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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计之始 ...

  •   乐兮云自上马车便仰靠在软垫上,闭目不语。芷一略不放心,悄悄近身去摸他的脉,却在将要得逞时,被反手捉住腕节,顿失重心,倾身倒在乐兮云身上,恰对上他徒然睁开的双眼,一时怔住。

      该怎么形容这种眼神呢?

      十全的疲惫,存心叫人发慌。

      “哥。”芷一不知所措之下,自然地张口。

      乐兮云似乎被这个字提醒,随即放开手,神色复常地压低嗓音,用几近在哄的语调温柔地开口。

      “怎么了?”

      相处七年,芷一首次对乐兮云有心慌的愧怍,即使在这七年里,他替自己受过爹的无数次惩罚,为自己无数次的祸事善后,时时事事处处让着自己。

      “别怕,我只是有些累。”眼尾微沉,露出刻意而微少的倦色。

      “你别再练那个什么破武功了,人都练成这幅模样,要是爹知道了,你就要将祠堂的地跪穿了。”

      乐兮云轻笑出声:“爹只会罚你跪祠堂。”

      芷一不满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继续用愠怒得毫不掩饰的语气接话。

      “喏,今日我硬将你拉出来吹风,爹知道了,我确是要跪祠堂的。”

      乐兮云抬手摸摸芷一的额发,却突然笑意顿住,缓缓撤下手,芷一似乎也反应过来,一时讷言。

      “芷一。”沉默半刻,乐兮云终是叹息地开口。

      芷一立刻如学生聆听夫子教诲般,僵直着身子,正襟危坐地等着他责难。

      “温沂并不简单,你在引火自焚。”

      “即使没有今天,我以乐家小姐的身份,也必不可能避开他。”

      乐兮云无奈摇头,抬手扶了扶刚才芷一摔倒被扯歪的发钗,目含宠溺。

      “七年前我救下你,今后也会尽力护你。”

      许多年后,芷一都无法忘记他这句话和此刻的眼神,如行走在一片冰湖中,四周渺无人烟,足下的薄冰似乎下刻便会消融,此时突然有人执起你的手,温软的触感从皮肤间传来,教你在冰天雪地、孤立无援中解救自己。

      回府后,雨势渐大。门前小厮丫鬟立即撑伞来迎。

      芷一唯恐乐兮云再次受寒,忙接下丫鬟递来的披风,亲自给他裹了个严严实实。乐兮云哑然失笑,倒是给这阴雨之天添上了几分亮色。

      “爹爹在府中吗?”

      “老爷一个时辰前随云老爷一起出门了,嘱咐世子小姐回来后便不要再乱跑。”

      芷一撇撇嘴,这个老爹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未免也太严格了些。

      “进府吧,换身衣裳去用饭,今日在绯云阁,我看你也只吃了一点。”

      芷一闻言才觉自己是有些饿意,便满口应着,带了桥月往芷一阁走。

      芷一阁的方位算是整个乐府最佳之处。

      以东是一方花圃,从春至冬,都不至于萧索单调;以南是一眼热泉,四周以珠帘幕布假山石遮挡,作沐浴之用;西面是一条窄道,曲径通幽,花木繁深;向北,则是书阁。

      阁内的布置也极为精巧,可见当初设计者的用心。

      自七年前,芷一入住后,除必要的更名外,便未曾挪动改变过其他一处。一来是因此间布置足够精致,惯住山野林屋之人又怎会烦觉不适,二来,也算是对原主人的尊重与纪念。

      至于这阁子的原主,容后再说。

      桥月伺候芷一简单梳洗之后,便随同着去偏厅用饭。不知从何时起,在乐家,除了逢年过节,芷一总是独自吃饭。乐传至近年来愈加忙碌,愁纹渐深,却对芷一闭口不谈,乐兮云也愈加喜静,或是说,愈加频繁地练功。

      饭毕后,芷一用帕子沾沾嘴,转首吩咐桥月。

      “将我房中的药箱提来,我必要亲自给乐兮云把把脉。”

      桥月回想方才世子下车时的面色,暗自估摸着莫不是世子身子又不大好了,立即应声匆促去取。

      芷一愣怔看着桥月的步履愈发急促,随即摇头憋笑,啧啧,乐兮云一张脸,祸害了多少人呐。

      兮云院内,湿了雨的白玉兰,香气愈发浓郁,树脚下还有些打落的残花,无人来扫。路边亭灯未亮,院子显得像许久未住般。

      芷一没来由一阵心慌,顾不得桥月在旁遮起的伞,快步穿过庭院,一把推开屋子的门。

      而乐兮云正坐在西窗边翻书,闻声抬眸,看着一脸惊慌的芷一轻笑。

      “做什么跑得什么急?”

      芷一恍觉失态,一时半晌的,他又怎么会出事。这才理了理思绪,接过桥月怀里的药箱,径自走到乐兮云身边的凳子坐下,由着乐兮云拿起一块白帕子擦发上脸面的雨水。

      “陇月那丫头呢?”

      “左右这里无事,我让她下去了。”

      早知他会这样回答,说来也很奇异,自今日扯他去绯云阁开始,便时时挂念他的身体,芷一自己都觉烦猜。

      总之,先弄清楚他的身体近来到底如何了。

      “嗯,伸手来,本小姐出诊向来千金。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就当日行一善了。”

      乐兮云装模作样看了会窗外阴沉的天色,摇头笑笑,心念推脱不及,只好乖乖将手搭在软绵枕上。

      芷一的娘亲有一身卓绝医术,故自小,便被耳濡目染,加上还算有些天赋,以及来了乐家后,平日里也没少钻研医书,勉强不会辱没母亲之名。

      “单从脉象来看,身体是基本恢复无疑,但,方才你面色不好并不假。”

      乐兮云适时抽回手,安抚道:“只是有些累罢了。”

      “我开个方子,你好好调养,现下就不要坐在风口了。”

      说着便起身放下窗帷,又去侧柜找了件外衣披在他身上,系好衣带。

      “得你照顾一次,真算百年难遇。”

      乐兮云说得不错,今日这频繁关心,确实让人惊诧。照理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放心,无妖。我只是担心爹爹知晓后会怪罪到我头上,我可不想再被禁足。”

      一来二去的调侃闹乐,便也渐入夜,胧月进院子来点灯,芷一将写下的药方递给她,顺道叮嘱她几句好生照顾世子之类,便携桥月回芷一阁中去了。

      我们乐大世子,竟破天荒拿出琴来抚,面色是抑制不住的温和笑意,看得胧月直发毛。

      明日之事当得明日再谋,万物变数常有,纵筹划万无一失,也不见得云开月明,所以,自当在大体上顺其自然,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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