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油灯

1、暖阳

　　北京的秋天似乎格外的短，本计划着享受着无尽的瑟瑟秋意，徜徉在漫天飞舞的落叶之间。可是它竟短到连银杏叶也是骤然间变黄，然后又骤然间铺了满地。隔天便被清扫地销声匿迹。
　　然后，不知何时，北京的冬天就在光秃的枝桠间无声地来了。
　　北京的天空还是一如既往地浑浊，偶然会碰出一个万里无云的蓝天，让你惊喜万分。它既没有南方澄澈碧蓝的诗情画意，也没有南方阴雨天气里，昏暗潮湿的那种彻彻底底。单纯地灰色，阴沉着脸，给你无穷无尽地压抑之感。在树叶疯狂地脱落之后，树枝铁铮铮地直刺天空，直让人感觉生疼。
　　除了无止境的灰暗，还有彻骨的寒冷。零下几度的低温看似不温不火，夹杂着凛冽的风歇斯底里地吹来。路上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匆忙走过，逃避着几乎无处可逃的寒冷。
　　在这样一个冬季，没有雪来把这个昏暗的世界装点得原始和圣洁。所有人都在室内享受着暖气带来的片刻的温暖。
　　我习惯在图书馆的玻璃圆桌上安静地看书，那是在嘈杂的生活中我唯一找到可以安顿心灵的地方。那天的冬阳奇迹般地出现了，阳光细细碎碎地如同粉末，安静地落满了整个世界。我在巨大的落地窗旁边享受着冬阳带来的温暖。阳光折射到室内的地板上，把靠窗的一角照得通明。一切都安静地像一副油画一般。
　　我偶尔看一看窗外的世界，那么明亮，鲜活。似乎昨天所有的沉郁都消失殆尽。
　　在我看书看到最最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瞥见窗外一个两岁左右地小孩在开心地玩耍。它的身边安详地站着一位老人，老人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小孩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圆圆的脸蛋和肉嘟嘟的小手。行动笨拙却显得格外可爱。冬阳撒在它的脸上，身上，影子也随着它胡乱移动。它的笑声在厚重的玻璃窗的阻挡下，显得极为细微，就像你拾起一枚落叶，耐心地看着叶脉的纹络怎样蔓延开来。
　　我看着它竟然入了迷，仿佛这个世界空荡到只有我和老人，还有它。
　　它在漫无目的地嬉闹着，突然看见我正在盯着它看，也许是被好奇充斥着，它快步跑到窗户旁边，趴着玻璃窗，用明亮和无比纯净的眼睛看着我。我惊诧于它的举动，竟然对会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目不转睛盯着它的人。老人也紧接着赶到跟前，冲我微微一笑，满脸写着岁月的沧桑。我开始觉得有些不自然，尴尬地冲它一笑。它小小的手掌印在玻璃窗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然后它竟然开心地笑了，它笑着跑到老人的身边，一把抱住老人的小腿。我从未想过一个陌生人的微笑竟会让孩子开心不已。它的笑是那么的简单纯粹，就像此刻的冬阳一般的暖人。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突然觉得特别熟悉。是啊，我们每个人曾经都有那么纯粹、天真的笑。冬阳细细碎碎地撒在它的脸上、身上，外面的世界温暖又通明，一切都安静地像一副油画一般。
　　我又不自觉地笑了，这次我分明感觉自己的笑是那么的干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