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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世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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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阮夫人安了心离开,阮清才失力的瘫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捂着脸只笑世事无常。
假使是哪位大能推算出她和霖灵域注定有一番因果,自来惯会回护师门的邵镜自然是很可能亲身前往一观的。但如若她能早回来数日,便绝不会见邵镜……如果从没有相见的话,此后的一切自然不会发生。只是可惜可叹,她晚了半日清醒。
她的灵魂应该是早就回来了,但直到今日才苏醒过来罢了——她并未感受到夺舍会有的任何不适。而哪怕是自己的身体,数百年后的灵魂和现在的躯体也绝不会匹配,这需要时间的磨合。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一二,出现如今这般情形倒也可能是因为见过邵镜一面,才将她的意识给刺激得苏醒了过来;若是如此却是只能说世事无常了。至于若说邵镜如果也像是她一样回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以她死在那群人手里的时候而论,像是邵镜那么强大近乎天妒的修为,若是想要重来一次,所做出的动作绝无可能被天道漏过。
也就是她一个小小的元婴圆满的修者才能窥准了那一瞬的机会拼着碎婴出窍遁逃,又本身就有着在铸造大道之基础时便堪堪触碰到了恍惚的一缕时空之道的基础,便恰巧在出窍之时因为生死大难而触摸到时间的皮毛。接着在那些人看着自己的尸体、还没有料到竟有这种事情发生时,拼死以燃烧命魂的代价送自己的一线神魂灵识携带着记忆回到了如今。只是时间上太过凑巧,原本打算的只不过是慢慢滋养灵魂,但却意料之外的又被胎中之谜所惑,虽说是在母腹之中修补了缺损的一魂四魄,却是也让她混混沌沌了整整六年才在邵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陡然惊醒。
“唉……”想着想着,阮清就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叹。
听她这一声叹息,原本困倦的直欲睡去的小丫鬟陡然绷直了身子,紧张的瞥向纱帐内的人影,怯生生的问道:“小小姐,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将夫人请来?”
这个看上去只不过九岁左右大小的小丫头,正是阮夫人为自己女儿在家生子之中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心腹丫鬟,虽然如今的为人行事因年龄和阅历所限还略显稚嫩,但端的是忠心无比。
“没什么不舒服的。况且这夜也深了,即使真有什么不舒服也是唤了医女就好,又去打扰娘亲做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孝顺的女儿该做的事情。”阮清有些神思不属,便随口应道,当丫鬟诺诺的应了之后才陡然惊觉不妥,额头已然是微微见了汗。
幸好这丫头年岁尚小,应是不大清楚什么的,否则就以她方才这脱口而出不该是这年纪女孩儿见识的话,就能以疑为邪祟的名头请人施展道法探查,甚至是要了她的小命去。毕竟即使是正道修士也有夺舍之言,但这相当于害命的行为自然是极为被世人忌惮的。若是没有被发现也罢,如果在重修出自保之力之前被发现,也就是个被水浸火烧杀死的下场。
阮清好不容易才觅得一丝天道的疏忽、借用自己修为浅薄的机会逃得了性命,又如何甘心为了某些细节失却了性命?但如此想来,不单是绝不能再见邵镜,竟是连自己的娘亲都要不落痕迹的疏忽了去吗?……
阮清心底微痛。纵使前世踏入仙途的时候她依然是个幼龄孩童,但娘亲的宠溺无论如何还是深入心底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总是愿意将人看的好一些的,但却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她深切的记得那些自诩正派的家伙是如何冷笑着带着大义的名头一步步将她逼入绝境,也记得平日里关系极为不错的同门咬着牙犹豫半晌还是给了她一个歉然的眼神离开的样子,更记得在她无路可退的时候原本还盼望着师尊的救援,却听闻他们说邵镜其实是因为不愿亲手杀死这堕入魔道的徒弟而假意闭关,让她死了这份心,还拿出了无比确凿的证据的场面。
那玉简之中所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煦,但在她的耳中却是无比的冰冷而绝情。只不过是两个片段,却让她在那一瞬间有了一种整颗心被千刀万剐般的痛楚。
“我没有投身魔道的徒弟。”
“便随你们去就是。”
她很清楚,这玉简有着辨别真伪的阵法在,能够分离并储存下真实的声线。因此这份证据之中传来的话语,是绝不可能存在他人用其他办法改变了声音作假的可能在的。邵镜是真切的放弃了她……即使她亲口对自己说过心亦悦卿。
因此,即使邵镜回来,她也绝不会再和这个人有一丝半点的关系的。何况如今看来那并不是自己的师尊……与恋人。
罢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师徒之恋本就不伦。许是她早已有心摆脱这段孽缘吧。
阮清闭上了眼眸,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水迹。孩童的身体就是这点不好,但凡有什么情绪都是藏不住的……欢笑或许还能忍着板住脸,但悲……是定然会有泪流出。
其实疏远些也好,不是吗?
若要她忍耐下被逼的自毁肉身与元婴拼着千万分之一的机会遁逃回过去的仇恨,阮清自认为是做不到的。所以她定然会再次走上修仙访道的路子,并且……为自己报仇。所以,和他们疏远些,那些被她“无缘无故”杀死的修士的亲厚之人,便不大会对他们下手以报复自己。毕竟身为修者,如果对普通人下手,便会有着惊人的罪业缠身。
只是,在第二日清晨,因为阮清比平日略迟了些起身,便带着大夫着紧的赶来的阮夫人,却是让阮清再也狠不下心想着疏远二字。受过了太多背叛与痛楚的人,心底的软肋莫过于温情二字。何况……那本就是她的娘亲,她们有着最为一致的血缘……
阮清在娘亲的怀中痛哭失声,那模样完全抛弃了前世数百年的经历、如同真正的幼童。
阮夫人着忙的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询问她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女医者有些紧张的擦了擦汗,低声告诉阮夫人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按脉象看来,许是被什么吓着了,用些安神的药物或者香料就大可以了。
阮清原本只不过一时情难自禁,在醒过神之后也很有些不好意思,却只是将头埋在了娘亲怀里,喃喃的说她做了个可怕的梦。阮夫人斥责了丫鬟的失职,便心疼的哄着阮清。如此,阮清更是记不起先前曾有过的想要疏远娘亲的念头分毫了。
这种温情……实在是,久违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