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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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情深不寿，好日子难久，容妃肺疾加身，愈加病重，没过几年，染了一场风寒，便就这样去了。
冬雪点点洒落，宫殿檐角飞翘，纸钱燃烧的飞灰晃悠悠向上飘。高斐披着白麻孝服，抱着灵牌，呆呆地跪在蒲团上，脸上泪痕未干。长佩宫中的几个婢女小仆披麻戴孝，跪在一处小声哭泣。
皇帝午时摆驾前来，象征性地凭吊几句话，又急匆匆走了。偌大皇宫，三千嫔妃，只有两个常与容妃一同赏花游园的、地位同样不高的妃子前来吊唁过。
长佩宫素来冷清，容妃一去，更加冷戚。院里百花凋谢，只有寒梅绽着两三点花骨朵儿。
高决意解了斗篷，抖落了些雪，在宫女伺候下换上麻衣，拿了个蒲团儿，摆在高斐旁边，跟他跪在一处。他红着眼眶，目光盯着棺木，手肘碰了碰高斐，哑声说道：“把灵牌给我，我为容妃娘娘抱一会儿。”
当晚高决意便违了规矩，不肯回坤宁宫，执意留在长佩宫里过夜，还与宫人起了争执，发火将他们打了回去。
房间里点了暖炉，熄了灯，高斐仍是不愿言语，背过身去蜷曲着身体默默流泪。高决意裹着锦被抱着弟弟，哄他、安慰他，摸到他手脚冰冷，便揣到怀里给他捂手。
皇后大怒，当即将暖手炉摔到回禀的宫人身上。“放肆！容妃那女人是什么出身，他是什么出身？怎可如此自贬身份？以前没管着他与那些低贱之人玩耍，如今连本宫的话都要违逆了！”
高决意在皇后座驾之前跪了半日，面对皇后威仪冰冷的脸，求情求不得，告饶告不了，只好领了罚，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高斐不过十一岁，尚未束发，宫里便叫他拜了慈妃做母妃，在那处宫里继续养大。
慈妃只育有一女，心知高斐年岁已大难以养熟，又考察了他一番，见这个便宜儿子文不能成武不能就，便将他全权交给了嬷嬷看管，对他一直不咸不淡，偶尔遇见了，受了高斐的礼拜，例行问候几句，也算是对得起母妃的名分了。
高决意年纪小时，小孩心性，最是恶劣。
高斐遇到什么烦心事，弱弱地在他面前愁一会，问几句，求个法，他只懒懒一指，信口胡诌，诳了高斐去做偷鸡摸狗的坏事。高斐被其他皇子抓住现行，狠狠欺负一顿，哭着跑回来。高决意这没心没肺的四哥还指着他满脸画着的墨水王八，拍腿狂笑。
所幸高决意年岁渐长，知书习文，顽劣之性逐渐收敛，对他也越来越有一个兄长的样子。高决意本也聪敏，识人心明事理知进退样样不缺，只是独独缺了一颗良善仁心。但高斐这小孩哪懂这些，只知道皇兄点子多办法好，对他很是崇拜敬服，但因着高决意的长年欺压，又很是怕他。
彼时高斐正是崇尚兄长的年纪，凡事必定过问高决意，怎奈这落到这孤苦伶仃、四处全然陌生冷漠的地步时，高决意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他夜里裹在被子里，想到自己未来如黑夜般压抑漫长的路，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数年后，高景毓将及弱冠，终于礼授三金，八抬大轿进了东宫，做了太子。
皇后又心急又欣喜地为高景毓整理衣领，捋顺冕带。两个宫女跪在地上给高景毓洒水扫靴。皇后欣慰道：“毓儿，母后终于看到你这一天了。以后呀，待你登基，母后也要亲自为你穿上礼服，还要去大佛寺祈福七天，愿儿的天下呀，无风无浪，盛世太平。”
高决意静静地站在朱红的隔帘之后，默然片刻，伸手想撩一下帘子进去，手指碰到流苏，缩了缩，迟疑半晌，终是又收了回去。
他示意宫女别出声，自己默默退了出去，退到门外，又回头看了一眼喜庆装饰的门扇和忙碌进出的宫人，眼里渐渐浮出一丝嫉恨的情绪。
高决意规规矩矩参加完太子的加冕和庆宴，向兄长祝贺。皇帝笑呵呵看着太子高景毓，勉励他，警戒他，整个宴会却没看过高决意一眼。
夜里回去，高决意静静在房中站了片刻，浑身发抖，抬脚想踹翻桌子，靴子顿了一下，又放了下来。他尚未束发，仍住在坤宁宫里，不敢发疯乱摔东西，恐让皇后知道。然而心里怨愤郁积，始终难以释怀。
高斐虽已是少年，仍小孩心性，不小心闯进御膳房附近，有个老公公见他生得俊俏可爱，又看他盯着兔笼子目不转睛，便偷偷给了他一只雪白的小兔崽。
高斐小心翼翼呵护着抱回去，左摸摸右捏捏，喜欢得不得了，看见高决意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欢喜地拎着兔耳朵递给高决意看。小兔子扑腾扑腾，扑腾不过就乖乖安静了，红眼睛忽闪忽闪。
高决意瞥了高斐一眼。
高斐只觉得皇兄神情莫名可怕，顿时不知所措，生了怯意。
高决意接过小兔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扔到地上，抬脚直接碾死，随后将没了生气的一团白毛踢了踢，踢下了莲池。
高斐满脸不可置信，被吓得呆在原地，不敢乱动。
高决意握紧双拳，骨节泛白，一拳打在石栏上。高斐这才发现这位皇兄的眼睛竟有些发红。
高决意午时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愤恨至此难以压抑，咬牙切齿道：“高、景、毓……”
此后数日，高斐时时跑来瘫在莲池边，趴着栏杆，眼巴巴地望着莲池水波，默默垂泪。嬷嬷关心问一下，他也不肯言语。
高决意也知道自己过分，他亦是少年人，却比高斐高半个头，想如兄长那样将高斐抱起来，抱不动，只好蹲下身揽他肩膀揉他脑袋，随口哄了几下。高斐心里置气，撇着嘴，看也不看他，只垂眼含泪。
高决意近距离看他，见他泪眼汪汪，生得唇红齿白，心里痒痒，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又从宫人处拿了个草编蚂蚱，逗他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