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情是意外》顾河州

41、五年

　　那件事情过去不久，在计蒙以为谢程英也就是随口说说的关口，他来事了。先是在她和张继杰约会的时候打电话来催她回家，隔半个小时催一次，计蒙把手机开静音不去管它，结果他不知怎么知道她的位置，开着车就杀过来，一来就笑嘻嘻地，一点也不见外地坐下，闲扯了一会才说：“时间不早了，阿姨要担心了，咱们回家吧？”张继杰连对计蒙说一句“我送你”的时间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计蒙被他拉走。
　　计蒙劝说无果，一次两次不由恼怒起来，她最看不惯谢程英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也不正经，嘴上说着无所谓，眼里的霸道和侵占欲那么赤裸裸，摆明了给谁看。
　　“下车。”谢程英缓缓把车停在车库里，对独自生了一路闷气的计蒙说。
　　“我有几句话跟你说。”计蒙说道，语气里的冰霜已经不太遮掩得住。
　　“嗯？说吧。”
　　“关于我们……如果我之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举动，我跟你道歉，我没什么意思，你别揪着以前的事不放。我想过去的让他过去吧，这么几年了什么都淡了，比如张继杰和我，这么几年了，也是有感情的……”
　　谢程英从车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上，把车窗摇开了一条缝，深深吸了一口，笑道：“有感情，所以呢？”
　　计蒙盯着自己的包，问：“你到底想干嘛？”
　　谢程英嘴里薄薄的烟雾弥漫过来，他的声音在烟气中飘散：“当然是想追你了。”
　　“你不会告诉我，你现在发现你喜欢我了吧？为什么？几年前我那么对你的时候你不要，现在你却想要了……你看到没有，”她伸出右手，中指上一只小巧精致的钻戒在昏黄的车灯里泛出冰冷的光泽，“去年的时候我就戴上了，虽然我们没办订婚宴，但在我心里，我和他就差了一张证书，谢程英，你拿什么和他比？”
　　计蒙缓缓地，却始终不抬眼，低垂着视线继续说：“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我才6岁，高空作业时候摔下来，我妈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知道他们感情有多好，可是我妈她一直都没哭，所有人都说她冷血没有感情，只有我知道在没有人的夜里她有多痛苦。她打了三份工，早上4点钟起床准备卖早餐，6点钟下班还要赶去超市打工，就这么熬了三年。我在心里想以后一定要报答她，所以她让我做的我不会拒绝，去年叔叔出差的时候我妈得了急性肾结石，疼得死去活来，我在外地考察赶不回去，是张继杰来接我妈去医院，前前后后，片刻不离地服侍了三天，开刀的时候还是他签的名。我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我的手，说，这个女婿她认定了……”
　　“我只想找个对我好的，普通一点的人过一辈子，所以你别折腾了好吗？”
　　谢程英的侧脸在烟雾中明明灭灭，指尖夹的烟烧剩长长一段烟灰，他一动不动，沉默得像尊雕像。突然车窗外传来扣扣扣的三声，苏欣的视线从开了一条缝的车窗里望进来，疑惑地问：“是程英吗？怎么呆车子里不出来？蒙蒙也在吧，老远就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了，等半天也没个人影，你俩忙活啥呢？”
　　计蒙开了门出去，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妈你等我干嘛，我都说了今晚会晚回来。”
　　苏欣笑道：“你姥姥白天过来送了一只鸡来，我趁新鲜炖了汤，就等你和程英来喝呢，妈去给你们盛啊。”她说着就进了屋。年岁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些微印记，纤瘦的背脊不复清细，反而因为诸事顺畅有些发福，皱纹渐渐爬上眼角，记忆里坚强的母亲也在慢慢老去。
　　身后传来沉闷的关门声，计蒙不再想那么多，紧走几步，把后面的人远远抛开。
　　和谢程英坐在餐桌对面喝汤。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木然出神，苏欣好笑地看着两人，说：“怎么了，一个两个都闷闷不乐的？难道嫌鸡汤不好喝么？”
　　谢程英搭腔：“没，只是我吃过晚饭了，现在还不饿。”
　　“不饿就别硬塞下去，阿姨把鸡汤放锅里闷着，明早给你们下鸡汤面吃。”
　　谢程英点点头，喝完了一碗汤，率先离开了。很快计蒙也推说累了进了屋，她甚至不太记得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心里坚信那些话是对的，她的确不想和他不明不白地搅在一起了。
　　刚睡下不久，门口传来笃笃笃三声敲门声，苏欣轻轻的声音响起：“蒙蒙，明天周末陪妈妈去寺里烧香。”
　　计蒙应了一声，没过多久，又传来敲门声，她坐起来，提了提音量：“妈我知道了！”可是敲门声仍没有消失，她下床开了门，谢程英站在门口，高挑的个子甚至挡住了走廊投下来的灯光。他伸手轻轻一推，就把她推进了屋里，反手带上门。
　　计蒙拢了拢睡衣的领口，警惕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谢程英盯着她，眼里黑沉沉的捉摸不透。计蒙站的脚有些发冷，才听到他开恩般开口：“从那年国庆算起，5年，你认可一个人，否认一个人，你能保证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下个五年呢？再下个五年呢？如果我能活到80岁，我可以用剩下的10个五年向你证明你否认我这件事有多么错误！你的理由我不接受，就这样。”
　　计蒙被他的五年论说得有些懵，半晌才问：“那我问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谢程英不吭声，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连自己的感情都看不明白，我要怎么相信你可以用另一个五年来向我证明？万一你中途后悔了呢？万一你又飞去美国了呢？万一……”她接下来的话被突然压下来的他堵在唇间，久别的吻火热，浅尝辄止。
　　“没有万一，你有没有胆子跟我赌？赌我会对你，比他好……”他的头靠在她暖暖的颈子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计蒙忘了推开他，或许，连她此刻正在干什么也不太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