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男人寂寞（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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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顾希抱着胳膊倚在女生宿舍楼下，第一节课都下课了，才看到那个胖嘟嘟的身影慢吞吞地从里面走出来。
身影顿也没顿，径直走过他的面前，岑顾希提脚跟过去，也不说话，只慢悠悠地跟在她后头，一路跟到了空荡荡的教室。
两人进来以后，教室里迅速沸腾了一下，在老师严厉的目光下又恢复平静，底下却暗潮涌动。课上到一半，年迈的精神病学老师点了第一排一个最抢眼的男生起来，问：“病态精神活动与客观现实脱离，因此与客观现实无关，这句话是对是错？”
全班哄笑起来，男生嚷嚷着：“老师，他不是我们专业的！”
岑顾希站在那里，一点也不羞愧不着急，他坦然道：“我不知道。”
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打量了他一下，问：“你不是临床医学专业的学生，那你来这儿干嘛？”
底下男生起哄得更厉害：“陪女朋友啊！”
老师问：“那他的女朋友是哪个同学？起来回答一下。”
全班爆笑，推搡着岑顾希旁边那个女生，女生被搡烦了，喊了声：“我不是他女朋友！”底下其他女生低低地不屑。“切，装什么蒜”“就是，有帅哥追还摆谱，能瞧上她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老师被绕晕了，一拍讲台，指着岑顾希旁边的女生，说：“就你了，起来回答！”
姜红豆站起来，口齿清晰道：“老师，这句话是错的。精神病态是持久而牢固的对正常社会生活的适应不良。反映出人格总体的不协调或人格组成部分的不平衡。又称病态人格、反社会人格或社会病态人格……”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让两人都坐下。
下课后，岑顾希被同班的女生围住，岑顾希懒得理，却又不能推开她们，可恨姜红豆那个女人，也不管他，自己背了书包从后门走出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儿。岑顾希急上来，也顾不得什么风度，推开一个两个缠上来的女生，拔腿朝外冲。
在外头一把揪住姜红豆，气恼道：“你干嘛不救我？”
姜红豆只到他的胸口，他力气又大，这么一拽，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跟被他抱在怀里似的。她脸一红，推开他，无语道：“你是不是神经病，老跟着我干嘛？”
岑顾希瞪着眼一脸凶狠：“我跟着你自然有账要跟你算！”
“什么帐？”
“你害我摔断了腿，坐了3个月的轮椅，你忘了？”
“……”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小学时代，姜红豆和岑顾希坐在了一起。彼时两人都是小毛豆，但岑顾希这个小毛豆比姜红豆更要小些，矮了半个头。然而个头小气势不小，带着童音的那声冷哼跟如今如出一辙，一脸欠揍的傲气，谁也瞧不上。
姜红豆是老师“钦点”的班长，岑顾希的父亲为了让他“近朱者赤”，特意将他跟班长安排在一条板凳上，然而岑顾希心里是不愿意的。谁愿意成天对着一个胖乎乎的丑丫头？更何况，这个丑丫头一点也不可爱！
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都围着岑顾希转，送送零食牛奶，小嘴儿特甜，反观剪着又毛又躁短发的姜红豆，不讨好他就算了，还整天摆脸色，催作业催值日。他这厢逗得小姑娘眉开眼笑，姜红豆就颇他冷水，欺负他学习没他好，说不过她。他俊俏的薄脸皮在她的嘴巴攻势里掉了不知多少。
上课他看看漫画，她就大声咳嗽害他以为老师来了，手忙脚乱间反而不小心把书掉了出来，然后老师真的发现了。他做值日有一点偷懒，她就拿出班长的架势命令他重做，明明一起值日的人那么多，她就盯着他的错处。好在她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每次她那个超级会做点心的妈妈又做了好吃的小点心，她就带到学校来，特别大方地分给同学，也给了他很多。他想过拒绝，然而点心实在太香，他不忍心。
姜红豆被她妈妈养得白白胖胖，吃起点心总是大口大口，吃完还会舔手指，不像其他小姑娘一样秀气，吃完会用餐巾纸擦嘴。自己粗俗就算，还笑他绅士的吃法是娘娘腔，气得他恨不能跟她打一架。
其实他心里觉得她吃东西的样子挺好的，尽管他一直在抗拒着这个“挺好”，但是她这个人又是让他讨厌的。他讨厌她比他高比他力气大，讨厌她拿出班长的派头教训他，讨厌所有老师都喜欢她，讨厌……自己老是莫名其妙看着她……
后来有一次全班出去郊游，在市里一个大公园里，公园里有个坡，坡旁边是道路，用挡土墙隔着。老师让自由活动，姜红豆难得调皮，跑到了坡上，站到挡土墙上要跳下来，显示她很厉害。一旁看着的岑顾希觉得她跳下来一准要摔，也不知什么心理，过去就接了一把，结果可想而知，他没接到就算，还被她压断了一条腿……倘若他真的接住了，估计手臂也得折……
悲催的岑顾希在轮椅上坐了三个月，后来两人分班，离得好远，岑顾希很少再见到她，等到上了初中，岑顾希上了贵族私立，就再也没见过她。
姜红豆是比以前好看了些，也白了些，可那视他为无物的恶劣性格一点没变！敢不把他当一回事，有她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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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只是寻常，季墨被老爷子赶出来约会，便带了岑世希去了朋友极力推荐的一家餐厅，泰国菜，做的很地道。餐厅就在大使馆附近，因此餐厅里坐着不少歪果仁，价位中等，难得是味道好，因此一到饭点外面就有客人排队等候。
两人去的时候倒是极巧，里头刚坐满，于是预约了座位在外面等，等了没一分钟，走出两位客人，于是两人进屋去。跟着服务员走到空着的那张桌子，季墨坐了下来，拿起菜单要递给岑世希，却不料她迟迟未坐，只偏着头看隔壁桌，脸上有些愕然。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隔壁桌坐着一对情侣，正闹着，男的抢女的手里的手机，女的不肯给，躲来躲去没能躲开他的手，颇有些恼羞成怒。
她看到岑世希走过去，笑着对男人说：“谢程英，好久不见。”
男人转过头来，惊诧道：“世希？你回来了？”
岑世希笑笑，冲女的说：“计蒙，你好。”
女的有些局促，回你好。
岑世希冲他们摆了摆手，坐回自己的座位，余光瞥到两人看过来的视线，便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季墨，说：“这是韩旭。”
隔壁桌的男人挑了挑眉，促狭道：“男朋友？”
“算是吧。”
男人便懂了，客气地和他打招呼，然后对岑世希说：“待会去喝一杯？好几年没见了，回来也不说一声。”
“别待会儿了，就现在吧，反正你们也没上菜，不介意一块儿坐吧？”
男人欣然应允，抬手唤来服务生，开口吩咐了几句。
季墨小声问岑世希：“不是没位置么？”
岑世希淡淡一笑：“放心，他有办法。”
果不其然，很快，几人就离开了原先的位置，往最里面一个隔间走，推开门，里面便是干干净净一张四人桌，布置得极其漂亮。季墨打量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眼，高个头，腰背挺拔，走路姿势颇潇洒，五官他没太在意，简单扫了几眼，也知道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
相比身旁的女人有些平凡了，看着温柔无害，步子始终慢了他一两步，默默地跟着他。
席间先是客套，然后便是打趣玩笑，季墨给足岑世希面子，表现可圈可点，该温柔时温柔，她的杯子里永远有一杯温着的开水；该霸道时霸道，不许她吃太多冷的，伤胃等等。潜意识里，他想表现自己，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
或许是军人情绪作祟，遇上了强劲对手，他有些蠢蠢欲动，想一较高下。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笑意不减，笑吟吟地看着他的动作，倒也没开玩笑，和岑世希聊着过去的趣事。席间他注意到一个细节，男人的女朋友弯腰捡掉落的筷子，男人和岑世希聊着天，顺手将手搁在桌子的边角处，女人捡起筷子一抬头，正好撞上他的手背。
季墨一顿饭下来都记不清菜的味道，他只顾着旁边的岑世希，甚至帮她剥了好几只虾，关怀备至。直到挥别那两人，季墨绷紧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散步消食的时候，岑世希忽然望着他笑，说：“韩营长，你的感觉很敏锐嘛。”
季墨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遂试探地问：“刚才那个男的，是你前男友？”
“为什么这么说？”
“你俩之间，看着像朋友，双方也都坦然，但是他的女朋友，很不自在。你想想，谁会让她那么不自在？很大的可能性是男朋友的前女友，而那个让她不自在的人，就是你！”
岑世希赞赏地笑了笑，眼睛微微眯了眯：“你说错了，她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已经结婚了，get married。”她又用英文强调了一遍。
“……”
“岑世希，”他很好奇，“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人。”
岑世希好奇：“你为什么总用‘最’这个字形容我？”
“因为你总是让我惊讶。”季墨从口袋里摸出烟来，低头拢着火点燃，深吸了一口，说：“能说说你和他的故事么？”
岑世希抽掉他叼着的烟，放到自己嘴里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来。淡蓝色的烟雾朦胧了她的眉眼，她隔着夜色和烟雾看着他，笑道：“还是算了，我怕你会吃醋。”
“我想听。”
岑世希点点头，缓缓道：“我15岁和他在一起，26岁分手，人生中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他。怎么样，吃醋没？”
季墨淡定道：“继续说。”
“他是很优秀的男人，可同时也非常骄傲，我自信只有我配得上他……高中毕业我们一块出国，然后同居……他有个妹妹，后妈带来的女儿，两人天天处在一个屋檐下，处着处着就有了感情。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很早就变心了，只是他不肯承认，有够无耻，白白拖了我这么多年。”
岑世希朝季墨笑笑：“那会儿我挺恨他的，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和他结婚，但他却抛下我走了，我被甩了。刚分手那一年真挺痛苦的，后来我想，我为什么要钻牛角尖，不爱就是不爱，我比那个女人优秀一百倍，也找不回他的心，呵，这就是男人。”
她望着前方，口气轻描淡写，11年的感情，仿佛在她眼里也不值一提。季墨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怀念、痛苦的情绪，可是没有，只有一丝丝惆怅，事过境迁的惆怅。
季墨想了想，明知不该问却还是问了：“你现在还想着他么？”
岑世希停下了步子，突然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说：“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呢？”
季墨不答话，只是看着她，缓缓搂紧她。
“我若是还想着，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她那么随性恣意的一个人，恣意到不肯等人，不肯怀念过去的情感，只要她认为没有必要的，她通通可以舍弃。
她的目光干净地让人无所遁形，他一时失了神，在她眼里只看到了满满当当的自己，那一刻，他很想吻她。最后他也只是说：“我相信你。”
没有不相信的理由，因为她是岑世希。
你会怀念你的初恋，会遗憾会懊恼，可是岑世希不会。
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她。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男人寂寞（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