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巢》补考小能手

15、第十五章

　　饭菜看起来很是香甜可口，谢妈妈觉得两个还在在水里这一遭走得十分损身体，于是想着法儿给孩子补充营养。今天谢家光在学校食堂吃，谢妈妈原本以为谢家泽也会不回家吃饭，还挺惋惜的，回家一看小儿子竟然在家，于是高兴之余便大展身手，把鱼啊肉啊全都烧得喷香，现在厨房里还炖着汤，打算着等晚上大儿子回来了再给俩儿子当夜宵喝。
　　谢家光不在，谢妈妈代替了哥哥一直往小儿子碗里头夹菜，谢家泽头也不抬，只闷头将碗里的饭菜往嘴里头塞，心思沉重，香味扑鼻的菜也味如嚼蜡。
　　谢妈妈看着小儿子明显闷闷不乐的样子，想起以前那个开心果一样的小宝贝，心里一阵难过，还是放心不下，便问道：“阿泽，有什么事情要跟爸爸妈妈说，啊？”
　　闻言，谢家泽抬起头，双眼看了看谢妈妈又看了看谢爸爸，舔了舔唇。唇上的滋味咸咸的，似乎是刚才吃下去的牛肉上头的酱的味道。
　　谢家泽说：“班主任叫你们什么时候有空过去一趟。”
　　谢妈妈和谢爸爸对视一眼，眼睛里头全是疑问。
　　“是因为今天上课不专心？”谢爸爸玩笑着问。
　　谢家泽却摇摇头，想要说什么而终究还是咽了下去。要是放在以前，他早就吧肚子里的委屈全都倒出来了，爸爸妈妈信他，他知道的，可是现在他却说不出来。
　　他发现了自己和家里隔着一道墙，墙上有一扇透明玻璃的窗户，他趴在窗户上看着那一头不属于自己的风景看了那么些年，险些以为自己也是墙的那一头的了，直到不小心将头撞在了玻璃上。
　　所以他怕，墙的隔音效果太好，现在自己说什么，那边都会听不到。
　　他说：“你们去了，班主任会跟你们说的。”
　　谢妈妈正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谢妈妈只好先站起来去接。
　　谢妈妈拿起电话，问：“喂？”
　　那头是谢家光，声音在电话里和平常不太一样，但掩不住话语里的焦急：“喂，老妈？”
　　“哎，怎么啦？”
　　“阿泽回家了没？他今天没来我学校吃饭……”
　　“他在的，我跟你爸回家之前他就到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他怎么了？”
　　“不清楚啊，说是明天让我跟你爸去一下学校，阿泽没跟你说过什么？”
　　那头的谢家光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好像是……没有。”
　　“那行，明天我去一趟——你饭吃了没？”
　　“一直等着阿泽呢，没来得及吃，现在食堂快关门了，我晚上回来吃吧。”
　　谢妈妈蹙眉，说：“晚上回来要几点了，家里也正在吃饭，等一下我给你送过去。”
　　谢家光哀嚎一声，拒绝道：“老妈，等下我就去教室了，教室里不让吃东西的。”
　　谢妈妈嗤之以鼻：“我就不信你没在教室里面吃过东西，别装乖了，我给你送过来。”
　　“真不要啊老妈……”谢家光继而一顿，话锋一转，突然说，“哎，老妈你让阿泽给我送过来吧，我看看他。”
　　“他啊……”谢妈妈想了想，说，“行吧，我让他给你送过来，你等着啊。”
　　“嗯，好。”
　　……
　　再随便说了两句，谢家光才挂了电话，低头在水泥地面上蹭了蹭鞋底，双手插袋从校门口往教学楼走去。

　　谢家泽提着便当盒，慢慢走上教学楼。
　　还是上课时间，教学楼楼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声控灯明明灭灭的，谢家泽走道跟前了还没有反应，偏等他走过头了才慢悠悠亮起光，照得他身影老长。
　　到了哥哥所在的那一层楼，谢家泽脚步停了一停，谢家光的教室正好被夹在中间，既不靠办公室，又闻不到卫生间的味儿，地理位置极好。谢家泽只是想了一想，看了看那几个亮着灯的班级，还是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谢家泽快速走过，教室里不安分的一个个小脑袋抬起来惊慌地看了窗外一眼，发现不是老师之后又安心地纷纷重新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小说，聊自己的天，各有各的缤纷世界。
　　谢家泽停在谢家光的教室门口，重新确认了一遍自己手上的便当，却决定还是稍微等一等。他知道哥哥坐在教室后面，便站在教室前门口状似不在意，却又努力调整着角度，以使自己能够瞥见一眼那道熟悉的身影，不想却被讲台上坐着的看晚自习的老师看见了。
　　那老师走了出来，看着这个幼小的少年，问：“你找谁？有什么事么？”
　　谢家泽有点紧张，说：“我找谢家光，我是他的弟弟。”说完，随即紧紧抿住唇。
　　“哦。”那老师点点头，和蔼地笑，“那你等等啊。”然后快步走进教室，一直走到最后面一个谢家泽看不到的地方。
　　谢家泽不敢再探头探脑，于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看着哥哥从那个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走了出来，脸上全是笑。
　　“阿泽！”谢家光这一声喊响了，教室里面的人都听到了，于是发出一道道闷笑声。
　　之前那老师无奈地又走了出来，对谢家光说：“你轻点儿，别吵着同学自习。”他看了一眼谢家泽，教训着他的哥哥，“你看你弟弟，一看就比你听话。”
　　谢家光又喊了一句：“知道了，老师！”
　　教室里一阵哄笑，老师佯怒瞪了谢家光一眼，走进教室，说：“别笑了，做作业复习了，就要月考了，看谁敢考差！”
　　下边儿的同学配合笑了几声，便真的不再敢放肆了，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写字、翻书的沙沙声。
　　谢家泽将手里的便当递给哥哥，没有说一句话，神色看起来却挺正常，谢家光疑心是谢妈妈多心了。弟弟看起来明明好好的，哪里有心情不好？
　　“阿泽你今天怎么不来哥这儿吃饭？”谢家光问。
　　谢家泽答道：“之前妈妈说我总是不回去吃，今天感觉有点难受就回家了。”
　　谢家光一听，忙问：“有点难受？是身体不舒服么？医生说有后遗症要去医院看看。”
　　谢家泽摇摇头：“就是想睡觉，其他都还好。”
　　谢家光点点头：“可能是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要不你不要去上学，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谢家泽说：“没事儿的。”
　　谢家光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和弟弟在一起似乎从来没有冷场的时候，弟弟身上的确有什么问题，谢家光感觉到不对，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对，似乎只是自己想多了。
　　谢家泽送完便当，正想说不打扰哥哥学习，先回家了，可这时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谢家光高兴起来，提着便当跟弟弟说：“你晚饭吃饱了么，要不咱们一起吃，我其实不太饿来着。”话罢，他就不由分说将弟弟带进了教室。
　　他们学校校规很严，教室里面不能吃东西，非本班同学不能进教室，离开位置要把凳子拉进座位，等等。可之前那个老师看到谢家泽进了教室竟没有说什么，还对他笑了笑，然后抱着一堆讲义离开了教室。
　　旁边谢家光的同学对谢家泽充满了好奇，纷纷打量起这个漂亮精致的小男孩儿来。
　　一个女生玩笑道：“谢家光，你弟弟比你长得好看多了，你是你们家捡的吧？”
　　谢家泽闻言身体一僵，而谢家光却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弟弟其实是半道儿才进的自己家门，他十分自然地笑着回了过去：“我弟好看你还妄想嫁我弟啊，我们俩明明长得特别像！”
　　旁边一圈人纷纷骂谢家光不要脸。
　　谢家泽看着谢家光在一圈人里面自如地开着玩笑，说着笑话，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和哥哥之间隔了一个宇宙。
　　突然，谢家光周围的朋友们都发出了一声声暧昧的唏嘘，谢家泽顺着旁人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一个女生正婷婷地站在门口。
　　谢家光原本还挨着弟弟坐着，一手架在弟弟的肩膀上，一看见门口的女生随即站了起来，手指尖不小心戳到了弟弟的脸，他自己却没有感觉。
　　谢家光向那个女生走了过去，低低地跟她说些什么。女生身高不矮也不高，头顶正好能够着谢家光的眉眼，两个人站在一起，只一眼，便如画。谢家泽的眼睛突然有点睁不开。
　　“阿泽！”谢家光喊了弟弟一声，向他勾勾手，示意他过去。
　　谢家泽依言走了过去，在两个人不远处立住，抬眼看着哥哥。
　　“喏，我弟弟，今天来给我送饭。”谢家光笑着对那女生说，声音温温柔柔的。
　　那女生先是对谢家光怒骂一句：“那你之前还跟我说，没吃饭，饿死了！”然后白了他一眼，转过脸，看着谢家泽笑了一笑，说：“你好，你还记得我么？”
　　谢家泽闻言一愣，抬头打量那个女生，终于在她的眉眼里找出了熟悉的身影。她是谢家光的小学同桌，当初谢家光偷偷带着弟弟去教室，那个与谢家光因为三八线而争吵不休的那个女生。
　　谢家泽点点头，抿了抿嘴。
　　“你弟弟比好看多了！”女生骄横道。
　　谢家光不满意地瞪了瞪眼，说：“今天很多人这么说过了！”
　　女生得意大笑一声，对谢家泽说：“你哥可烂了，你以后千万不要跟他学坏哦！”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甜蜜。
　　谢家泽的视线向下一飘，看见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十指相扣，仿佛已在约定永不分离。
　　“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了。”谢家泽说道。
　　谢家光这才看向弟弟，说：“要不我们送你去校门口吧？”
　　谢家泽注意到，哥哥说的是“我们”，他心里突然有点酸涩，好像偷食了路边的李子，以为自己占到了莫大的便宜，放到嘴里尝了，却发现是苦李。之前的欢喜都是空的。
　　于是谢家泽拒绝了，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然后转身就向来时的路走去。
　　一向粗心的谢家光却注意到了，以前走的时候总是回头的弟弟，今天没有回头看自己，好像在躲避着什么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