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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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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星无月的夜晚,夜色浓的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墨,苍凉浩瀚的戈壁滩上某一个背风的沙丘后却跳跃着零星的火焰,远远看去就像是晨星落到了地上,闪耀夺目。那是几堆篝火,燃的很旺,不时有守夜的卫士起身行走,火光映在他们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影子,错眼望去仿若鬼魅。
夜很凉,亦很静。“玄衣卫”们纪律严整,除了负责守夜的卫士的脚步声,并没有人谈笑,更没有人抱怨。
火堆共有五处,有四堆靠的较近,不必值夜的玄衣卫们靠拢在周围,有些已经歇下,有些还坐着,寂然无声。
另一堆篝火明显的偏离那四堆,火堆旁只有三个人,正是雨化田、莫独和被点了穴道丢在一边的木头。
木头保持着侧卧的姿势躺在沙地上,穴位长时间受阻,又是这样难受的姿势,大半个身体都僵了。夜风寒凉,他躺在火堆旁,面向火堆的半个身体暖意融融,背向火堆的半边身体却寒意渗骨,难受至极。他对天翻了个白眼,听到肚子里传来极响的“咕噜”声。
雨化田淡淡的一眼扫过来,并没有说话,莫独却走了过来,指尖连点,解开他身上的穴道。丢下一包东西,便又走回雨化田身后坐下,整个过程却是一句话没说。
木头尝试着活动了下手臂,长时间的血流不畅半个身体都是麻的,手指轻微的移动便有强烈的麻痹感传来,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噬咬。他皱眉快速的甩了甩手臂,幸好血液流通顺畅后那种感觉变慢慢的消失了。
双手撑地勉强翻了个身,缓缓坐起。——莫独只解开了他上身的穴道,腿上依旧没有知觉。他似乎也并不在意,打开莫独丢下的那包东西,却是几块糕点。奶白色的糕点堆叠在小小的油纸包里,上面撒了细碎的桂花,一点一点金灿灿的,香味扑鼻。竟是望江楼的桂花糕,他有些惊讶,拿起一块咬下,香甜软糯,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等了片刻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他放心的大快朵颐起来,也是饿得狠了,几块桂花糕三两口便都进了肚子。
“扑棱棱——”忽然,夜空里传来一阵振翅声,一个白色的影子划破夜风而来,猛地落在他的头顶。
“咳咳……咳咳咳——”头皮被拽的生疼,他一时不察被最后一口桂花糕噎住,忙腾出手来一边猛拍胸口顺气,一边探手向头顶上的东西抓去。
“嘎——”指尖将将触到之时,那个东西仿佛受了惊吓,忽的腾起盘旋在半空,顺带着拽断了他几绺头发。他怒目瞪去,原来是一只雪白的鹞鹰。
“扁毛畜生——”他正要放声大骂,忽听一声尖利的哨音响起,那只糊涂的鹞鹰找准方位重新落下,轻轻巧巧的停在莫独横起的手臂上,竟很有几分飒爽威风之态。它抬起一只爪子任莫独取下上面绑着的竹筒,偏头理了理翅上的羽毛,黑豆似的眼珠望着木头的方向,似乎嘲笑般的“嘎嘎”叫道。
“咳咳……”木头气急,恶狠狠的瞪了那扁毛畜生一眼,一边拍胸一边猛咳,也不知道是想把那噎住他的糕点咽下去还是咳出来。
许是他咳得太急了,雨化田莫无表情的丢过来一个水囊,他猛灌了几大口水之后,方觉好多了。喝完心里又是一惊,又等了片刻没发现什么不适,他方缓缓的放下心来。
“你担心水里有毒?”雨化田看到木头神色有异,略一思索便知道了原因,冷笑,“谢氏以医术冠绝天下,门下子弟无不精通医药,没想到除了谢安亭,竟还有分不清清水和毒水的。……果然是父子。”
“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木头漠然。沙漠里清水珍贵,确定其中无毒后,木头本着不喝白不喝的原则,又灌了两口。
“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雨化田轻笑。不再理会木头,问莫独,“是哪一边的消息?”
莫独递上薄纸,答,“渡言明楼。”
雨化田霍然抬首,接过纸片快速的看起来。纸片极小,上面不过聊聊只字,他很快看完,皱着眉头问,“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禀督主,目下我们还在龙门关外,要到京城的话最快也得三天。”
他们二人说话并未刻意回避木头,木头便也大大方方的听着,在听到“渡言明楼”时吃了一惊。
“渡言明楼”是新近几年从武林中异军突起的一股势力,主事者有三,名字中分别带有渡、言、明三字,是故称为“渡言明楼”。但据说此三人并非其真正的主人,背后更有一位总楼主。
传言七年前申奇虎之死,六年前易靡授首,乃至去年大贪官查立越半夜横死家中,桩桩件件都与“渡言明楼”脱不了干系,不过因着这些个人不是贪官就是奸商,到让人不由得对这“渡言明楼”印象极佳,往往便将其放到了武林正道那一边去。甚至有人附会三年前除去东厂曹少钦的赵怀安就是此楼中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又因其行事极为隐秘,除了好事者附会谣传添油加醋的种种‘奇事’外,“渡言明楼”的真实情况却无人知晓。它是一个隐世的门派,还是一个新兴的组织?是只为锄强扶弱,还是有争霸江湖之心?它实力如何,所处何地,楼主何人?
要论神秘莫测,整个江湖武林当属“渡言明楼”无疑,并且因这“神秘”二字,近年来“渡言明楼”更是名声大噪,令人侧目。
而现在他竟从雨化田口中听到了“渡言明楼”的名字,并且看起来还与他们有消息往来……难道渡言明楼竟是西厂安插在武林中的势力?!
若当真如此,那西厂的手未免伸的也太长了。
他一念转完,回过神来之时,雨化田已经换了一个话题。
“……属下心内起疑,便吩咐了人跟上,命他们若有消息随时来报。昨日属下收到消息,那人已经入京,不但如此,他进京之后直奔顺天府衙门而去,直言其乃西厂提督,看来是想假冒督主,混进西厂……”
“嗯。”雨化田神情莫测,“顺天府尹的答复是什么?”
“顺天府尹没有细查便将人迎进了府中,我们的人不敢暴露身份没有跟进去,所以没有听到答复。不过顺天府尹为人最是糊涂胆小,怕是现在已经将人送回灵济宫了——督主,可要……”
“不忙。”雨化田摆手淡笑,好像想通了什么,心情愉快,“我正愁时间太紧分身乏术,既如此——我便暂时不回京城了。明日一早你便带人尽快赶回京城,另外传信告诉张越一定要稳住宫里那人。”
“是,督主。”莫独虽然不解,仍旧点头应道,犹豫了一瞬,问。“那,那个人,该如何处置……”
“那个臭东西么?哼,”雨化田冷笑,“想钻空子得到荣华富贵……随他去。”
“可是,他长得和督主……”一模一样。
“不妨,谅他一个地痞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以为凭一张脸就能坐稳西厂督主的位子么?雨化田可不是谁都能当的!”雨化田冷笑,“——不必戳穿他,就让他去替我打发宫里的那人吧。”
“是。督主。”莫独恍然雨化田的用意,神色间却并不露分毫,应声退下。
一时间沙漠中又静下来,只有篝火偶尔暴起噼啪的细响。
木头零散的听得这几句,并不在意。心里却还想着“渡言明楼”与西厂的关系,越想越是可疑,倘若“渡言明楼”当真是西厂埋在江湖武林中的暗桩,那西厂的用意,雨化田的用意,乃至当今圣上的用意真是令人悚然而惊。
正所谓“侠者以武犯禁”,江湖武林从来能人辈出,又不受朝廷官府的控制,向来为当权者所忌惮。若说是当今圣上决意铲除这隐患,是故伏下此招以图后效也无不可。而雨化田统领西厂,正说明其受当今圣上信任器重,能够知晓“渡言明楼”甚至与其有信息往来更是理所当然。
但当今圣上一向不甚清明,多年来宠信奸佞,致使朝纲败坏,小人得志,忠臣蒙冤。便如当年谢安亭欺君灭门一案,虽然他受东厂万玉楼利用,亦在其中出力不少,但也只是被万玉楼利用而已,当今圣上甚至不曾细问缘由,便听信东厂一面之词,下令族灭谢氏一门,如此昏聩,实难让他相信这“渡言明楼”会是成化帝隐伏的暗笔。
而假若不是成化帝的意思,那“渡言明楼”便极有可能是与西厂有脱不开的关系。可雨化田之西厂如今已是权势滔天,可谓翻手为云覆手雨,难道他犹嫌不够,竟还想要借“渡言明楼”之势一统武林么!
木头越想越是心惊,不论“渡言明楼”是当今圣上的势力,还是雨化田的势力,又或者是与这两方有所勾结的第三方势力,背后必定都有一个绝大的阴谋,一个会使苍生涂炭,白骨成山,血流成河的阴谋。
他虽不算是江湖中人,思及此却也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侧目望去,雨化田和莫独说完话后便靠坐着沙丘打坐,大概是在运气疗伤,对他的惊疑不定似乎并未有分毫觉察。
木头隔着火光看过去,陡然觉得恍惚,雨化田的眼睛静静的阖着,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明光照耀之下眼前的人容颜俊秀,神色高华,几乎让他错觉是见到了不闻世事的神佛,但当火光暗下来的瞬间,却又是煞气盈眉,狰狞可怖,令他不由得心头一跳,仿佛妖魔。
便在这难辨神魔的时刻,木头突地想起一个问题。
——不论“渡言明楼”背后的隐秘如何,知情者都必当守口如瓶,可雨化田与莫独商谈之时,却为何没有避开自己?
※※※
第二日一早,日未起,月已沉,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时侯,玄衣卫们早早的便起身准备动身赶路。木头睡得并不沉,听到众人灭去火堆,牵扯马匹的声音便即醒来。玄衣卫们的动作极快,就在他将将醒来到完全清醒的瞬息之间,莫独已带着众人绝尘而去,片刻后即成苍黄沙漠中的几个黑点。
木头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此处已只剩他与雨化田二人,而看雨化田的样子,显然也不会好心解答他心中的疑惑,索性便不问了,只瞧着雨化田的动作。
雨化田一眼都没有看他,径自牵过两匹马,翻身而上,调转马头朝向与莫独一行人截然不同的方向,低声,“上马。”
上马?他被封住了穴道根本动不了,怎么上马?木头暗暗皱眉:江湖传言曾有一武学奇才,天生双腿瘫痪,自习练武功以来,便只练双臂,年深日久之下竟创出一门奇功,可仅靠双臂行走坐卧一如常人,甚至爬高走低亦不在话下,但他显然并不会这门奇功。
木头正要表示这“徒手上马”的奇功他是万万不会,雨化田此举分明强人所难,有虐待俘虏之嫌。但见雨化田屈指轻弹,“嗖嗖”几声轻响,他顿觉周身气血一畅,竟是将他全身穴道都解了开来。
禁锢解除之后,木头心中反倒更为惊疑,拿不定雨化田是何用意。却见雨化田夹紧马腹,扬鞭轻喝道,“驾!”已策马疾奔而去,竟是不再管他。
朝阳从天的尽头升起,迷彩万千,绚烂夺目。微凉的日光漫过灰黄的沙海,映出薄薄的一层金色。雨化田眨眼间已去得远了,素白微黄的长衣在一天一地的黄沙中并不显眼,但那个纵骑而去的孤影却无端端的让人不能忽略。
木头犹豫良久,终是纵身跃上另一匹马,紧随而去。
※※※
有人策马西去的时候,有人正向着京城疾奔。
顾少棠将龙门客栈与赵怀安托付给哈刚之后,连夜便出发。广袤的沙漠看不到尽头,白日里酷热难当,夜深时又寒凉刺骨,她一路马不停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快,再快一点,要赶在雨化田回西厂之前见到风里刀,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会怎样呢?其实她并不曾细想,并不是不能,只是不敢。因为即便不想,冥冥中她亦明白那个结果,必定是不好的。
日升月落,戈壁滩上的风苍凉而浩瀚,裹挟着沙砾扑打在她的身上脸上,引起模糊的刺痛。从一望无际的灰黄到夹杂着点点新绿的城郭,一路上那片沙漠渐渐远去了行迹,人声亦慢慢的鼎沸起来。
这是中原,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她陡然不知所措起来,——少年离家,和那个人结伴而行。他们走过了山山水水,足迹几乎遍布大明的每一寸山河,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来过京城。
为什么没有来过京城呢?她从没有细想过,或许是她的心里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游子情结,天涯羁旅,漂泊过客,而京城太繁华,太灿烂,那是一个过于中心的地方,不适合她游离的心绪。
哈,这样文邹邹的感念竟也有一天会浮上她的心头。顾少棠自嘲的一笑,牵马进城。
京城的街道极为宽阔,两侧商铺林立,鳞次栉比,这样热闹。她隐约的记起,那个臭小子其实,是很喜欢热闹的啊。当年她负气离家,拉了他一起行走江湖的时候,他便多次提起想去京城看看,只是每一次提起都被她否决了。
有什么好看的呢,她不以为然。甚至连拒绝的理由也没有,往往只要狠狠的瞪他一眼,那个臭小子便会识趣的缩了脖子闭嘴。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几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总是她命令,他听从。即使是在闹翻了之后,他们约定“只谈买卖不谈感情”,这样的相处方式也没有改变。当初是因为什么理由闹翻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她的心底还是固执的认为他们会一直那样结伴走下去。
但这世上,又有什么是能够“一直”的呢?
眼前又浮现起几日前风里刀和常小文一起离开的情景,她当时固执的以为自己其实是不在乎的。凌雁秋把竹笛送给了她,她决定留下等那两个人回来,至于卜仓州,他要去京城就去好了,甚至他要和谁一起去也随他,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但等那个臭小子真的走了她才发觉,其实她并不是不在乎的。无法不在意啊,他们一起长大,一起闯荡江湖,甚至她离开了家,离开了爹娘,离开了所有的亲人,只有他还一直陪在她身边。
这份陪伴因为一直不曾改变而渐渐被她忽略,直到他和常小文结伴离去的那一刻她才恍然惊觉。
——即使她不愿意陪他来京城,自有别人愿意。
所以在得知雨化田没死的消息后才会立刻赶来吧,不只是担心他撞上雨化田之后凶多吉少,更是给自己一个台阶,让她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京城找他。
※※※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她走得并不快。算起来距离风里刀离开已经有十几天了,应该是早就到京城了,那他现在应该是在西厂。不过,雨化田一行走的比她早,她虽然也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但也不知他们是在她前头还是后头。
最好的打算当然是雨化田还没有到京城,她找到风里刀告诉他雨化田没死,然后他们尽快溜之大吉。但假如雨化田早她一步回来的话,风里刀现在会在哪里?是被抓了?还是逃了?
算了,不论哪一种可能,她现在都只能去西厂那边打探消息。
西厂的位置很好找,她在路上随便找了几个人问了,便得到了大致的方位。只是那些被他问过路的人战战兢兢的神色,让她忽然浑身不舒服起来。
这样神憎鬼厌,令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的地方。风里刀他,即使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会开心吗?有什么好不开心的?那个臭小子要的不就是荣华富贵么?
顾少棠胡思乱想着向灵济宫的方向走去,越走行人越是稀少,到得灵济宫门前的时候,已只剩她一人一马。
出乎意料的,诺大的灵济宫外却没有半个守卫,紧闭的朱漆大门里不时传来低喝,间有刀兵相击的铿锵脆响,竟是有人正在里面动手!
她心头一跳,缓步走近墙沿,纵身一跃便上了墙边的一颗梣叶槭。暮春时分,京中气候虽不比龙门燥热,亦是烈日当空,难得这一株槭树长得极好,枝叶繁密,顾少棠在其中藏好身影,攀着树梢往里面望去。
灵济宫内众人正混战厮杀在一起,亦无人发觉墙外已多了一个看客。
顾少棠看了一眼更是惊讶,她本以为是有大批人马在里面动手,此刻一看才发现。人确实是不少,不过大部分人都是一身侍卫的打扮,显然是西厂自己的人马,和他们争锋相对正在动手的却是只有寥寥三人。
此地既是西厂的大本营,西厂人多是自然,而另外那一方仅有三人也敢冲进灵济宫动手,倒是勇气可嘉。不过行走江湖有勇气是好事,但若是有勇无谋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顾少棠摇了摇头,她已看出这三个闯进灵济宫和西厂的人动手的人武功都是平平,莫说是高手,连算作二流都嫌勉强。若不是西厂那边似乎是打算活捉,怕是早就被杀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看来很快也要被西厂众人拿下了。
一个黑衣侍卫头领模样的人大喝下令。“……几个三流角色也敢擅闯灵济宫,不知死活!来人,给我拿下!”
“呸!你们这些西厂的走狗,人人得而诛之。”
“说得对,狗官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虽然处于完全的劣势,不过那几个刺客倒是并不露半分畏惧之色,大义凛然的举着剑妄图冲破西厂众人的合围,杀向包围圈外面的一人。
“大言不惭!”那黑衣头领冷哼一声,众人应声将包围圈渐渐缩小。那三人的冲击明显后劲不足,她只是扫了两眼,这一场争斗已是到了尾声。
顾少棠微微皱眉,她皱眉自然不是因为那三人即将被抓,她皱眉是因为——都很陌生,所有的身影都很陌生,并不见风里刀或是常小文。不过也不见雨化田,看来他应该还未回来,顾少棠略略松了口气。
“我和你们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那三人还在做徒劳的挣扎,顾少棠悄然从树上退开,不见风里刀,现在这样的情景显然也不适合她打探消息,看来只有先离开再做打算了。
方退了一步,但见场中异变陡生,一个白色的人影忽的从西厂重重包围之后窜出,“吱呀——”一声,拉开了紧闭的朱漆铜门,合身扑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的一身银白的长袍,衣饰华美,从门里冲出来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好像后面有什么猛兽正在追赶他一般。
顿时所有人都是一愣,连场中正在动手的几人亦是不由自主放缓了动作,那三人见机奋起反抗,倒将合围的人群冲散了少许。还是那个黑衣的侍卫首领最先反应过来,但神情亦是惊讶万分,“督主?”
督主?是雨化田?!顾少棠瞬间反应过来,目光追向那个白影,那人已经奔出去三四丈远,背影却是顾少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风里刀!”
那人顿住脚步,疑惑的回头,搜寻了片刻才发现树上的顾少棠,“顾少棠?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回事?”顾少棠问。
风里刀瞥了一眼门内。那几个刺客已被制住。他回身拉住顾少棠,“——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跟我先离开再说!”
顾少棠亦是乖觉,立刻便差不多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当下更不犹豫,扯了风里刀的手,“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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