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能和我们说再见》郑夕疏

1、志愿

　　如果时光能和我们说再见

　　尽管是工作日的下午KTV也依旧吵的不行。白玫和季晓泓抢着麦克风当麦霸，一帮男生拿着转盘玩游戏，零食和饮料摆的满桌子都是，宁嘉就安静的坐在旁边吃着薯片，看众人嬉闹。
　　突然有人碰了碰她，是高远时，他们班的班长，手上拿着一罐可乐，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宁嘉一脸茫然，高远时旁边的王子庄冲她喊，“宁嘉，他要跟你喝交杯！”
　　宁嘉把目光转到高远时身上，只见他笑笑，“愿赌服输。”
　　看到桌上放着的转盘指针后心知肚明，拿起自己的可乐，勾着高远时的胳膊珉了一口。
　　顷刻，包厢里便铺天盖地的起哄声音，“在一起！在一起！”还有人不嫌事大的吹了两口口哨。
　　可是又很快包厢里继续唱歌的旋律，也有人输了跟别人喝了交杯，仿佛刚刚只是个正常的小插曲，无人问津。这是初三（7）班的毕业聚会，时间也悄无声息，一转眼，就真的要散伙了。好几个女孩子都哭的很凶，依依不舍的。
　　白玫更是抱着宁嘉不放，眼睛不停往下掉泪，“我嘉忙内，以后就经常不能看到你了。”
　　宁嘉被她抱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拙脚的安慰，“别哭了，妆都要花。”
　　白玫“卧槽”了一声，拿起纸巾垫在眼睛下面，又去抱别人了。这样的场景充满了整个包厢，宁嘉算是被抱，她没有掉眼泪，感觉很平常的在接受离别，人家找她签名就签名，合影就合影，拥抱之后除了加油什么都不会说了。
　　高远时出来主持，说了一些班干部应该说的话，便盘点大家是否都能安全到家的问题。
　　“等下大家都怎么回去？”
　　大部分人都表示有父母来接，只有几个人是骑车或者自己打的回去。唯独宁嘉一人表示，“我家很近，等下自己走回去。”
　　宁嘉的背上了包的一边肩带，却被人拉住另一边，“等等，我跟你一起走，”紧接着一顿，“你一个女孩子安全大家都没办法放心。”
　　宁嘉本想婉拒高远时，可听他这么一说也暂时找不出什么理由，就包着背包静静等待着，和同学们微笑拥抱，等到人都走尽了，才重新背上背包准备回家了。路没走几步，包的带子扫到了桌边缘上的饮料瓶子，砰的一声，碎成好几块。
　　她下意识的说了声对不起，伸手想要去捡，就听到耳畔传过来细致儒雅的声音，“宁嘉，不用捡，等下会有工作人员来收拾，你这样容易割手。”
　　宁嘉抬头，正好对上了高远时的眼睛，她又急急撇开，起身，跨过那堆碎片，笑了笑，跟身边的人说，“那走吧。
　　宁嘉一直很羡慕三个字名字的人，这种全名的人从名字的叫法语气就能听出很多不一样的情绪，两个人关系的亲疏远近。所有人都叫她宁嘉，她的父母，老师，朋友.....应该是一个已经很习惯很习惯的词语了。
　　刚刚高远时叫她，宁嘉，好像…也许…跟平常人的叫法有不一样。很好听的声音，似乎把她的名字也叫好听了。
　　路上，两个人低气压一路，没有话题。宁嘉再三表示家住的很近，不用麻烦了，但是高远时却坚持到底，说班长就要负起班长的职责。
　　“白玫好像关系跟你很好？”
　　宁嘉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话题，但还是乖乖回答，“嗯。”
　　“我经常听到她喊你什么忙内的，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典故？”
　　宁嘉囧了一下，因为她在班上是年龄最小的，又加上白玫混迹韩流圈，韩语里面忙内就是最小的意思，于是就天天被白玫叫，叫多了周围几个女同学也叫，渐渐就习惯了。照这样解释一通以后，宁嘉是有点郁闷的，倒是高远时笑了，“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
　　三年来，宁嘉跟高远时的接触，不多不少，高远时坐在最后一排，她的后面，平常不过借个东西问个事，而且大家一起开开玩笑，干点不听话的事都是年少最宝贵也最唯一的记忆。熟，也不熟，并没有过多的交情…
　　“刚刚他们玩游戏…就大家乱玩而已。”
　　“没关系。我知道的。”宁嘉微微一笑。
　　“那就好，你志愿报了吗？考试怎么样？”
　　很明显，他在跟她扯话题。
　　“还没有交表格。考试…嗯我就记的风扇了，免费再听一次录音的事情了”
　　“是，很感谢那台风扇。给我捡了一分。”
　　高远时和宁嘉中考在同一个考场，x中没有当考场，整个x中初三段都去别的学校跟别的学校混起来考试，换句话说，整个考场都认识的人就不错，你还想前后桌来个作弊？！宁嘉没想，但是就是这样不知福祸砸到她脑门上了，全班在对着准考证号码找队友的时候，季晓泓就生生的拽着她，擦了三遍眼睛看她的准考证号之后，三秒钟全班都知道了——宁嘉跟高远时在一个考场，而且还是前后桌！
　　宁嘉自己都没想到，质问季晓泓有无看错之嫌疑。说不定她把高岳时的号码看漏了？看反了？看错了？！
　　晓泓妹子立刻伸出三个爪子，“不可能！第一眼我就去找班长大大看了！足足三十遍我才确定我们不是一个考场的！”言下之意，看了三十遍的号码绝无出纰漏的可能性。
　　白玫悄悄把她伙到身边，语气尽是羡慕“忙内嘉，你15，大班14 你不是直接可以瞄吗！”
　　宁嘉睨了她一眼，“这时候还对作弊念念不忘？”
　　“呸！劳资我像是这样的人么！有认识的人才会有安心的感觉，在一场这么重要的考试中，全是不认识的外加两个凶巴巴的老师，你觉得好？”
　　宁嘉没觉得好，也没觉得不好，但到考场那天，才发现座位是u字型，她光荣的坐在了第一排！而，高远时，在她后面…她现在就算想作弊各大神仙都没用了好吗！更何况本来就没用，高远时比她高那么多，她就也看个后脑勺来浪费时间，不过如果高远时想看她的倒是很容易。得了，学霸是不可能干这种事情的！
　　然而，坐在第一排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却临近讲台有风扇呜呜的在炎夏送清凉。宁嘉后背直发凉。准备听力，按规矩关窗关风扇，这风扇倒好，关不上，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虽然声音不算大却是考场一大禁忌。监考老师紧急联系主考官，维修好后又放了一遍录音，轻微的响声对于宁嘉而言毫无影响，白白又听了一次备用带的听力，喜不自胜。
　　“嘻嘻我也觉得是我们占到便宜了。”
　　高远时没接话，气氛又有点冷，宁嘉只好自己上赶着找话题，“那你想上什么？”
　　“重中吧。”
　　噢，重点高中，挺好。
　　“秦周也说要考重中。不过他考完语文的时候就挺…疯的了。”
　　“嗯？”
　　宁嘉看了一眼，“你不知道？”
　　“语数考完我都被老班叫去干活了。”正卡着红绿灯，高远时缓缓从包的一侧拿出矿泉水，轻仰着对着瓶口喝水，阳光背逆，应该就是最让人动心的少年的样子了。
　　宁嘉盯了几秒觉得不好意思，就转移视线，“其实没什么，就是他说要在Q群直播撕卷子，考一门撕一门，考完语文之后的确直播一分钟了还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结果数学考…”
　　绿灯亮起，宁嘉不专心踏入斑马线内，后面自行车有辆差点要撞上，高远时护着她，“小心。”
　　宁嘉道谢。犹豫要不要接下去刚刚讲的话，还是自己往下接，“数学考试考完之后他又说不撕了，卷子太多，撕不完。”
　　讲完之后宁嘉自己都觉得有点冷，像个小丑，很滑稽。
　　高远时轻笑：“确实是秦周会做的事情。不过他已经体育保送上了一中。”
　　“噢。也挺好。”
　　“那你呢，有没有想过去试试看上重中？”
　　“重中太悬了。我能进二中就可以了。”宁嘉深知自己理科不好，上重中几率微乎其微。
　　“其实不会，你作文很棒拿语文高分问题不大，这可是分水岭，而且女孩子数学学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听说这次重中开设了中文班，应该是适合你的。”
　　高远时侃侃而谈的话，不得不说是一个多年作为优秀干部能说的话。神采奕奕的表情自信鼓励的话语气，让宁嘉深思起来，重中…
　　宁嘉家离KTV确实近，十分钟外加一个红绿灯就到了，小区门口高远时也自知之明要离开，“宁嘉，好好考虑下去试试重中，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我们初三（7）永远都是一体的，无论今后如何，都不要忘记大家噢。”
　　说罢，高远时轻轻抱了一下宁嘉，以示道别。
　　先是一愣，宁嘉也很快回抱了一下，“加油，”说完，又觉得应该多说一些，“你是我们班的骄傲。”
　　“你们都是我们班的骄傲！”
　　。
　　宁嘉回到家，六点半。夏天的天总是暗的慢一些，而且高岳时的家也不远，应该没有问题。
　　宁父还有没有回来，宁母在厨房做饭，看到她回来招呼了声又继续埋进厨房。
　　宁嘉走进自己卧室，把包往角落一丢，坐在自己写作业的椅子上。她的房间还没有整理，大把大把的试卷练习，课本材料都杂乱无章的躺在桌面书柜上。她拿起一张数学练习，看了两眼又扔回原地。她现在不想看，也不用再看。
　　中考的结束并不意味着放松，只是暂时的修整，很快便要去更艰难的地方奋斗。她有点小聪明却也懒，明知道已经有比她还成绩优异的人已经去上什么初生高衔接班还是每天无聊度日。
　　还有，能逼死她的志愿。明天就截止了，她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摸摸拾起了自己刚刚丢下的包，拿出志愿表，捻在手里盯了半天
　　————xx市高级中学招生志愿书
　　没盯出她未来的学校，反而把宁父盯了回来，宁父的下班点掐的很准，到家就是饭点，宁嘉已经听到母上大人喊她吃饭。
　　算了，人是铁饭是钢，剩下的…再说吧。
　　把志愿单子压在桌子上，一路小跑出卧室吃饭了。
　　宁家吃饭，一般情况下没人讲话，她不爱说话，宁父只管吃饭，偶尔只有宁母问些生活或学习工作上的事情，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即可。
　　“宁嘉，你志愿报了没？”
　　“还没。”她小声回答。
　　“你那日期截至快到了吧怎么还不去报？”宁父一边吃菜一次问她。
　　宁母顺带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到她碗里，“对啊不都说好去二中吗？”
　　宁嘉默不作声，啃着青菜，良久，“爸，妈。能不能去拼拼重中？”
　　“重中？”宁母蹙起来眉头，“怎么想去重中了？”
　　“同学说我可以去试试。”
　　宁母一下子炸了，“同学？那个同学？宁嘉！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说这重点高中谁不想进，都是挤破头，我们这万一上不了怎么办？那只能有垃圾的学校念了，而且现在的孩子心机重，表面恭维你劝你上重中，背地说不定我们能上一二中的名额就被抢了…你不是不聪明，怎么就不明白这理呢！”
　　“好了，宁嘉她妈，你也别这样说，这孩子们大多数都是好孩子，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回头我们宁嘉都不敢交朋友了。”宁父放下筷子，做了一个让宁母离开的手势，宁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宁嘉也放下碗筷，正襟危坐着。
　　“为什么突然想去重中了，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保险一点去二中，而且二中文科较好，我们去了也有优势。”
　　“我…”宁嘉低着头，手不自然卷曲，“今天大家聚会，然后说今年重中有那个中文班，我们班同学还有班长都觉得能去试一试…”
　　“那你想去吗？”宁父抛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我…”
　　看着父亲期待慈爱的眼神，宁嘉心一横，“我挺想去的，毕竟人人都知道上重点是好的，但我也怕万一，有很多万一，我，会后悔…”
　　因为心虚，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宁父没有立刻往下接，安静了一会，“宁嘉，你不小了，很多事可以自己做决定，但也要负责决定之后的结果。”
　　“你自己也知道有很多不确定的事，那你敢面对吗？爸爸不干涉你的决定，条条大路行行状元，大道理你都都懂，悟没悟也是你，我和妈妈说再多没用。”
　　宁嘉不说话。
　　“人只有两条腿，路却有很多条，你可以选择，选了就不要惦记其他路，无论什么万一，都要做好就是一万的准备。选哪所高中你自己定，你长大就该自己负责。”
　　宁嘉咬住下唇，仍不置一词。
　　“好了，赶紧吃饭，你妈等着洗碗看电视剧。”
　　宁嘉应了一声，拿起筷子戳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