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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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十五年隆冬，我继承了中君国皇位，命运的枷锁，才刚刚束紧。
我终于再次见到那个人，在中君国最大的花园里。
白衣掩红梅，墨发染清香。
他缓缓向我走来，似一抹淡淡的风。我朱唇轻启：“皇叔……”
他拱手作揖：“君上，多年不见……”
是啊，多年不见，你的娃都能叫爹了吧。
我呷了一口茶，目光盈盈地看他，问道：“这几年，你可还好？”
“还好……”
“芦笙……可还好？”
“还好……”
“这几年国中有无大事？”
“没有……”
……
其实我问的所有话都可以归结为一句：你成亲了没？
可是我没胆子问出口来着。
奇怪奇怪真奇怪，为何当初我会有胆子上吊自杀，现今在皇叔面前却连句话都不敢问？
“如今君上已继承了两国皇位，我便安心了，明日我会当堂向君上辞去长乐王一爵，从此以后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呵，你安心？我看你是巴不得和你的小芦笙逍遥快活吧，凭什么你们逍遥快活我却要独守这万里江山？你们越想要自由，我就越不想给你们。
茶盏被我掀翻到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到雪地里，热气腾腾，但不久便消散殆尽，就像我的耐心。
“你处心积虑让我当上两国国主，就是想和你的小芦笙在一起吗？”我抓着他的袖子质问他，全然没了理智。
他缄默了许久，说：“是，你猜得没错……”他的回答，字字如利刃，戳在我心口上，难受得紧。
“好，我成全你们，祝你们白头到老，双宿双飞……”接着掏出他送我的白玉佩，刻着李长烨和姬如盈的白玉佩，狠命地向地板上摔去：“这东西，还给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之后，我甩袖而去。
寡人此番，真真痛在了心里。奶妈子的死曾一度让我深陷于痛苦之中无法自拔，而皇叔更甚，一句话便轻易地将我伤得体无完肤。
从此以后，我便似开了光的宝玉，突然认真读书，勤于政事起来，原本朝 中忌惮我是个女流之辈的老臣们也突然掉转矛头，全都站在我这边，听命于我，帮我出谋划策。
三年间，我重整吏治，重改革，一一扫除奸臣贼寇，揪出乱党，任用了许多人才，朝廷上下无不对我礼赞有加，都道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可有谁知道，我做的这些，只是为了成全某些人。
几年来熬夜看奏折，加上十六岁那年高烧留下来的后遗症，我的眼睛，终于在某个夜里失明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在心里细细描绘皇叔俊秀的眉眼。烛光灿灿，他坐在我的面前，告诉我：“阿盈，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你的皇叔……” 我只记得，那好像是一场梦，一场我宁愿沉醉其中不愿醒来的梦。
梦里，我吻了他，西纱窗下落英缤纷，他与我缠绵于暗香浮动间，月华莹柔铺泻满地。
而梦醒天明时，我的世界，便只剩黑暗。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伺候我洗漱的明月看出了端倪。
她纤手拂过我的颈间，突然叫道：“呀！君上，好大一个包……”她说着轻轻挑开我的衣领，才发现不只一处，有好多处。
我自己伸手去摸才知道，傻丫头不懂，这明明是欢爱的痕迹。
欢爱的痕迹？我惊得立马从凳子上弹起来，原来昨夜是真的，皇叔亲口告诉我，他与我没有血亲关系。
我恨不得立马去找他，可是有人提前告诉了我真相，原来，李长烨真的不是我的皇叔，而是中君国丞相之子，他整整诓了我十五年。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瞒着我不告诉我真相，原来我没有□□。
我现在才明白为何我的皇叔不自己继承皇位而千里迢迢地找到我。
好一个丞相之子，好一个李长烨…… 就算我瞎了眼也要找到你问个清楚。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明月说，今日是丞相之子迎娶兵部侍郎小女的日子，李长烨从小就与芦笙有了婚约，丞相答应李长烨，只要辅佐我成功登上帝位后便可以迎娶芦笙。
我成全来成全去，终究还不是在照着人家设计的棋局一步步地走下去。
我正想去喝喝喜酒凑个热闹，却不想边疆传来急报，西郡城破，东离国十万大军南下，势如破竹。
中君国正举国上下欢腾不已，沉浸在喜气洋洋之中，我都不忍打扰，便叫明月骑着快马带着我连日赶回北辰国调兵遣将，只可惜路上遇着敌方探子，被抓了个满怀。
我正暗自庆幸还好这探子不认识我，可见了他们的头目我才直呼不好，原来当日救我的载雪是东离国的世子，虽说我已完全失明，但那声音我认得出，肯定错不了。
他见了我倒欣喜，立马叫人给我松绑。结果有了我这块挡箭牌，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北辰，于此同时，我被抓的消息也传回了中君。
我与载雪站在北辰国的城墙上，大军压城的气势汹汹，两军对垒，战争一触即发。我知道，李长烨就在城下的某一个地方看着我。我依然一席白裙，轻纱遮面，为的是不让人看出我心底的绝望。
载雪执我手，向中君国士兵喊道：“你们的君上，现在在我手中，速速缴械投降，我东离或可网开一面，饶你们不死……” 语毕，突然暗箭迸发，箭尖划破空气的声音十分刺耳，我转身挡在载雪的身前，一枝箭狠狠地穿过我的心房。
我笑着和他说：“真好……现在，我不欠你们谁的了……”然后呕了一口血。
“阿盈！”他在我耳边叫我：“我不想你死，你撑住，我会救你……”
“你先听着，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好，你说，我答应你……”
“你……你帮我问问李长烨……问问他，有没有爱过姬如盈？如果有，记得、 记得来年在我的坟冢上点三柱香，这样……我就会知道了……”我笑着，闭上了眼睛。
曾经到如今，我多希望，我不是皇帝，而只是一个平凡普通人，可以和我所爱之人，携手天涯海角，漫观云卷云舒。
大抵我这一生的踌躇，这一生的蹉跎，这一生的遗憾，就是没能亲口问问李长烨：“你爱我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