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情是意外》顾河州

11、生日

　　计蒙生日前两个月，谢林轩就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计蒙受宠若惊地说不用，谢林轩不认同：“女孩子的16岁生日怎么可以随便过，你想怎么过？去饭店里办或者请同学来玩都可以。”
　　计蒙从前过的生日一直都在家里，和妈妈两个人买个蛋糕，顶多请一两个好朋友，此刻着实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也知道去饭店开销会很大，于是她想了会，决定请朋友来家里。
　　她能请的朋友并不多，算了算，也就王玥、张继杰，袁乐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女孩子，连她在内统共五六个人。可谢林轩又说道：“程英朋友比较多，你也请几个来，人多热闹！而且都是同龄人，也比较玩得开。”
　　谢程英的脸上浮起笑，说：“热闹是热闹了，只怕妹妹会不开心。”
　　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可要公诸于众了。
　　而计蒙最怕的，就是麻烦。
　　谢林轩疑惑：“不开心？人多不好吗？”
　　计蒙在谢林轩的一片好意下说不出拒绝的话，苏欣又一个劲催她答应，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应下了。谢程英语气怪异，说：“那我可就多叫些人来热闹热闹了。”
　　谢林轩似乎看出了一丝端倪，问：“蒙蒙是不是不想要这么多人来？单独请也可以，人少的话我们就去饭店，省得在家里忙活。”
　　计蒙连连摇头：“不是的，人多好，我喜欢人多……”
　　“那就好。”
　　吃完饭上楼，谢程英原本走在他前面，他的房间与她只隔了一个过道，他却突然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停步，转身过来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半晌掀唇道：“计蒙，你虚不虚伪？”
　　计蒙没回答，他便冷笑一声，进屋去了。
　　16岁的生日，对于计蒙来说，已不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不仅不值得期待，她反而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她思前想后，就邀请了王玥和张继杰两人。王玥收到邀请，很是激动，趴在她耳边一个劲问：“我可以见到谢程英了是不是？我可以去他家了是不是？”计蒙不想理她，跑到后座跟张继杰说。张继杰从作业里抬起头，微微挑了下眉毛，说：“好。”
　　等到周五的晚上，苏欣和陈阿姨帮着计蒙上上下下布置了一番，留出足够大的空间给他们。计蒙说：“妈，我没请那么多同学，没必要留那么大的空间！”她以为谢程英只是说说而已，又或者请几个熟悉的同学来，她没想到，他居然请了他们全班同学！
　　一群不认识的人来庆祝自己的生日，这场景想想就可怕，当这成了现实，作为寿星的计蒙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她原本以为，谢程英和她一样，是不愿意把两人的关系公布出来的，可如今看来，他竟然浑不在意。
　　谢林轩和苏欣早识趣地闪人了，连陈阿姨也走了，偌大的屋子全数留给这群半大小子。王玥和张继杰早一步到了，计蒙正和他们聊天，隐约觉得有嘈杂的说话声逐渐靠近。她心知是谢程英的同学来了，却没想到一开门，竟是那样庞大的数目，一下子把客厅充斥满了。王玥一脸的无措，拉着计蒙的袖子，说：“怎么都是一班的？你和他们很要好吗？”
　　计蒙小声回答：“都是谢程英的同学，我一个也不认识。”
　　王玥的眼神更加困惑了。
　　谢程英摆出主人的姿态，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痞气：“这是我家，你们不要拘谨，随意一些，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男生起哄，女生尖叫。眼尖的同学问：“这是你家，那今天过生日的是谁？”
　　谢程英笑：“这也是她家。”
　　四周一下子静下来，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匪夷所思的状态，连早一刻知道真相的张继杰在亲口听到谢程英说出这句话时，也忍不住再次愣住。
　　很快他们就七嘴八舌议论开来了，谢程英看向计蒙的方向：“你不说两句？”
　　计蒙知道躲不过，硬着头皮站起来说：“大家好，我叫计蒙，是谢程英的妹妹。”
　　一戴着眼镜的女生说：“你是他妹妹可你俩怎么一点儿都不像？”
　　王玥不能见计蒙被人欺负，当下回嘴道：“谁说兄妹就一定要像的？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呢！”
　　“那怎么一个姓谢一个姓计？”
　　王玥接不下去口，却听沈琪哈哈笑道：“语文课代表同学，你哪那么多问题啊！凌老头把你教傻了吧？”
　　那戴眼镜的女生讷讷地住嘴，可后头的质问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谢程英有个妹妹的？”
　　“我知道她！初三的时候转来一中的，和谢程英一个班！我道是什么关系，原来是靠谢程英的爸爸啊！”
　　“什么意思？”
　　谢程英突然插嘴：“意思就是，她是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你们懂了？”
　　众人恍然，更有甚者直接对她投来鄙夷的眼光。计蒙初三那年见多了这样的眼光，可始终不能习惯或者忽视，心里一紧，更加说不出话来。
　　“谢程英，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计蒙抬头，只看到张继杰冷凝的脸色，还有严厉的表情和眼神，他在为她出头。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计蒙却觉得，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天使。
　　对面的恶魔拨开层层人群走到天使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那一瞬间，天使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仿若被打碎的琉璃灯盏。
　　“凭她是我妹妹，你有意见？”
　　他比张继杰高近一个头，一副俯视的态度，眼睛垂着，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的头发剪短后根根竖起，鬓角处剃掉，很帅。尤其是侧脸，下巴很尖，脸又窄又瘦，眉毛浓黑，鼻子很挺，嘴唇有型饱满，可这样帅的侧脸，看在计蒙眼里，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让人讨厌！
　　张继杰拿出班长的架势，不依不挠：“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把她置于尴尬的境地你会得到满足吗？谢程英，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恶劣的人！”
　　谢程英无所谓地笑，说：“你要是不想见到我呢，你可以现在就滚。”
　　“别说了！”计蒙突然开口，语气却格外平静，“谢程英，我收到你和你们班同学的祝福了，如果你们还想继续玩下去的话，我们就不奉陪了。王玥，张继杰，我们走！”
　　王玥早已气得满脸通红，可更多的是期望破灭的不可置信。张继杰没说什么，默默地跟在计蒙身后，王玥却忍不住，路过谢程英的时候狠狠说：“长得帅有什么用？成绩好有什么用？性格这样恶劣，我才不稀罕！”说完就大踏步走了。
　　谢程英身后的女生不服地大喊：“喂，你说什么呢？有种你再说一遍！”
　　王玥理也不理，把门关得震天响。
　　“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本来就是谢程英的家，那个计蒙，她算个毛线！”
　　“就是！不就一寄人篱下的女的！”
　　声音远远消失在他们的耳中，王玥担忧地拉住计蒙的衣袖，轻轻问：“蒙蒙，你还好吗？”计蒙不吭声，一路疾走，直到来到别墅区的中心花园才放慢步子。王玥和张继杰在后面跟着她，计蒙羞愧地说：“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王玥问：“他对你是不是很不好？我真的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崇拜他！”
　　计蒙不说话，张继杰示意王玥不要多嘴，出口道：“你别难过，这事是他不对，你该生气，大不了骂回来，我帮你。”
　　王玥在一旁猛点头，突然想到刚才那一幕，张继杰和谢程英将近一个头的身高差，担忧了一把，最终问了出来：“可他比你高那么多，你确定你能帮得了？”
　　张继杰瞪了王玥一眼，气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王玥马上捂住嘴表示认错。计蒙心情好了些，说：“不用了，他经常这样，我都习惯了。而且以我的处境，根本不可能和他对着来。”
　　王玥和张继杰虽不知道她的具体处境，但也知道寄人篱下的苦楚，便不再开口，陪她静静坐着，没过多久，计蒙就说：“别让他们坏了我们的心情，走，我请你们吃饭！”
　　王玥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问：“真的？”
　　“恩！去不去？”
　　“去！”
　　这头一片愁云惨淡，那边谢家却是混乱无比，喝酒的喝酒，玩牌的玩牌，还有四处参观的！赶跑了寿星，几个女生都有些顾虑，问谢程英要不要把她追回来，埋怨他讲话语气太过分。谢程英无所谓地摆手，说：“别管她，你们玩你们的，如果觉得不好意思呢，就留下生日礼物。”
　　那几个女生立马从包里拿出包装精美的礼物，说：“我们早就准备好了，麻烦你待会转交一下。”谢程英没说好，她们就当他是默认了，一个个掏出礼物来，一会儿工夫茶几上就堆满了。
　　谢程英拿起一个瞅了眼，扔回茶几上，说：“你们还真是客气！一个个都没空手来。”
　　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嬉笑道：“那是，就算你说是你家的狗过生日，我们也照样买礼物！”
　　谢程英被逗笑了，起身往客厅中间那张大圆桌旁走，上面摆满了陈阿姨和苏欣准备好的精美饭菜。他随手摸了瓶啤酒打开，回头冲扎堆的男生吼：“喝酒喝酒！你们打P牌啊！”
　　厕所一男生此时回话：“程英，你家厕所怎么都这么高档啊！我他妈都不会用！”
　　谢程英回：“哪来的土包子？不会用是吧，给我憋着！”
　　“哈哈哈，崔子你好怂，这辈子没去过好地方是不是！”
　　“我操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

　　计蒙刻意回得晚些，生怕遇上他们。王玥和张继杰吃完晚饭就走了，她一个人从餐厅慢慢走回来，走了一个多小时，在家门口还遇上回家的苏欣和谢林轩。谢林轩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计蒙勉强笑了一下，说：“很不错，谢谢叔叔。”
　　推开门，屋里一片狼藉，酒气冲天，一个人都没有。苏欣笑着说：“这群孩子是喝了多少酒啊，这屋子里酒味重的！”
　　谢林轩说：“你别管了，明天让陈姐收拾，辛苦了一天，你和蒙蒙都早些休息。”他环顾了一圈，问：“程英去哪了？”
　　计蒙说：“我不知道。”
　　“他没和你一块儿么？”
　　“刚开始在一块儿，后来他就和他的朋友玩了。”计蒙扯谎都能面不改色了，也算是一项大进步。
　　谢林轩皱了皱眉：“这小子，就是这么让人不省心！”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谢程英面无表情地进门，面无表情地叫人，然后上楼。
　　苏欣问：“这孩子怎么了？心情不好？”
　　谢林轩似乎笑了一下，说：“喝多了，他一喝多就这样。”
　　苏欣还是很担忧：“喝多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啊？不会有事吧？”
　　“没事，小子酒量随我，好着呢！”
　　“你还真不谦虚啊！”
　　“呵呵……”
　　计蒙默默地走开，看到茶几上和地上散落的礼物盒，脚步顿了顿，却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