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决定是你了》青菜炒橘子

28、第十四回（下）

　　我扯着段思文的胳膊，和他贴的很近很近，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一秒都不敢松懈。
　　我知道我不该和一个已婚男人靠的这么近，但是非常时期，我已经完全顾不上去考虑那种事情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你不要讲！”我高声喝止段思文，不想他继续说下去。
　　“有一个女学生因为被男朋友欺骗跳楼了，正好死在男朋友面前......”段思文的语气冰冷，像极了午夜电台里的声音。
　　“你闭嘴！”我抱住他的胳膊，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就像拍死苍蝇那样。
　　段思文毫不理会我，继续说道：“有一个道士对男人说，女人剪了他的头发施了诅咒，头七那天晚上会回来找你。”
　　段思文坚持说下去，可我却不知道他此段故事的意义何在。
　　“男人惊慌，问道士如何破解，道士告诉他，死人都是蹦着走的，膝盖没法打弯，只要你当天晚上躲在床底下就可以了，她找不到你，自然会离开，可有一点，千万不要睁眼。男人谢过道士。转眼过去了七天，那天晚上，男人躲在床下果然听到了死人一蹦一蹦的声音，那人口中还在念道‘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男人紧闭双眼，大气都不敢喘。突然，那人话锋一转，说声‘诶——找到了！’男人心想怎么可能，却又有些好奇，于是睁开了眼睛。第二天，人们发现男人瞪大眼睛死在床下，是被吓死的。道士十分不解，明明躲在床下，为什么会被找到呢？后来他明白了，女人跳楼的时候头朝下，所以一直是倒着蹦的，头在下面。”
　　我紧紧搂着他的胳膊，面色垮塌，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故事的恐怖之处在于，男人被女鬼吓死了，什么样的女鬼能吓死一个大男人呢？只要你一发挥想象，立刻会被恐惧环绕。
　　段思文的声音配合着黑暗，氛围渲染的十分恐怖。他不去做电台播音，实在是屈才。
　　这几个晚上我都睡不好觉了。
　　忽然，我仿佛明白了他讲这个故事的用意，连忙说道：“不对不对，你哥要是跳下山去，那可不能怪我的，我真的没有害他！他不会回来找我吧？”
　　听我这么一说，刚刚还在淡定地讲鬼故事的段思文似乎也紧张起来，不再说话了，脸色也变得铁青。
　　经过一段非常艰难而痛苦的黑暗台阶路，我们终于到了段先生口述的位置，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棵歪脖树，说实话，那些松柏都长得差不多，不歪不正，又不是景山公园，哪有用歪脖树作标志物的！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四点多钟，天已经有要亮的意思了，可惜现在是冬半年，要想看得完全清楚，恐怕要再过两个小时。
　　黑暗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
　　“段少棠？”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隔着老远就大声喊。
　　那人闻声站起身来，段思文连忙用手电照亮了那人的面庞，果然是段少棠没错。
　　段少棠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突然来了强光，他连忙伸手去遮挡。
　　我连忙给段先生打去电话，告诉他段少棠还活着的这个喜讯，让他们都别熬着找人了，赶快回去休息。虽然我一直不大相信段少棠会轻生，但此刻亲眼看见他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还是如释重负，了却了一桩心事。
　　我本来想告诉段先生，我和段思文一起来的，但是段思文给我使了个眼色，不让我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用，但是我照做了。
　　本来以为找到段少棠就大功告成了，谁知道他却突然转身，向山上跑去。段少棠真是好体力，我和段思文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甩在了后面。
　　我已经算是体育废柴了，但是段思文比我还要体弱，又加上刚刚讲故事消耗了太多精力，跑不了几步就开始扶着膝盖气喘。我只好让他呆在原地，自己跑上去追。
　　段少棠要是开足了马力，我肯定是追不上的，但他见我追的没了力气，也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盯着我看。
　　我动了，他才动，像是在溜我玩儿。
　　“段少棠，你，你几个意思？”我上气不接下气，现在真想回去补觉，真怀念那柔软的床，“回不回去，你倒是给个痛快话！我可是没工夫陪你玩儿了！”
　　“你知道什么是孤独吗？”虽然我看不清段少棠的表情，但我似乎能穿透黑暗，感受到他忧郁的眼神。
　　“啊？”我皱着眉头，心里很是不爽。我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大半夜大老远跑到墓地来和你探讨孤独的问题。能不能别故作深沉，装得苦大仇深，多累人！
　　段少棠见我没有反应，接着说道：“孤独就是别人家都在吃饭聊天打麻将，你却只能一个人看春晚。这种春节我过了十六年。”
　　段少棠说着，神情黯淡，我歇了歇，差不多缓过劲儿了，竟然开始有些同情段二少爷。一个人的春节确实无聊，尤其是在别人狂欢的时候，尤为落寞。
　　“他们都觉得我是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踩在前人的肩膀上挥霍无度，纨绔不化。”他说着，又盯着我看，“你不也是吗？”
　　他的两只眼睛反着月光，透着几分清凉，我被盯得发毛，只好移开目光，撇过头去，不再看他。他说的全中，我真的没什么好反驳。
　　“有些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苦的日子我都挨过；但是有些东西，一定要有！我只是想要一个普通的，快乐的，可以让人自在想念的家，这很过分吗？”段少棠的声音融化在一片黑暗之中，显得空旷而迷离，“家，从来都不是幸福的港湾。含着玉出生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平添苦恼。没钱的时候其乐融融，有了钱就分崩离析，所有人都在为钱而活，还管你是亲人仇人？”
　　“其实，他们嘴上不说，但心里都还是很关心你的！”我已经跟不上段少棠的思路了，努力跳出他预设的悲剧情景，“你知不知道，段思佳为了来找你翻墙摔折了尾巴骨；段先生被你那些报假警的粉丝折腾的到处跑，这晚上都别想睡；还有段思文，他新婚之夜放着新娘不理，跑过来找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有我，我一个女孩子，大半夜上山，为什么，不是我闲的没事干，不都是害怕你轻生寻死吗！你要是不在了，大家都会伤心，都会难过的！”
　　“等等！”我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段少棠突然打断了我，眉头紧蹙，“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轻生寻死了？”
　　“两只眼睛啊。不光是我，所有人都看见了呀！你不是发了篇绝笔遗书吗？”我理直气壮。
　　“胡说！”段少棠大惊失色，“我那不过是哀悼自己最终还是要脱离段家，准备脱胎换骨，换一个身份继续生活！”
　　我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时候，我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我也被他们带的先入为主了，其实段少棠的微博里只是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说了些离开啊，走啊的话，并没有说是要去死啊。
　　但是刚刚婚礼上出了那种事，他又刚刚离家出走，任何人大半夜看到那种文章，当然会往那方面想啦！要写就写清楚，别那么暧昧啊！
　　“那这么说，你不会去死咯？”我半信半疑。
　　“当然了！”段少棠斩钉截铁，“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劝我回家的呢！”
　　“劝你回家，那你哥你妹得亲自来，用得着派遣我吗！”我见他没事，又开始翻着白眼，“还好我在路上碰到你弟段思文，要不我现在可能还在街上打车呢！你对得起我吗！”
　　“段思文？他来了吗？”段少棠疑惑地皱了皱眉。
　　“当然了！不然你见到的是鬼啊？”我转过身去，刚想给他指段思文的位置，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从未有过的恐惧感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
　　我不禁吞了吞口水，心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背后传来一个哀怨的声音：“找不到，找不到......诶，找到了！”
　　我机械地，颤抖地转回头去，僵硬的像是脖子落了枕，眼前突然就出现了段思文的鬼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我的身后。
　　我一声尖叫，吓得眼泪都流出来。
　　“不要在山上吓唬人！我会滚下去的！”我气得直跺脚，却又奈何不了他。
　　段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怪，真是不可理喻。
　　“对不起，又让你们替我着急了。”段少棠笑着拍了拍段思文的肩膀。
　　“切！我可没想来找你！”段思文撇着嘴看天，“我是怕你死了恨我，化成鬼回来找我！”
　　“我怎么会恨你呢？”段少棠笑道，“你是我弟弟呀。”
　　段思文鼓着嘴吧，不敢直视段少棠的眼睛。
　　“谢谢你。”段少棠拥抱了段思文。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段思文贴在段少棠耳边，如此说道。
　　“没关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原谅你了，你原谅我吗？”
　　二人分开，段思文正视着段少棠的双眼，微微笑了，轻轻点头。
　　我去，就这样就和好了？真是太令人失望了，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从此会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呢！
　　后来我才知道，段思文其实还是很挂念他二哥的，但他又不想让别人发觉，本来是想让段思佳去找段少棠，故意锁了门，让她去翻窗，以免惊动父母，但没想到段思佳翻窗子的时候摔伤，不得已而亲自出马。
　　段思文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敢独自出门的，平时上下学有司机接送，很少自己开车，那次是他为数不多的上路机会，还是个半夜。
　　他会来找我，一是因为不认路，二是因为害怕。要是我事先知道他是新手，绝对不在他开车的时候跟他聊天，想想都觉得后怕。
　　他之所以知道我要去墓地，也是因为他在自己的手机上装了窃听木马，偷听了段思佳和段先生的对话，知道了段先生无法抽身，派我去找人。
　　很多时候，我们疏于对爱的表达，总觉得不好意思开口，明明相互关心却无法传达爱意。
　　哎呀，一家人嘛，哪有隔夜仇的呢！
　　无论你富有还是贫穷，聪明还是愚笨，家人都是会保护你关心你的，哪有自相残杀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