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月拜长安 ...
-
世间红尘的种种,莫不是如这般,热烈燃尽归于随风飘扬的细尘。然而细碎的尘埃落于某处,渐积为厚重的土层,一粒微小的种子吐芽绽蕊,这是稚嫩又寂静的涅槃。这一场恣意的舞,观的听心是心感涩然。西海的畅音阁是四海赏舞听曲的好去处,修罗族女子的舞和鲛人的曲总是让人思之念之,那时的寸心多爱待在那儿,随着台上的悲欢去哭笑,而今,听心看着对座绯衣女子略显淡漠的脸,突然忆起了旧时习文时学的一句诗: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想赏的舞已赏,在念着刘府的晋元彩依,寸心也不想多留,起身说道:“听心姐姐,祭祀后又是喝茶又是赏舞的,想必你也累了,要不我们找间客栈歇息一晚,明早在去游玩?”听心对人间不熟,再说本意也不在游玩,自是说好。姐妹二人出了大风阁,找了间清净的客栈,要了两间比邻的客房,便各自歇下了。听心躺在塌上,不禁回想,如今的寸心到底是不同了,即使在亲近之人身旁偶漏本性。倘若放在以往,寸心定会和自己睡在一房,姐妹并肩相卧,聊天嘻笑。就在这般淡淡惆怅中迷迷糊糊睡去了。再说寸心,回房却是无丝毫睡意,置身桌前,随意为自己倒了杯茶,却也不喝,只是目光散然,时不时扫视眼握杯的左手。
子时将尽,喧嚣的长安早已归于寂静,巷子的深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晦暗不明的月下,沉睡着各色的住宅,不论是平民的小院,还是权贵的官邸,大都一片黑暗,溶于夜色。仅有零星的灯光在黑夜里闪烁。尚书府内东苑的西厢里正透着暖黄的烛光,案椟前尚书府的公子正俯身汇神研读着一本显得落拓的古藉,鬓角柔软的发落于书旁。沉浸书中的刘晋元并不知这房中还有一人,或者说是一只妖,一只蝶妖。彩依就在那书案的另一侧,刘晋元的对面,静静地细细地看着那刘晋元,这是第三夜了,只待今夜渡了精元,相公的寿元就回来了,自己也自会离去,这今后只怕是再无联系了,想到此不禁是有喜又忧。
突然,一阵细碎的铃声传来,惊了刘晋元,抬头望向窗外,八人身穿白袍抬着一座銮椅正向此处踏空而来,两侧各随侍四位黑衣护卫,端的是排场不小。这一行人落于房前,走下一位着白衣,黑发未束,身量高大的男人,双手交握置于腹前,右手的中指上戴着一枚嵌着硕大黑色宝石的戒指。男人立于房前,直望向窗内的晋元,并朝着其身旁撇了一眼。望着房前的一行人,似是来着不善,刘晋元起身,合了书,行至门前,亦望向来人。那行首的人开了口,道:“你知我今夜所为何来?”嗓音低沉,拖着冗长的腔调,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刘晋元不语,那人却也不急,半晌才道:“想必是为李公子师父和灵儿姑娘而来吧。”那人咧唇似是笑了笑言道:“久闻中原的状元爷学识渊博,聪慧异常,今日一见,确是如此,不过,是也不是。”刘晋元又是不语,那人又是不急,又过了半晌,紧握了握手中的书才道:“也是为了这本书吧!”那人脸上笑意渐浓,上前了两步,道:“还有您,这书中的南诏古文还须仰仗您的学识才能破译不是。”晋元默然了片刻应道:“怕是拜月教主您今夜要白跑一趟了,灵儿姑娘及李公子师父的去向在下并不知,至于此书,也因才疏学浅,丝毫未见其真知。”听闻“拜月教主”四字,那人脸上笑意更甚道:“今夜白来一趟也是无妨,然而也不怕您不说。”言罢,朝身后摆了摆手,黑衣护卫意会便四散隐了,两人对视无言,不一会,黑衣护卫皆回,竟然挟着一对身穿睡服的老人,昏睡不醒,正是当朝的尚书大人及其夫人。看着眼前白发的父母,意会过来的刘晋元甚是愤然,一脸怒容,也只切齿道:“你……”那拜月看着怒容满面的公子,悠然道:“不知状元爷现在是知还是不知呢?”看似随意地弹了弹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把弯刀横在了尚书的脖子上,尖利的刀锋闪着幽寒的冷光。隐了身的彩依,立在晋元身旁,暗自焦急。见刘晋元不语,那尖利的刀锋压了压,沁出了一道血红。那血在刘晋元眼中是那么猩红,几欲让他作呕,生生挤出个字道:“慢!”然话还未落,只见从身侧弹出一道流光,直向黑衣护卫而去,一道丽影相随护着二老而归。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刘晋元不禁欢喜,身陷两难的境地,父母安然回到自己身旁,即使是一时的,却也带来了一丝安慰。那拜月教主似是早有预料,面上依旧平静,手上却是不闲,戴着戒指的右手微抬,直直向那丽影射出一束乌光,一个轻闪,将二老至于地上,却未避开,乌光打散了隐身的真元,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震惊了其侧的刘晋元,喃喃道:“彩依……”既现了身形,也在无顾虑,当即朝己方的三人施了护身的法诀,便朝拜月教主而去。妖身修行本就不易,纵是千年的蝶妖也不过出窍后期的修为,这两日又为晋元渡真元固本,修为跌落,元婴中期自是抵不过合体初期,不过一招便遭禁锢,拜月擒了彩依,朝晋元望去,道:“识实务者为俊杰,状元爷应当知该如何抉择。”本以为有一丝希望,却不想陷入更深的绝望。然深入骨髓的秉性却是不改,一向温文的公子冷然道:“灵儿姑娘等人的去向在下确实不知,望请教主高抬贵手放了彩依及在下的父母,我自当随您回南诏,为您破译南诏遗留的秘密。”那拜月也不拖延,当即命随侍去屋内搬了书籍,随手解了禁锢,携着刘晋元凌空而去了。
彩依甫一自由,眼睁睁看着情系之人被挟离去,心下惶惶,不知所措,目及老尚书脖颈,慌忙将其扶起,素手轻抚脖颈,真元透掌而出,瞬间拂去了血痕。拜月既需相公相助,想必会一时无恙,思了半晌,彩依复归冷静,将二老送回房中,摹了晋元的笔迹留下一封书信,只说是朝中无事,想去远游,二老不必担忧。猛地忆起今夜还剩最后一次真元未渡,不禁又复忧切,这时又忆起怀中粉鳞,便将其掏出,输入真元,刻画原由,粉鳞化作流光远去。想一时那三公主也未能赶到,便回了房,闭了门,盘坐修养。
经这么一番变故,已将近四更。这厢寸心依旧是无睡意,便想着夜探尚书府,去看看彩依,这会那刘晋元也该寿元回归了,也不知彩依是何打算,正要起身,一道流光停至眼前,正是自己身上粉鳞,阅了所传之信,再不耽搁,朝尚书府飞去。听心于隔壁房中本就未睡安稳,粉鳞传讯所带的龙族气息将其惊醒,起身到寸心房中瞧瞧,哪想却未见龙影,便寻着寸心的龙气而去。寸心飞至尚书府,因着上回的缘故,径直落于西厢,推门而入,只见彩依打坐修息,一道仙灵之气打入其体内,助其复原,彩依睁开眼来,见是三公主,急行了个礼,忙向其细述始末。听心寻着寸心而来,也听了个梗概,打趣道:“你这妮子在人间是多管闲事来了,我说你怎偏的来长安啊!”寸心却也不恼,只是对着彩依道:“这是我听心姐姐,是我大伯的女儿,东海的四公主。”彩依忙见了礼,尊了一声四公主。
寸心看着彩依,知其心焦难耐,恨不得直赴南诏,便对听心言道:“听心姐姐,你好不易这两日得闲,可不要因着我败了你的兴致,我随彩依去一趟南诏,一时半会定是回不来,要不你自个在长安城玩两天,彩依之事一毕,我立即去东海找你可好?”听心知寸心秉性,骨子里的固执怎也改不去的,也不多言,只道:“虽是人界,却扯上了修道之人,你也要多加小心。”言罢,腾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