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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八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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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我每天都收到常夏寄来的花束,而且每次都写不同的话,只是签名依旧飘逸。
在杂志社打了照面,他也不避嫌,公然向我放电,有事没事都找借口往我这边跑,像是要对全世界宣布,他在追我,而我,总有一天会是他的人。
他越这么做我就越害怕,怕段先生不高兴,怕别人看我不顺眼。反正现在我走到哪里,都会有奇怪的眼神伴随,有想要讨好巴结的,也有羡慕嫉妒恨的。
最可怕的是,有人开始管我叫“小易姐”了,殷勤得恐怖,好像我是老板娘一样。
我感觉,在常夏的古怪行径下,我已经快混不下去了。尤其是在面对段先生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完全不敢正眼看他。
要说起常夏和段先生来,那是完全不同。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也难怪他们会分道扬镳。常夏不喜欢死抠细节,更重视某一刻的灵感闪现;常夏不喜欢一板一眼,他喜欢时时刻刻的新鲜感;常夏不喜欢公事为先和集体主义,他喜欢打破常规标新立异。
反正,常夏他就是要和段先生不一样——如果段先生是磁带的A面,那他就是磁带的B面,永远相反,势不两立。
常夏一向认为私事大过公事,但作为一个老板,他不会在工作时间处理私事,也不会接受办公室恋情。我在他手底下工作的时候,社里还有明文规定,严令禁止办公室恋爱来着。
可现在他如此明目张胆,我也真是给跪了。
或许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会觉得恋爱结婚比什么都重要,工作对于他来说才是娱乐,可有可无。可他怎么就偏偏看上我了呢?
要是按老虞的话说,景澜追他,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鬼故事;而常夏追我,是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周五·段先生办公室
“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我说着,转身迈步,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常夏约我明天出去玩儿......”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段先生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完全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我说过,那种事情不用向我汇报。”段先生头也不抬,冷言冷语。
“哦。”我有点失望,迈开腿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那我去了?”
段先生没有反应。
“我真的去了!”我加大了音量只是祈求一个回应,但是没有。
段先生对整件事的态度也是无比奇怪,让人猜不透。之前常夏要拉我走的时候他还怒气冲冲老大不情愿的,现在常夏光明正大地挖墙脚,他却视若无睹。
我心里无比失落,却又无能为力。说句挽留的话,能有多难——我就那么无所谓吗?
回家的时候,也是一路无语。
如果约会的话,要去哪里呢?
其实一个很痛苦的问题,因为除了吃饭看电影之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女朋友胆子够大的话,带她去蹦极吧;可如果你身在城区,那就去游乐园坐过山车吧——但是啊,能否完整回来,就要靠造化了。
比如着个火,比如卡个机,比如被甩出去——小命就交代了。
普通的周末人不算多,队也不难排。本来呢,是我自己提出要来游乐园坐过山车的,但是到了地方我就后悔了,根本不敢上去。
但是来都来了,这么走了怎么都觉得不忍心,我犹豫不决,最后被常夏拖着上了座位。
保险挂上,马上就要启动。
“怕吗?”常夏握住我的手。
我强迫自己摇头,但脸色依然煞白。
“你知道吗,在过山车上,把手交给对方,就等于把生命交给他。我现在牵着你,就代表我会保护你。你相信我吗?”常夏在过山车上行的时候说了一大串矫情的话,都随风散了,没能入耳。
我的生命完全取决于机械的检修和我自己的承受能力,跟你丫有屁关系啊!
“抓紧我。”
我闭着眼睛点头,死死抓住他的手。
坐过山车的诀窍就是——尖叫加闭眼。
“啊——!!!”
坐完过山车回来的时候,我仍心有余悸,坐在草丛旁边阵阵干呕,胃里翻滚。还好早上没吃东西,否则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堪。
“对不起啊,要是知道你这么难受,就不逼你上去了。”常夏则一如既往,微微笑着,一边拍我的背,一边掏手纸给我。
如果换做别人,一定又在这里嘲笑我了,我都能想象出那个口气:“做个过山车就吐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我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当然会害怕在高空天旋地转飞速翻滚了!
可过山车这种东西,就是看别人坐你也想坐,但是坐上了又害怕,下来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算是吐,也是激动得吐!
“要是没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上去。”我顺着气,抚着胸口,稍微安心了些。
“人生第一次?”常夏弯了眉眼,“那该庆祝一下。”
“还好有你。”我面带笑意,“要是段先生在,他一定也不敢上去,还会说我幼稚无聊,做没意义的事情。”
我一提段先生,常夏的脸就垮了,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摆手改口:“哎呀哎呀,还是不提他了。”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以后他都没机会再欺负你。”常夏又换上了笑脸,“换个工作吧。”
“你原来不是在你们杂志社干的好好的吗,怎么又跑到我们那儿去了?”我故意转移话题。
“去找你啊。”常夏微笑着说,可能是觉得这没什么说服力,突然笑出了声,“爸是想给小满找个差事,不想她总是出去跳舞。你们社业绩突出,大有潜力,收购是我的决定。我是没阿明那么有耐心,在一个岗位默默无闻十年。我是觉得《棠棣》可以有更好地发展,才过去玩玩儿。我要是真想和他作对,早就出手了,不用等到现在。”
忽然,我闻到了食物的味道,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好不容易休息,不谈公事。”常夏微微笑道,“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
“那我想吃那个鱿鱼串,多孜然少辣椒......”我说了一半,又觉得自己不够矜持,声音渐弱,笑容也僵在脸上。
“等着。”
后来,我们在广场上遇到了表演的队伍,很多游客也被牵引入舞蹈的大军,好不快活。
他问我会不会跳舞,我说我会一点。于是我们也加入进去,直到一轮音乐停止,四目相对,一切都似曾相识。
他低下头,靠近,想要吻我。我神情恍惚,连忙退开,脑子里全都是在海南和段先生跳舞的场景。
晚上的时候,烟火表演,一声一声的炮响,花火冲天,美丽而绚烂,常夏站在我身边,那么近,那么真实,可我心里全都是段先生的样子。
如果他看到那么美丽的烟火,会不会露出一抹笑容,会不会觉得我还有那么点可爱?
后来,我就一直心不在焉。常夏说要带我去他家坐坐,我也随便地点头同意了。
我又在车上睡着了,到了地方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我住的公寓。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我一直觉得一个人住大房子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因为一到晚上就会空荡荡的,孤独如泉涌。
我跟着他上楼,困意还未驱散,但是一进门开灯,就被吓了一跳。
客厅很宽阔,家具很现代,地板很质感,虽然楼层不高,却还是用了落地窗的设计,白天采光一定很好——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屋子里摆满了红色的玫瑰花,右手边的墙上还用花瓣贴出了我的名字。
我顺着他的指引走进去,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颗仙人球。
“之前你送过一颗给我,可后来你误会我,就带走了。”常夏的声音温暖而柔和,“这东西也会开花,它的花语是,坚强,将爱情进行到底。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有留意。我知道,你喜欢我,只是你不敢张扬,害怕自己条件不够好。但现在,我就是要张扬,我想告诉你,告诉全世界,我爱你。”
我以为他早就忘了,其实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是啊,我曾经送过他一颗仙人球,不是我另类,不是我怕麻烦,而是我想在我们之间留下点特别的东西,让他可以记得我,看到就会想起我。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你以为他忘了,可他却还记得。
那一刻,我的确被感动了,眼泪湿了眼眶,泪水划过面颊。
我骗了所有人,甚至连自己都骗了。我是喜欢他,三年前就开始喜欢,因为他而拼命工作,因为他而废寝忘食,因为他的一个笑容,一个表扬,我可以激动得三天三夜不合眼。
合同期满的时候,我以为他抛弃了我,很生气,很难过,整整一个月没精打采。但其实是我误会他了,他是想我做他女朋友而不是永远的助理。
如果当初没那么极端,如果当初肯接听他打来的电话,或许,我根本不用走这么大一个弯路,也许我们已经结婚,已经手牵手在小岛上度假!
我拥住他,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声“谢谢”。
他低下头吻我,这一次,我没有逃,闭上眼睛,一切似乎都理所当然。
我为我先前想到段先生的三心二意而感到羞愧。如果常夏早点向我表明心意,我根本没可能认识段。我不想再骗自己,其实我一直都喜欢着面前的这个人,我想要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