,说道。
      『有吗?』我抬头抚了抚脸颊,故作轻松地搪塞道。
      『为这种渣渣大动肝火值得吗?』枢把我一只手抱握在手心里,温和地问道。
      『不值。为了这种人,搞得自己遍体鳞伤的你,值吗?』我在退缩,却被他握得更紧。
      『为了你和零,一切都值得。』枢眼里充满了真诚,抱着我的手贴近他的脸颊和唇边,轻柔地吻了下,冰凉的吻印在手背上,有一种酥麻的感觉。
      『油嘴滑舌,我看零都跟你学坏了。』我白了他一眼,嗔怪道。
      『这叫虎父无犬子。』枢自鸣得意地说道。
      『瞎说,你还把那人的胡话当真了不成?』我往他的胸脯捶了一拳,白了他一眼。
      『我倒希望他说的是事实。这样我便能名正言顺地对他们更好一些。』枢看着我,诚恳而平稳地说道。
      『都一把年纪,还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真受不了你。』我又白了他一眼。
      『我这把年纪怎么了,正当壮年。现在的许多年轻小伙还不见得有几个能比我强的,特别是那方面。』枢恶作剧地附在我耳边故意把后面那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我的脸唰一下红了,心蹦蹦乱跳起来。只听到枢在我耳边玩意地笑了笑,似乎在幸灾乐祸。
      『果然,你害羞的样子是最可爱的。哈哈哈~』枢抚额大笑起来。
      『去。有你这样捉弄自己的姐姐的嘛,况且人家还卧病在床。』我随手抓起一个枕头就朝他脸上扔过去,脸没扔到,枕头倒是被他用手接住了。
      『还笑,不准再笑了。』我瞪了他一眼,嗔怪道。
      『好,不笑。哈哈~不知为何,每当看到你,就忍不住想捉弄一番。』枢忍住笑,说道。
      『变态~』我白了他一眼,嗔怪道。
      顿了一会,指着他脸上的伤,问:『疼么?』
      『废话,换你试试。说起那个渣渣,看似一副文弱弱皮包骨的样子,没想到,人还这么能打。』枢伸手摸了伤处,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这叫拿起砖块砸自己的脚,活该。看你平时做事沉稳冷静,有分有寸,一遇到这种事就头脑发热,冲动。』我白了他一眼,说道。
      『纠正一下,但凡与你有关的事情,我才会这样,换作别人,我还不管了。』枢解释道。
      『是,是,是,真拿你没辙。只是,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我按动了床头铃,要来了一些创可贴和消毒用品。
      『坐过来这里。』我示意枢坐下来,准备帮他清理伤口。
      枢心下了然,乖乖地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我忙乎起来。
      把一切可见伤口都处理干净包扎好之后,才发现,他脸部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还真的不小,可见两人当时打得有多凶,不禁感到心寒和酸涩,眼泪又不自由主地流出来了。发现背后的我的异常,枢转过身来,托起我的脸,视线与他平视,看见泪眼婆娑的我,微怔了一下,用嘴吻去我脸上的泪,然后拥我入怀中,拍抚着我的背。
      『我很高兴,这泪是为我而流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没有继续哭下去的心情了,眼泪嘎然而止,抬头看他,敢情又着了他的道,暗握紧拳头,猝不及防地朝他的胸脯狠狠地捶了一拳,转过身去,不理他。
      『啊,你想谋害亲夫啊?』枢抚着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
      『天作孽,犹可怜;自作孽,不可活。』我幸灾乐祸地说道。
      过了一会,我翻身下床,想着去看看儿子零,被枢按回到床上。
      『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零。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试图站起来,无奈被枢按下。
      『给我乖乖地躺在床上休息,哪都不要去。我已经问过零的主治医生了,零目前的情况稳定,照此下去,不出两天,他自然会醒过来。静在那边照顾着,一有情况,会马上通知我们的。你就别瞎忙乎了,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关键。再敢像上次那样晕倒,看我怎么收拾你。』枢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他是认直的,毕定会言出必行,其后果是难以想像的。
      为不激怒他,我只好作罢,乖乖地躺回床上。
      『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胃口。
      『感觉以前的枢回来了。』
      『笨蛋,我一直都在,从不曾离开过。只是你没有意识到而已。』枢伸出手,敲了我的额,白了我一眼,平稳说道。
      『是啊,小时候,总以为爸妈和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后来,经历了不同的事,接触了不同的人,才渐渐地发现,世界真的很大,而我们也只是其中极其渺小的存在,宛如细小的沙粒,在时光的河流中,随波逐流,飘向未知遥远的远方。』
      『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那么压抑和感伤呢?你该不会又在心里酝酿着什么蠢事吧?』枢抵着我的下巴,狐疑地看着我的眼睛。
      『只是突然有些感伤,有感而发罢了。以前的大风大浪都熬过来了,难道我还会怕这一点小风浪不成?放心了,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轻拨开他的手,笑了笑,说道。
      『这还差不多。』听了我的话之后,枢稍微松了一口气。
      约莫一个月过去了,零的伤势基本上痊愈,办理出院手续之后,我和枢把零接回了我们所居住的城市的家里休养。安置好我们母子三人之后,枢回了一趟他自己的家。自从那次之后,那个人一直音讯全无,仿佛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或许在他的心里,他始终置疑着零和静的血缘。不过,这样也好。零和静也不必分隔两地,饱受相思之苦了。是什么令我改变初衷的呢?是枢语重深长的一番话:抛开一切世俗偏见,摒弃社会舆论,忠于自己的心意,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绝不后悔,不轻言放弃,携手并肩一起走下去,前提是,必须要有相当高的觉悟和坚定不移的心。
      零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几个月过去了,现在零和静已经顺利从大学毕业出来,开始踏上社会。而随之而来,摆在我们面前的迫切问题是,零和静的何去何从。经过一番商量之后,得出了结论:让零和静出国留学,远离这里的一切,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开始我很不舍,毕竟一旦出了国,便很难见到面了。孩子们也因为不舍得把我一个人独自留在国内而犹豫不决。
      『妈,你跟我们一起走吧。』零拉着我的手,恳求道。
      『是啊,妈。如果留下你一个人,我们也不会安心地生活的。』静搂住我的脖子,依依不舍地说道。
      沉默了一会,我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道:『这里还有我所深深依恋的东西,我舍不得,放不下,忘不了……所以,请原谅,我不能跟你们一起离开。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零和静看了看对方,心下了然,也不再劝我。
      零和静出国之后,看着空廖廖的家,不免黯然神伤。这时,我从侄女那里听说了一件事情,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事情发生在零伤愈回家休养期间,枢回了一趟自己的家。刚一踏进家门,迎面飞来一个抱枕,枢的妻子丽香一副忿忿不平、咄咄逼人的模样,冲着他大喊大叫,『还回来干什么?干脆搬过去和她一起住算了。你心里面还有这个家么?』把一个行礼箱扔到枢的脚下,示意要他立即离开这个家。
      枢沉默了一会,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之后,枢试图挽回这段婚姻,曾多次找妻子解释、和解、商谈,两人均未达成共识,不欢而散。多次协商无效之后,两人签了离婚。枢净身出户,把房子留给了他的前妻和儿子,并承诺每月支付一定的居家费,便带着女儿住进了公司分配的套房。这些事,枢从未在我面前提及过,或许是怕我自责愧疚吧。
      有一段时间,我身心俱疲,郁郁寡欢,患得患失,情绪非常地低落沮丧,我向公司请了长假,在没有知会任何人,包括枢,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回到了久违的家乡,樱县,之所以取名樱县,是因为这里几乎每家每户门前至少都种有一株樱花树,一到春天,满城花海,花香四溢,景色宜人。我回到了小时候居住过的木板房,那里充满了爸妈、枢和我的许多美好的回忆。因为每年在特定的日子,我和枢都会回来一趟,每回来一次,都会给木板房作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和检修保养,所以尽管过去了许多年,木板房仍焕然一新,庭前的樱花树也成长得很茂盛,一簇簇白色的小花长满了枝条垂落下来,满满的雪白色,和风吹拂,摇曳生姿,落樱缤纷,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我和枢两个人在庭院樱花树下追逐嬉戏玩耍的情景。从小我们俩就喜欢腻在一起,形影不离,就像光和影的两面。枢温静沉稳,乖巧懂事,聪明能干,成绩在校一直都在名列前茅,一直都是爸妈的天之骄子,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而我活泼好动、没心没肺、大大咧咧,总是无意识地闯下了一堆祸事,让爸妈头疼得咬牙切齿,还得低头向人道歉。每次受罚,总免不了饿得前胸贴后背,情绪也随之低落和沮丧,那时,我时常在怀疑,我究意是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即便犯了错,也不至于让正处在发育阶段的女儿饿着肚子受罚吧。难道他们不知道虐待儿童是犯法的吗?而就在我饿得饥肠辘辘,以水充饥的时候,枢总会及时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饭菜端到我面前,催促我快吃。我当时真是感激涕零,把他当成神一般膜拜。后来,枢告诉我,他送饭是得到了爸妈的默许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爸妈,对不起,我错怪你们了。林林总总,历历在目,仿若昨日。突然发觉,有爸妈和枢陪伴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之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人的一生,快乐总是廖廖无几,更多的是不安和恐惧充斥其中,被现实伤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之后,也只能随波逐流,沉浮翻腾,最后融入到时光的河流之中。
      不知不觉,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妈妈在厨房为晚餐而忙碌着,爸爸捧着一叠报纸坐在沙发上翻阅,我和枢在客厅里追逐打闹,这时,厨房飘来了阵阵食物的香气,光闻着这味道就觉得美味极了,一切都那么如梦似幻,温馨而美好,我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没有痛感,果然是一场梦。就算是一场梦,也希望它永远不要醒过来了,就让它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迷蒙中依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重复地唤着一个名字:『玉漱』那是我的名字,是谁在叫我呢?我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而好看的脸,眼里充满着焦虑和担忧,随着我的醒来而转悲为喜,欣喜若狂,关切地唤道:『玉漱,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啊,我什么时候睡着了?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我刚刚不是在木板房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困惑不已,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梦你个大头鬼。』一个拳头砸到我的头上,我的脑袋嗡嗡直响,顿时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爸,就不能轻手些,又想把姑母又打回原形吗?』吓得旁边的侄女兰惊慌失色,生怕我又昏死过去。
      『姑母,你一个人在木板房昏睡过去了,邻居叫都叫不醒,就把你送到医院,还电话通知了我们。我们接到电话后,十万火急地赶过来了。你不知道,当兰看到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吓得整个人都傻了,后来还哭得唏哩哗啦的,哄了半天才停下来。』侄子凛说道。
      话单刚落,引来侄女兰的一记白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姑母,你不知道,你都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在你昏迷期间,你都没见到爸的脸色,黑得像包公一样,怪吓人的。』
      『罗嗦!你们两个兔崽子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有完没完?实在管不住自己嘴巴的话就给我滚出去,少在这里瞎掺合。』枢露出鲜少的羞涩神色,别过脸去,对着他们嗔怪道。
      『姑母,那我们先出去了。你和爸慢慢聊。』兰和凛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心下了然,双双走了出去,随门关上了门。
      『他们兄妹感情真好。』看到两个亲侄,不禁想起了国外的零和静,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快乐吗?幸福吗?
      『也就那样吧。』枢浅谈地答道。
      『我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想不想听?』我微微一笑,对他卖起了关子来。
      『随便。』枢浅淡答道。
      等了一会儿,见我还没说下去,略显诧异地看我,问道:『怎么不说下去?』
      『既然某人没兴趣,那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致了。算了~』我继续卖关子,心里沾沾自喜。看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我想听,说吧。』枢坦然答道。
      『我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爸妈、枢和我一家四口在木板房一起生活的情景,令人意往神驰。』我一脸的陶醉,仿佛置身其中,恬然说道。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搬回去住的。』枢平稳地说道。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罢了。』美好的梦想只要留存在心底就好了。
      『真是的,多大的一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真不敢想像,零和静是如何长大成人的,只能说他们的生命力实在很强韧。』枢碎碎念道。
      如他所说,我对零和静的关心和呵护远远不够,内心愧疚不已。
      『玉漱,反正你现在也是一个人住,索性搬过来我那里和我们一起住,互相间也有个照应,我也安心些。』枢拉着我一只手抱握在他的手心里,温和地说道。
      『啊,不用了。我一个人住习惯了。再说,也不太方便。』我婉拒了他。原因是,不想再拖累他了。还为之前他和前妻离婚的事耿耿于怀,心怀愧疚,无颜见他了。
      『你不想搬走的话,那我搬过来,总该行了吧?』枢仍不死心。
      『啊,』我话还没说完,被他抢先说了去。
      『就这样决定了。』
      『喂,不要擅作主张。我还没答应呢。』我白了他一眼,嗔怪道。
      『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你长得这么好看,人又那么笨,要是某天又被人拐了去,那我真的后悔莫及了。』枢眼里充满了诚恳,温情款款地说道。
      『喂,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挖苦我啊?把人家说得像小白一样。真是的。』我又白了他一眼,忿忿不平地说道。
      『已经错过了一次,我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再放手。除了上天,再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把你夺走了。』枢握着我手的那双手收紧了一些,下定某种决心,信誓旦旦地说道。
      『……』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决心,不知为何,我竟无言以对,无法拒绝。
      『我想再看一看庭院里的那棵樱花树,你能陪我一起去么?』我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微笑着问道。
      『好,我陪你一起去。』枢微微一笑,温柔地答道。
      庭院里,樱花树下,枢推着轮椅上的我,闻着清风草木花香,看着落樱缤纷。在未来的日子里,有你陪着我一起看尽世间繁华,体会人生百态,足矣。人人都追求着幸福,却不知幸福已在身边,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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