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说》章晓晓

6、突变

　　又过了不到十日，一本讲学的册子送过来，送过来的人只说是一个清秀的男孩子让把这本书给静林的，静林马上会意，来到和册子里游路明说的那个彭名路上。
　　“究竟是几号？冲之也不说一下。”静林一边嘟囔着一边沿着路走。彭名路在北都是一条很繁华的街道，来往的商贩推着他们吱吱乱响的车子，一边吆喝着，噪杂的扰心。静林一边抱怨着一边耐下性子再找路明。
　　“嘿。静林。”路明突然从静林后面出现，着实把静林吓了一跳，呆了一会儿才转过身，说道，“冲之，我父母和兄长的讯息怎么样了？”
　　“情况确实不太好，上面的有些人正准备拷问令兄，再加上令尊及从夫人年岁偏大，也是受不住皮肉之痛的。”路明严肃下来，定神看着静林，“静林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这事儿也不能再拖着了，越拖越对你的家人无利。”静林倒显得格外的沉着，说道，“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我一个弱女子也做不了什么，但这样不争的话也倒让人看不出来从家的积淀。冲之，你认为我写一些文章可好？”路明微愣，笑道，“你这样反不是把自家人陷入更不利的境地？”静林不说话，只看着周围一切，仿若游路明说的话和她无关。半晌，静林才道，“本来已经造成这样的情况，我再说什么都像是找补什么，他人若信，这事也早已化解了；他人若不信，还以为我一个人自作多情，感伤不断。不如写文章，专不挑那些说自家的话，只写一些杂七杂八的。”路明一听，疑惑道，“你既是有如此的想法虽好，但却是对从家有害的。更何况外界对于你的评价都会降低，想着从家小姐都如此对待自己人，对静林你也是不好的。”静林说道，“冲之，已经这样了，我只能破釜沉舟了，本身我也是如同一叶扁舟流荡在这样的乱世，选择早已不由我。”路明一听静林的话，敬佩不已。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分别时游路明说道，“静林你可曾考虑过以后的事情？”静林点点头，眼睛只看着他。她的眼睛反射着光，不知道是隐隐的泪还是一些纯洁的晶亮的物质。
　　覃羽华刚回来就直奔宿舍，谁知道竟然连静林的头发丝都没有看到。正焦急着，突然看到静林回来，慌忙跟她说，“静林，我爸不怎么管这件事，但家里的多嘴的管家漏出来风声说你11可能已经……”静林本自路明那儿听到些消息，但一听羽华的话，突地站不稳，说道，“我爹娘怎么了？我哥呢？”羽华有些说不出来，憋了好久，最后才说道，“你父母亲很可能已经……”说着又不吱声了，头也垂了下来不再言语。静林的泪怎么也挤不出来，眼睛眨个不停，干站在那里，羽华看着觉得可怕，只拥住静林，却不想静林倏忽间跌了下去，整个身体就这么倒在羽华的怀里。羽华一看也急了，说道，“静林你怎么了？”不住地叫着，宿舍外面也没有一个人，静林像一片纸一样卧在羽华身上。
　　待到静林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羽华覆在静林的被子上睡着了，静林头一懵，叫道，“啊呀！”一声把羽华惊醒。羽华本来还有些睡眼惺忪，看到正挣扎起来的静林说道，“你醒啦？当时把我急的要命，又没有人来这边，我只能把你放到下层的床铺上，又怕你冻着，你呀怎么还是老毛病，一受着冻就开始打寒战。原来在苏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现在有没有感到好一些？”静林又轻轻转了一下头，缓慢地说道，“现在也还是老样子，有时候晕乎乎的，大多数的时候还是让人感到寒的慌。这被子顶是温暖的，害你又受罪了。”说着又笑着看着羽华。羽华一听乐了，心想静林终究还是恢复了一些，经历那么巨大的家变还能笑出来，又对静林说道，“行啦，若是你好些了还得想想怎么请我吃顿饭呢，怎么样也得看看我这两天在床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吧！”静林“噗哧”一声笑个不停，笑的猛了些，又开始不住地咳嗽。羽华轻轻拍拍静林的后背，微微责备道，“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身体受不住还那么用劲地笑！”静林只道“再也不敢了”。
　　乐过笑过羽华仍是提起了从家的家变。静林说道，“我准备写文章。一个弱女子本身也没有能力，只能用这样微薄的力量申诉。”接着又把和游路明说过的话如数地重复给了羽华听。羽华本出身自优越的书香气家庭，对这样的事情不怎么关心，只是一遍一遍重复说“支持静林的做法”。
　　正巧这时候，有人跑到宿舍说一个男的要找静林。静林也是惊讶不已，有谁会来找自己呢？羽华道，“我跟你一齐下去吧，若是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我还能照应一下。”静林道，“不过又是想找个机会物色一个吧。”羽华撅起嘴，不满道，“哪里？难得表现出来关爱你的样子，你却不领情，以后看哪个男的愿意找你！”静林笑着，说道，“快走吧，不让哪个’金龟婿’又要被那个女学生抢走了。”
　　走至楼底，静林看到游路明，说道，“我还以为是哪个人过来找我，不巧是你啊。”路明辩道，“哪里是不巧，今天是专门过来看看你的，想着你最近心情不好过来陪陪你，”没说完又看到挽着静林胳膊的羽华，对羽华微微一点头，有冲着静林说着，“瞧瞧！我这又是来晚了，你已经有人陪半晌了！”静林道，“这有什么？难不成你还吃一个女孩子的醋？”羽华一听这话忙道，“静林，你别再打趣我了，你们俩个呀若不是有什么好的杠杠的关系才不会聊这么呢，我出来陪陪你，哪想过这么多，不成我还是回去的好，总得自知些啊！”路明不看羽华，只看着静林，说道，“醋我是要吃的，但不会和一个女孩子抢的。”静林道，“不过如此，今天不想其他的事情，咱们就去东边那边的饺子馆吃饺子去，今儿可真是和’醋’较上劲儿了！”羽华摆手婉拒半天，路明却道，“小姐和静林如此熟悉，能否赏脸做个朋友？敢问小姐姓名？”羽华这才看清楚路明相貌，脸没来由地红了，小声说道“哪有什么小姐之称，叫我羽华便好。”路明道，“总得知道小姐姓氏才算懂礼。”羽华道，“鄙姓覃。”路明道，“覃小姐！幸会。在下姓游，名路明。”羽华微微鞠了个躬说道，“游先生。”又看向静林，说道，“那咱们就去那家饺子馆吃顿饭好了，正巧静林还欠了我顿饭呢！”静林道，“羽华今天怎么这么多嘴啊！”路明道，“不妨。和二位一起去吃饭路明倍感荣幸！”静林边走边打趣道，“冲之真真是有趣的，只不过是一顿饭而已，我也请得起。大家一起去都乐的慌便好，哪里还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似的答谢啊！”路明直直看着静林，忽然也不怎么说话了，转而看着静林的头发，由于几天的疲惫而略显枯黄，静林也没看到，游路明的心里分明是带些难受的。
　　三个人在饺子馆里吃的尽兴，羽华一直在谈论有趣的事情，像什么“哪个太太又吃了什么哑巴亏，”或者是“这个小姐又看到什么乌龙的事情”，但气氛终究还是诡异的要命，路明一边看着静林一边吃饭，而静林一直都不说话，只顾低头吃着饭。羽华自个儿却说的尽兴。饺子吃过，大家都感到不尽兴，呼唤着店员又给拿了点酒。静林本身身子弱不得喝酒，羽华和路明也都不逼她，二人对酒当歌，感叹去日苦多，酒过三巡羽华还没醉，路明却醉的不成。哭丧着脸看着静林。静林也只当看着耍酒疯的路明。忽然路明拉住静林，手抚在静林白皙的手上，一种诡异的微笑露在脸上，随即小声说着，“静林，你还记得八年多以前送你的花吗？”静林愣住了，直直看着他。他又笑了笑，说道，“还记得火车上坐你对面的人吗？”静林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却思绪万千，装作镇静地对羽华说，“羽华，我叫店员送你回去，冲之恐怕还得醒醒酒才能走。”羽华一面应着，一面挑着笑，“你俩必定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扶着墙壁走了，店员在馆子外面给羽华叫了辆黄包车，吹着风把羽华送回去了。
　　再说这边静林的和路明。没有羽华，静林覆在路明面前说，“路明，你为何知道那朵干花。”路明轻笑，全然没有醉汉的样子说道，“因为我是莫容之。”

　　静林一惊，手已经堵在嘴上防止这不消停的嘴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哆嗦了半天问道，“你是容之？”路明轻点头，静林继续问道，“那为何你要改名字？”路明只道，“突发事情我也无法。”静林不懂问路明，但路明就是不说。静林露出一副惨淡的笑说，“冲之，你不要这个时候开玩笑。”路明道，“谁有那种闲情逸致开这般无聊的玩笑？静林，自八年前我送你那朵花便没忘记了你，现在有幸又在学校遇到了，真的是很难得的事情。”静林道，“冲之，抑或是容之，我……我现在无法用平常的心态和你谈论这种事情，我的父母已经西去，哥哥又不知道在哪里，你现在这样跟我说总是……”还没说完，路明的唇就覆上来了，静林躲闪不及，脑袋中一片空白，然后狠狠推开路明说道，“冲之！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喜欢你，但现在不行。”静林头转向一边，不看路明，又呼出心中几口愤懑之气，再转头看向路明，问道，“冲之，你只告诉我一句话，你是谁？”
　　路明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说道，“我是你原来知道的莫容之，但我现在是游路明，不管是那个名字，我都是莫容之，静林，八年前我没有跟你说我的心声，今日说了可你的心却是冷的。”静林打断着，“冲之，八年前我们都是孩子，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我一直拿着花只是为了赴一个十年的约罢了，更何况现在的我，为何要和你在一起？我有何德何能让你想了那么多年？若你对我说是从八年开始的，我宁可不信。”
　　路明话也不说，直扯着静林出了饺子馆，拉扯着静林到一片无人的树林里，紧紧地抱住她。静林只感到路明的吻如暴风雨般落了下来，她惊住了，从来没有见到路明如此暴虐的性格，愈想挣脱愈陷的深。她的双手已经被路明抱到后面，完全使不上劲。挣脱数次无果却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力，她挣脱出一只手，“啪”的一声，把路明打醒了，瞬时松开抱住静林的手，脸上红色也显现了一片。
　　静林挣脱了路明，便一路疯狂地跑，脚下中心不稳，摔了一跤便直接从高台上滚了下来，滚的浑身是泥，待路明找到静林时，她已经昏迷不醒，血汩汩地从脑袋上流出来，路明扯下衣服的一段布条裹住了静林的脑袋。静林受不住又开始低吟，路明抱着她安慰道，“静林没事，咱们去找医生。”说是这么说，路明的心里究竟还是慌的。静林的声音又弱了下去，不吱声了。
　　路明手抖个不停，一边跑一边叫着，“静林！静林！”可怀里的人儿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路明怕，怕静林再也醒不过来，更怕静林醒来再也不想理他。“为什么当时说那样的话？”路明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却换不来静林的苏醒。静林头上的布条没多会儿就染成了红色，路明打小道拐到彭名路慌里慌张地招呼了一辆黄包车。车夫也不敢怠慢，腿也开始急的乱颤。路明道，“走快些，这伤儿来不得耽误。”车夫应了一声便不再回头，路明觉得整个路上的人都开始慌了，“容之……”路明看着头枕在自己大腿的静林，静林的嘴似动非动地说着，路明听不大清楚，静林这时又说话，“容之……”路明来不及多想，握紧静林的手，急切地说着，“我在。马上就会没事儿了。”静林却像没听见路明的话一样，自顾自地沉吟着，“容之……本还有一年可相……见，却不想竟有人冒……充你。你若是知道，便快些告诉我……”路明道，“我很是知道，只是告诉你？”静林继续道，“告诉我 ……你还在那棵树下，到明年这时我再去找你。”路明早就急了，说道，“好好好！我都答应你，只是你现在要照顾好自己，不然到时看到你赢弱着，大树也不高兴啊。”静林微微睁开眼，嘴角摆了一个微微的弧度，笑说，“瞧你说的，和以前都没变样。”倏忽间眼睛紧闭，嘴角耷拉下来，路明冲着车夫喊道，“再快些，人快不成了！”车夫本来就有些慌神，一听这话听岔了，以为要死人了。本来就亏着钱老板讨着要，这要再死人死他车上又不吉利，车夫拼命地跑。黄包车就这么飞驰着。

作者有话说

　　静林本身身子弱，又出了这么几档子事，早已有些受不住，但生活就是这样，越不顺越得要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