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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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我继续戴着头环为队伍感知危险生物，渐渐适应了巨大的精力消耗的节奏，加上再也没碰到过第一次那么危险的、需要拼尽全力的情况，我在任务结束后昏睡的时间越来越短，操控蜘蛛躲避怪物时也渐渐游刃有余，不大需要队友的额外保护。因为蒋森的研究需要，出外勤的间隔比去年频繁不少，我见到了许多新奇的风景。在给像翼手龙的大鸟抽血时我们经过了一小片可怜的树林，那儿的树几乎快被巨型鸟巢压垮了，成百上千只鸟儿的巢穴连在一起，像一座黄褐色的小山架在并不粗壮的树枝上，那时我们小心翼翼地不敢碰一下树干，生怕晃下几个鸟蛋遭到鸟群的集体报复。靠近北冰洋的沿岸地区在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白雪皑皑，浅层的海水被牢牢冻结，以至于走在厚厚的雪上完全分辨不出此处本来是沙滩还是海洋，而用铲子挖开白雪后，露出的湖蓝色的晶莹剔透的海水冰晶美丽得简直是海洋之心，见到此景我才理解什么叫白水鉴心。在另一些冰冷的海域，植物释放出的气体被极端的温度瞬间冻结，片状的气泡组成的断层白塔冰封在蓝色的海水里，非常奇妙。我刚从堡垒出来时碰见的会喷火的巨大裂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再次路过时头环的强烈反应令我战栗不已，也许那真的是地狱遗留的一条门缝。南部热带地区的小岛上竟存在流淌着靛蓝色熔岩的火山，类似这样的事情不亲眼所见该有多么遗憾，多么可惜！
我曾和齐荫提起过秦锋和周庭宇长得相像的事，她说反正我也回不去，留在这里当压寨夫人算了，在她看来就是件一拍即合的事。我若另寻沧海，岂不知巫山非云？移情别恋谈何容易，我心知肚明。
她听后不理解但莫名其妙地赞同了我，说她没有很爱过一个人，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情。
“可能那时年纪太小还不懂事，我没有像你一样太喜欢他，也许我本身就没那么感性。”她感叹道，“我一直都不理解你们为什么总是围着别人团团转，整天各种喜不喜欢，爱来来去，死去活来的，不累吗？我不适合谈感情，世界上有许多比相爱更有意义的事等着我去体验，我更想去看大千世界。”
“那很好啊，少了许多顾忌和束缚。”比起她来我就像只笼中鸟，即使把我放出去了我也会心甘情愿地飞回去，“如果一开始我像你这样，我肯定能在星城混得不错，得少多少麻烦事啊……但爱人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件事的不确定性，你不知道你的付出是否能得到回报，更不知道你喜欢的人会以怎样的剧情给你带来意外、微小、贴心的感动，你因为这种不确定性对生活充满了期待。”
对星城的种种寄托就像蒋森房间里的云一样毫无道理地存在——那家伙在房间里造了一小朵漂浮着的真实的白云，靠仪器设备保持稳定，现代科学真是先进的可怕。说来奇怪，我到山谷以后才发现了这个世界或天然或人造的真正纯净的东西，在接触了新的朋友和新鲜事物以后我越发不了解自己，镜里人容颜依旧，看得久些会发现我眼底多了点摄人心魄的光晕，说不定是头环戴多了产生的副作用。
草长莺飞，日落斜阳。任务结束后我需要恢复的时间越来越短，空闲时常开着飞行器飞去我坠崖的那个瀑布，坐在瀑布口的巨石上欣赏风景、翻阅回忆。野火燎原，白沙静流，死珊瑚组成的树林，神秘排列的高耸石柱。当我来到那些地方的时候，我都奇异地觉得我就是年少时外出探索差点被掠食者拖进淤泥里的周庭宇。他来过这里吗？我是他的另一双眼睛？我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我觉得我和他的灵魂在这不稳的时空里部分重叠在了一起，因此寡言犹豫。在绮丽诡谲的世界里一次次心惊、兴奋、紧张、刺激，生活变得简单而多变，也就渐渐封存了那段充满温情的复杂记忆。当初经历得越是深刻的事情现在越是模糊不清，以往的包袱越重放手后的灵魂就飞得越高越快，如同我身在云雾缭绕的半空，连自己的存在形式都不大确定，该怎么看清万里之下的你？
春去秋来，悬崖上的风又变得瑟瑟警醒。我突发奇想地想再坠一次崖。当年漂流至此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觉得自己尽力而亡也是不负此生。西下的娇艳红日把悬崖下的湖面镀上了一层金光，轰鸣的水流直直涌入湖底。我穿上救生衣往河里一跳，这一次我睁大了眼睛，失重下坠的一瞬间我看见眼前飞溅的金色水花，倒置的火红天幕苍茫高远，其余的景物都模糊成一条条一道道，如同似箭光阴。这一次我要对世界说你好，而不是再见！
我被巨大的水流冲入湖底，而后救生衣带着清醒的我浮上水面。我依靠救生衣的浮力踩着水漂浮在湖中央，眯起眼睛微笑着重新打量这个世界。本是胡闹的跳崖后我竟豁然开朗，一下子明白了一些事。时间并不具有治愈的能力，它只单纯地让人遗忘，最终赐予人新生的从来就不是时间。从前我只相信心灵操控和毁灭的力量，就像有很多人确信有鬼但没听说过谁见过神明一样，我不相信一个人真正有能力救赎另一个人，直到今天——人格能被摧毁，就能被拯救，我们遇见的人改变了我们，周庭宇的出现带给我内心的光明，这里的男男女女教会我真诚、简单地生活，我过得自由洒脱，几乎忘了从前的我是怎样一个我……仔细回想，这简直是冥冥中注定的一场奇迹。感情误事，却不误人，我翻山越岭走了许多弯路，如今竟能像徐依一样坚定地相信奇迹，一路上残酷险恶勾心斗角的种种似乎都成了洗礼。而我不是徐依，我从未天真。我望着自己水中随斜阳晃动的倒影，这一刻我终于懂了，我眼里摄人心魄韬光养晦的光晕是所有、所有人帮我筑就的无邪光影。
此后我的生活顺利得有点玄乎，外出时连掠食者都碰不到几只，就像它们刻意避开了我一般，控制头环也轻松了许多，愈发得心应手。那天的夕照永恒地印在了我眼里，我原本琥珀色的瞳孔更红更浅了一些，如同晴朗傍晚变幻莫测的火烧云，魔幻温柔，高远而纯净，我凝视自己时竟会明显地感受到灵魂炸醒般蓬勃的生命力。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9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