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欺》白夜星辰

12、黑暗的海

　　雨天的脚伤终于恢复了，三十周年的庆典在即，他不得不回到公司上班，没日没夜的处理之前遗留的公务。
　　又是星期天了。
　　雨天起的很早，把最后一本文件看完，终于舒了口气。看了时间才早上七点，然后按下了手机上云端的号码。
　　今天要全家人一起去海边，我母亲让我跟你说让你跟小杰一起去。
　　云端在电话那头沉思了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了。

　　楼下的喇叭声一响，云端便拉着小杰出了门。
　　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裙子，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纱衣，头发披散着，在耳边别了一朵白色的小花，脚上搭了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陈叔看到他们打开门便下了车，接过云端手上小杰的画架和画板还有袋子。
　　“我做了寿司，到海边的时候可以吃。”
　　“那样一定很不错，我们在那边也预备了很多食材，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啊。”云端脸上扬起开心的笑容。

　　车一路行驶着，周围的建筑物渐渐的变得稀少，道路上的车不是很多，视野也渐渐变得更加开阔。
　　云端和雨天坐在后排，小杰一个人坐在前面，兴致不高。
　　“常来海边吗？”
　　“以前是，但是已经很久没来了。”
　　“为什么？”
　　“因为搬了家，小时候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后来搬了家，也变的忙碌，而且小杰因为溺过水，所以不是很喜欢来海边。”
　　“这样啊。”雨天回过头去。“小杰，知道一个男人面对阴影的方法是什么吗？不是逃避它而是面对它，不是要让那个记忆留在那个时刻，而是要创造出美好的记忆来抵挡它。”
　　小杰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雨天，不发一言。

　　车停在了海边的一幢别墅前。云端走下车，看见它，那是一幢灰色砖做外表装饰的房子，红色的房顶，宛若童话里美丽可爱的小木屋。房子里传来隐约的钢琴声。
　　“是我大嫂在弹。”
　　云端冲雨天露出一个微笑，随着他一起往房子那里走。

　　吃过饭，云端立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海和沙滩。
　　那海水一如五年前家附近的海一样的颜色，一样波涛翻滚，一样会迎来潮汐，一样会有潮水退去的时刻，但云端深知，时间已经改变了每一朵浪花的形状，每一次潮汐到达的时间，以及可能改变的一切一切。
　　“发什么呆呢？”
　　云端回过头去，看见雨天。
　　“我已经说服小杰去海边写生了，你要去吗？”
　　“好。”

　　海边。
　　雨天忙活着支三脚架。
　　“对了，云端，我忘了拿水过来，我有点渴了，你能回去拿几瓶水吗？”
　　“好啊。”
　　看着云端离去的身影，雨天把三脚架固定的最后一步做完，站起身来，和小杰一起站着，面对着翻滚的海。
　　雨天看向小杰。“你记得你第一次来海边的感觉吗？”
　　“记得，那是我们一家人唯一一次一起去海边，那时候我四岁，天气很好，姐姐穿了白色的短袖衫和牛仔裙，我和她在海水里追逐打闹。”
　　“你姐姐很心疼你，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蓝色的海面上，白色的海鸥轻轻掠过水面。
　　“雨天哥喜欢姐姐吗？”
　　雨天沉默了几十秒。“嗯。”
　　“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吗？”
　　雨天扬起嘴角。“你的问题真的很奇怪。但是我想我知道。”
　　“要保护好她。”小杰眺望着远方。蓝色的海面和曾经一样，但是逝去的时间已经无法追回了。过去的人无法再走回来，包括曾经的那个自己。也包括未来的那个自己，都，不能够再走回来了。
　　云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小杰身后，把手放在小杰的肩膀山。
　　小杰的心里一惊，却没有回头，他不知道云端是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们三个人站在海边，迎着海风，看着这一片海渐渐失去太阳的光线。

　　夜色沉沉，天空中乌云正在积聚。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云家附近的地方。
　　车上，江逸臣从后视镜里看见秦雨天的车停在了云端的家门前，云端和小杰两个人从车上走下来。雨天把画架之类的东西搬进了家里。
　　他们三个人，就仿佛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那个雨天现在存在的位置，原来是属于自己的。
　　而现在，他却更像个隔岸观火的路人。
　　那间房子里灯光如何温暖。
　　他感觉不到。
　　江逸臣看看手心里放着的那把钥匙，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你也只能用来开启回忆了而已。
　　等雨天的车扬长而去。江逸臣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推开与旧时一样的栅栏。
　　江逸臣站在了庭院里。
　　院子里的苹果树长得已经比五年前的高出许多。
　　五年，我终于再回到这个地方。
　　回到这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要来找什么。
　　是找寻一份从来不存在的幻梦。
　　还是来扯碎你冰冷的心灵，把你给我的痛全部还给你。
　　五年来，
　　在我心里只是有那么一个声音。
　　他说，你要回来。
　　天空中一道闪电突然划过。
　　回忆一闪而过，江逸臣忍不住捂住那隐隐作痛的胸口。
　　黑色的雨下着。
　　掉落的花瓣满地。
　　他紧握着她的手被分开。
　　无论多么努力，都抓不住她。
　　任他如何呼唤，任他如何哀求。
　　轰隆隆——
　　雨水伴随着一声雷鸣而至。
　　冰冷的浇灌着江逸臣的心。
　　他满脸的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
　　回忆的话语仿佛犹在耳眸：“你在我心里什么也不是，我只是厌倦了那样穷困的活着，才会回到你身边。是因为你需要我，我才需要你。在我们这种人心里，爱本来就是用来交易的，交易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而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那么你拿什么来交换我的爱呢？”
　　“不！”
　　“不！”
　　“不！”
　　江逸臣在心里呐喊着。我还有爱，还有对你的爱！
　　回忆的声音冷漠的回答着他：“你不明白可以用来交换的爱，其实根本就不叫做爱吗？在我心里，根本就没有爱。”
　　“在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爱。。。。。。”
　　“在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爱。。。。。。”
　　江逸臣一个人站在雨里，猩红的眼睛看着那房间里暖黄的灯光。
　　温暖，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