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霜姑

10、第十更 清薄的唇似月弯钩，浮出一袭浅梦

　　幽冥石桥上，红色的月静静升上天空。梦独自一人走在清冷的石板上，身后是望不到头的曼陀罗花海。曾经，有人告诉她，如果找不到栖身之所，便可以去找他。可是那个人，在哪？她的记忆混乱不堪，唯一清晰的只有小雪的那一部分。远处哨鸟的黑影掠过透明湖面，消失在雾气里。梦拉起裙摆走下石桥，前面是大片大片的水。梦试着将脚伸入其中，水立刻往四周退去。清如明镜的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有人吗？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有人在吗？”梦在水里小跑着寻找着小雪的身影，她好想喊，好想哭，梦里花海，小雪曾经软软地握住她的小手，对她许诺“雪儿会永远等着你，不管花香去哪，我都会记着。”可是，可是他骗了她。梦蹲在及膝的湖水中，于周身雕镂出一朵晶莹的莲花。
　　泛着幽冷青光的湖面在红月下微微漾动，青色衣衫浸水而下，染就一身墨绿荷色。清冷的面庞染上月色光芒，他一步步向着梦，不止不歇。“你，你是谁？”梦抬起头，见有人涉水而来。
　　月光渐浓，波光荡漾间，他的眉眼越发清晰。“你来找我了，梦。”“小雪！你记得我了！你记得我了！你记得我了！”梦擦掉不争气的泪，淌着水朝发雪走去，衣裙黏在小腿上使步伐更为缓慢。“啪！”男子挥起衣袖狠狠地打上梦的右脸，“你不要命了！”梦的脑袋里嗡的一响，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湖水已经淹过梦的腰，并且大有上涨的趋势。“百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清醒过来的梦再次看向面前人的，才发现是百鬼。“我还没有欠过谁的人情。在此之前，不能让你死。”原来如此啊，梦点头认同，和百鬼一道涉着水爬上了石桥。“交给你了！”梦举起湿漉漉的爪子拍了拍百鬼的肩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百鬼嫌弃的在梦拍过的地方抹了抹，“下次不要再不告而别就是了。”他踏上石桥，眺望了下远处哨鸟飞过的地方，“现在怎么过去？”百鬼一边拧着衣服，一边把问题抛给梦。“飞过去呗！”梦在蹲下身在水里搓了搓手，“我带你飞过去！不然，你带着我也可以啊！”梦边甩着手边走到百鬼旁边，示意让他载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自己飞吧！”说完青色衣袍迎风扬起，踏水踩波直往烟波渺茫处去。“喂～真的这么无情？！”梦飞身紧随其后。
　　街市上人来人往，车马相接不断，琼楼玉宇数不胜数，真真好一派幽冥风光。一身宝蓝色绣蝶衣裙的女子手里捧着碗糯米粥，坐在街边小摊的板凳上。“啊，这个好好喝！”“那是因为你饿了吧。喝什么都好吃。”百鬼的衣服几乎干了，一头长发也被重新扎成马尾垂在脑后。“喝完了就快点走，哨鸟应该就在附近。”百鬼抿了口茶，“你口口声声要找的发雪－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很重要的人。不过你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嘻嘻嘻。”梦端起粥碗吸掉了最后一滴米粒，满意的舔了舔嘴角。她并没有注意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百鬼微微楞了一下，随即脸上飞起了红霞。
　　翠竹摇曳的农家小院，发雪站在通往田地的石子路上，看着西方飘着的红云发呆。“不进去吗？”甘蓝从瓦屋内探出身子。“我在等她过来。”发雪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面容略显憔悴。“搞不懂，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已经想起来了。小雪～哈哈哈”甘蓝捂着肚子大笑不止，想不到居然还会有人这么叫发雪。“甘蓝！”“好好好，我不笑了，不过你打算怎么找到钥匙，复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甘蓝上下抛着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我已经让离魂引她过来了，下一步该怎么走？”抛上空中的哨子被甘蓝一把握住，紧紧地攥在手心。“去地底国。”发雪放柔了语调，困倦地垂下了眼。
　　如水蓝色的湖面盛开妖娆的水莲，淡蓝色天空弥漫开云气优雅似水仙。沿着开垦完备的山间小路蜿蜒而上，梦的衣服徹底变成抹泥布了。水汽氤氲的林间，远离了繁华街市诡异的安静。百鬼唰唰的脚步声踩得梦的心也跟着砰砰跳，“慢点慢点！高度紧张期间，你再走下去我可能就要嗝屁了。”梦猛地拉住百鬼的袖子，站在原地努力调整呼吸。“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同一个人。”百鬼一把扯掉衣袖。“好狠的——”梦还没说完手就被拽了过去，“快点走，如果天完全黑之前不出去，我可不能保证可以救得活你。”就这样，百鬼拉着梦一路穿过埋尸林，抵达了目的地——地底国。
　　地底国比沼泽皇城早那建那么几年，传说当初邻国来的一位公主携着沼泽皇的遗物到过这里，但是不久后又消失了。“我想，你找的那个叫发雪的人，一定也和这件遗物有关。”百鬼在洞下面朝要跳下来的梦展开双臂。“也许吧，现在比起小雪，我好像对遗物更加感兴趣了耶，百鬼。”梦跳下来的瞬间，百鬼猛地退开， “你什么意思！”梦实实地落在地上，百鬼却背对着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怎么了？”梦往左挪了挪，“好大的眼睛！！”洞的深处，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正在朝他们逼近，而且越来越大。“是人。”百鬼卸下警戒，径直朝着两团亮光走了过去。“啊，果然是人。”梦也看清了，远处有两个人举着火把并排走了过来。“小孩子？”穿着简单麻布衣服的其中一个孩子朝百鬼挥了挥手。
　　红月似眸，黑发如夜，那飘在烟波之上身谁的心意，又是谁的悲歌。哀愁的眼上，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任水波浸染着衣发。幽绿色的竹笛悬浮于明媚的夜色下，悠悠的歌着的，是谁家的歌……
　　“怎么了？”百鬼轻轻推了下发愣的梦，“不走吗？今晚就住在村长的家里。这两位是村长的长子。”“嗯嗯……”梦失魂地点了点头，有歌声徐徐传来，如痴如醉，如哭如泣。“啊咧，怎么了？”梦的脸一热，滚烫的泪滚了下来。指尖沾着的泪，从何而来，为什么这么真实。“恩恩，走吧。”梦迅速抹掉掉下的泪，强打起精神，笑着回道。洞穴内，一行人往深处行，往夜中行。
　　“你为什么哭？”“你为什么哭？”“你怎么在哭？”……夜色不掩，尘埃离笛尽化星辰细屑萦绕不散。“哭……”发倾抚上冰冷的脸，抬手间袖滴水落，一点热泪。“是啊，我在哭。”清薄的唇似月弯钩，浮出一袭浅梦。
　　添文补字：幽冥石桥的曼陀罗花海一望无际，每年的同一天，都会有人赤脚踏过，丈量其长宽。离开时，无一次不是泪遍花海。“她的泪好苦～”“呸呸呸，苦死了，每年都来祸害我们。”“呐，有没有觉得，这苦味年年都在加深？”“咦，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