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橘红》碧若冰玄

3、诱惑

　　夜深的时候，因为无法入睡而溜达到客厅的夜静静地坐在宽敞的欧式沙发上，随手抱起一个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靠垫窝着，用手指有意无意地把玩着暗红的流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只需借助窗户透过的些微月色便能将周围的事物看得真切，然后失望地发觉十年来这里什么都没有改变，就连那花瓶摆设的位置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偶尔也该换换新风格吧，”夜嘀咕着，不过易天翔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那样闲情逸致的人，所以陈设的延续也变得理所当然。只是太久不去触碰的东西会变得腐朽，再往后便更加难以改变，就像生了锈的螺丝那样。

　　挪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夜稍微动了动方才不小心扭到的手腕，突如其来地扯动嘴角，想着他大概也快生锈了。将头枕在柔软的靠背上，黑色的发丝铺散开来，然后偶尔有几根承受不住重力的吸引慢慢下滑。

　　像现在这样的生活还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夜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开始扯上这个问题，或许是夜深人静的关系，这样的时间最容易被寂寞和奇怪的思想所侵袭，他也是一样的。

　　从走入那里的时候开始就知道这样的生命并不长久，甚至可以肯定以后会很惨，想象不到的惨。可是他还是迈进去了，没有外人设想的那些苦难戏码，没有被迫没有无奈，仅仅单纯地想要那种自我放逐的生活。不必去思考什么，不必去深究什么，该快乐的时候就放纵，看不见未来也无所谓，因为他不需要。如果，在某一天，发现路走到了尽头，他定会选择站在最高处张开双臂，纵身投入那橘红的夜空，和这在繁嚣中沉沦的城市一同堕落至最深处。

　　闭上眼睛，夜弯起嘴角，飞扬的弧度就如同他在夜风中飞扬的心，没有束缚的随心所欲，直到尽头。

　　因为另一种原因而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的易天羽拖着步子也来到了客厅，原本只是想要到花园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却没想到碰上了在沙发上闭目轻笑的夜。反射性地停下脚步，脑子仿佛被谁按下了开关似的开始快速回放数小时前的影像。皎洁而纯粹的月，瓷白得透明的肌肤，黑色衣衫被撕扯的瞬间犹如玫瑰妖艳地绽放。心不由自主地鼓动起来，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得可怕，有些困难地吞了吞口水，易天羽告诉自己应该离开，可是脚步却生硬得可怕，一点都不像易家人所应有的。

　　“在看什么呢？”早就听到脚步声的夜在对方逃离以前开口，缓缓睁开星眸，转过身去趴在沙发背上，露出自认为最具诱惑力的笑容。

　　“我爱看什么是我的事，”提了提气，易天羽勉强拿出主人家的气势。拉近距离后的男子比那在月光下稍显模糊的五官显得更加清秀，眉宇间透出的淡淡邪气让面容多添了几分魅惑。

　　“呵呵，那是当然的，”轻笑，看来房子虽然不变，但人却变得很多，往昔那个乖巧的小孩现在竟变成了浑身长刺的小箭猪，“过来，”朝对方勾了勾手指。

　　“哼，”瞥了对方一眼，冷哼，他易天羽怎么可能乖乖过去，又不是小狗。

　　“害怕吗？”忍不住笑出声，“放心，我不吃人。”

　　“谁怕了啊？”用力地迈开步子，大步上前。

　　“呵呵，”夜在心里笑开了花，十六岁的孩子说到底就两个字——单纯。相信易天羽心里也非常明白这是对方故意的激将法，可是就算明白，高傲的心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待易天羽走到跟前，仅剩沙发后背之隔的时候，夜跪在沙发上直起身子，出奇不意地拉过对方的左手，将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不足1厘米。

　　“你刚才在偷窥我们吗？”没有责备的意味，也没有生气的语调，反而带着些玩味。

　　“我…我只是无意中看到，”突然的靠近让他措手不及，明明一向训练有数的身体却竟然在此刻无法动弹。对方的鼻息不偏不倚地喷洒在脸上，滚烫着，就连呼吸中都透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陡然加速的心跳如雷鸣般震撼着，易天羽完全有理由相信对方定是已经听见了这不正常的跳动，否则那抹笑意又如何变得这般诡异。

　　虽然这种被发现的尴尬和被压制的不忿让他极度痛恨眼前的人，但是心底却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距离下，对方的美丽越发让人惊艳。特别是那双浅棕色的眼瞳，透明的基质里还可以看见些微黑色的纹路，就像那千年沉淀的琥珀，在不知不觉中迷惑了心神。

　　“喜欢吗？”夜看着自己倒映在对方眼底的影子，完全读透了易天羽的想法。或者更应该说，所有的人都是千篇一律的，包括酒吧的琴，也包括易天翔。夜自己并没有发觉这双眼眸到底有什么魅力可言，不过既然是可以利用之物，他也乐于以此为武器。

　　“嗯，”纯粹条件反射性地点头，但点到一半才发觉不对劲，便随即又摇头，“谁喜欢了啊？”嘴硬的狡辩在夜的注视下显得苍白而无力。

　　“可是你脸红了。”

　　“呃？！”一愣，脸上果然开始发烫，就连耳根都在发烫。

　　低笑，这样的孩子实在很可爱，所谓的脸红不过是夜故意逗他的说辞，没想到还真信了。在这样的夜里，就算眼睛的瞳孔如何放大，也不可能发现脸上那丝红晕吧？

　　“你故意的！”在笑声溢出的一瞬间，易天羽明白是自己被耍了，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可是压制手腕的力度却大得可怕。

　　“我的确是故意的，”将身体稍微前倾，吻上正欲开启的唇，唇与唇相贴的纯粹，让淡淡的温度和轻柔的香甜在触碰的瞬间晕开，然后再慢慢拉开距离。“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呢？”用空余的左手抬起易天羽小巧的下巴，“难道是在想这个吗？”含着笑重新印上那两片唇，不同于方才，夜主动伸出舌头撬开了对方的唇齿，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地里玩起了追逐的游戏。

　　“唔唔……”易天羽努力地扭动头，想要摆脱在口中肆虐的入侵者，然而另一方面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有些迷恋那甘甜的味道。月夜下，对方和哥哥相拥的画面又在脑海中浮现，那浓重的色情味道从数小时前的花园飘散到了现在的客厅，把他们裹得严实。无意识地模仿着之前所看见的情景，易天羽伸出右手勾过夜的颈项，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不是说不喜欢吗？”许久，觉得对方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夜才拉开距离，恶意地舔了舔嘴角溢出的透明液体。

　　“你当时问的不是这个，”些微气喘的人没有辩驳的力气，也不想争论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无法否认自己真的很喜欢刚才的吻，“你和哥哥总是这样的吗？”眯着泛起水雾的眸子，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奇怪语气询问。

　　“是啊，”用舌尖轻舔了一下耳垂下敏感的皮肤，“不过不仅仅是这样哦，”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身子一僵，夜吃吃地笑起来，“让我猜猜你现在想的是什么，是不是……”

　　“不要说！”微微涨红了脸，迅速截住了对方的话。

　　“呵呵，”夜笑得愉快，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浅棕的眸子映着月色明亮的光彩。

　　“你是哥哥的……”易天羽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索合适的词语，“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是，”耸了耸肩，夜松开了易天羽的左手，将它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我没有想要什么答案，”知道被看穿了心思，易天羽的眼神游离了一下，“那你和哥哥为什么……呃……”支吾了一会儿，那两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交易而已，”语气里带着轻浮，“我们也可以哦。”

　　“呃？！”瞪大了眼睛，微启的唇略微僵硬，“难道……”想到的词不敢轻易出口。

　　“嗯，没错，就是那个难道，”毫无忌讳地肯定了对方的想法，夜俯身到易天羽的耳边，“夜，我的名字。”说完，还未等对方回应便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也正好因为这个动作，一直藏在衣衫里的银色坠子跳了出来，在胸前晃动着，没有在意地把坠子随手塞了回去，迈开步子朝易天翔的房中前进，背对着愣在原地的易天羽摆了摆手，“好啦，小孩子快点去睡觉！”

　　原本就因为意外于对方的身份而发愣的易天羽，在看到那颗坠子的时候更是完全僵直了身子，尽管夜幕的掩盖下并不清晰，但是那图案却与窗棂的刻痕有太多的相似。而且这个自称夜的人话语中的疑点也不少，最起码他不会相信自己的哥哥会轻易将这样来历不明的男人带回家，更不会留对方过夜，放任其自由行动。至于真相，他不认为如果他直接这样询问会得到什么结果，对方无疑还会像方才那样把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中。当然，他大概也很难从哥哥的口中知道些什么，那么就只能是他自己去搜寻了。

　　“哼，刚才的窘困我一定会偿还的，”下意识地舔舔唇，在早已散去暧昧氛围的空气中，易天羽再次露出本属于他的自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