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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乌衣巷贾瑞受污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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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沈在听到客楼巷的时候,眼神微微波动了下,黯黯低呐,“客楼巷么?是他,他到底不肯……”
他话语蓦然而止,却并未接棋局,“二十五年了,我未碰围棋,已有二十五年了。”
贾瑞歉意地道:“我有耳闻,当年您与宋御史并称‘宋谢’,为对手亦为知音,宋御史逝世后,您便再不碰棋,高山流水,一时佳话。”
谢沈略略一笑,稍纵即逝。不知是不是贾瑞的错觉,那笑容里包含着怀念,包含着遗憾,也包含着嘲弄与自厌。
贾瑞接着道:“我是追查宋御史的冤案到客楼巷,那里有个秘匣,只有破了这玲珑才能打开,而当今天下,除了你,没人能破宋御史的局。”
“冤案?”
“去年的葫芦村侏儒复仇案,想来谢先生应该有耳闻,那个侏儒死前告诉我,宋御史是被人故意囚禁在瘟疫人群中,才会染病,我要查清这件事。”
谢沈对着贾瑞的眼睛,目光沉郁,却也坦然,“我的诺言不会空许,但这件事,你要三思。”
“我信先生的诺言,此来也非要先生履行诺言的。高山流水,此等情义,我原不该破坏,只是宋大人含冤未雪,作为他的知己,焉能坐视不理?况且若复局以还知音清白,岂非也是段佳话。当然,先生若觉得为难,我再想别的方法来解决。”
谢沈摇了摇头,“他是要让我抉择。”
贾瑞不知道这个“他”是指宋御史,还是晴素,因此未作声。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谢沈叹惋地道:“我并不配做他的知音,语冰那个人呐,又有谁配得上与他作知己呢?”
他摇了摇头,语得心长地劝谏,“此事非同小可,背后牵扯的人也非同寻常,你要三思。”
从皇上再三阻止查宋御史案时,贾瑞便知道这案非同小可,他目光清正,“我知道。”
谢沈看着他的目光,一时有些恍惚,“这眼神,真像。语冰啊,那样清正不阿,似乎全没有弱点,怎么不令人钦慕,可是啊,过刚易折,这个浊世,怎么容得下他哪样的人呢?”
他满怀期待地望着贾瑞,“希望你能保持着这颗心,无所畏惧地走下去。”
贾瑞垂下头,他想起了谢沾青,心忽然就被悲伤侵占,“我并非无畏,只是……我曾经为了这刚正,亲手杀了我爱的人,如今……我若连这坚持都没有了,又拿什么抵御心头的愧恨?”
两人相对无语,半晌谢沈拍了拍贾瑞的肩膀,接下那局棋,手握着尺素良久未展开,他似在犹疑着什么。
贾瑞耐心的等待,许久他才开口,“……客楼巷还如旧否?”
贾瑞不知旧时如何,故而不知道是否如旧,他想起杏花树上那个酒幌,酒幌上题着首小诗,于是漫然吟道:“掷笔卷夕帘,推盏漫吟留。杏花吹雪里,清角起小楼。”
那一刻,他看到谢沈笑了,好似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那一笑,便是天长地久。
转过假山的时候,贾瑞看到了凌銮与宝钗,他们肩膀上积着落花,想来已经立在这里许久了。
两人相对怔立,不过十日未见,却好似已分别了三生三世。
他鬼门关趟过,九死一生;他佳人在怀,燕尔新婚。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凌銮的嘴抿出冷硬的弧度,与宝钗十指相扣。宝钗要对贾瑞行礼,无奈他握得太紧,抽也抽不出,只得任他牵着,向贾瑞福了福身子,“瑞大哥安好。”
“宝妹妹好。”
里面谢沈听到声音,问外面是谁,凌銮便牵着宝钗进去了。
贾瑞听到凌銮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这是新过门的宝钗,我带来与你见见。”
“隋洛之后,你第一次带女子来见我,可见是你可心的……”
情到浓时情转薄,贾瑞垂眸笑了笑,拢拢衣襟,挡住吹过来的寒风,长身而去。
玲珑棋局非一日可解,贾瑞卫若兰赴任的日子还没到,正好可以静心养伤,然而贾瑞是闲不住的,尤其是这个时候,更不能闲,便筹谋着怎样弄来弗朗机的大炮。
用输血这种救人的方法,换对方杀人的武器,完全是划算的。
然后现在面临着问题,贾瑞固然知道此计可行,但弗朗机人不知道,他们也没有拿出例子来证明其可行,最最关健的还是贾瑞无法配对血型,若是弄错了血型,导致溶血,这就谋害人命了。
贾瑞仅知道检测血型的原理,以人血液中红细胞上的抗原与血清中的抗体来定型,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仪器他也检测不出血型,再者他并非医科出身,像分离血清这种事情,还需要国外医术相助,但这样就没什么资本来换弗朗机大炮了。
两人为难的问题,对隋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隔日他就带着几个西洋医生和仪器过来,大大方方地说:“只管放心研究,我自有妥善得方法。”
卫若兰也拉了几个医术高绝的中医过来,这些人都是医学痴,贾瑞提出的方法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废寝忘食地研究起来。
理论基础是确定的,技术研究有了方向,就容易多了。
中西结合,又有贾瑞这个未来人相助,研究颇为顺利。
这段日子贾瑞虽然忙碌着,有卫若兰照顾,身体也逐渐好转,然而这也让贾瑞尴尬不已,随着伤疤脱落,新肉也在生长,受过伤的人都知道,新肉生长时,总是伴着阵阵痒,若在别处还好,伤在那里……
白天忙的时候还好,注意力被分散,感觉不到,到了晚上入睡的时候,意识回归到身体,那种痒就格外的明显,像有无数个虫子在里面爬。
他的身体本就敏感,与凌銮在一起后,那里食髓知味,便格外的渴望。
这种感觉令贾瑞觉得很羞耻,他对此极期厌恶又yu罢不能。
他闭上眼,幻想着凌銮就在自己身后……
他太过忘情,因此没有听到卫若兰的敲门声,也不知他已经推开了半掩着的门,愣怔地望着他。
贾瑞半跪在床上,左臂枕在床头雕花屏栏上,红唇难奈的咬着自己的手腕,长睫低垂,半眯的眼角半是xiu耻半是欢愉。
鸦羽般的头发被他汗水打湿,贴在如玉的肌肤上,银红的软烟罗纱帐随着他手臂的晃动而飘舞。
良久,他猛然抬起头,脖颈仰出绝美的弧度,殷红的唇发出声甜腻的声音,低喃声“凌銮”,继而无力的趴伏在雕花屏栏上。
卫若兰这才回过神来,准备离去时,见贾瑞向自己看来,那双眸子犹带着春qing。
卫若兰别开眼,这时候离去反而更尴尬,他只好装作浑然不在意似的,端着药碗来到床前,“我配了些止痒的药给你,新肉生长会有些难受,辛苦你了。”
那般样子被他看去,贾瑞原本xiu愧的无地自容,听他这般给自己找借口,越发的难受了,他微微靠在卫若兰肩头,声音里满是痛楚与脆弱,“我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想他。”
卫若兰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灯还亮着,应该没睡。”
门外忽然传来隋唐的声音,贾瑞还没来的及盖上被子,门被骤然推开,“凭玉,瑞王来……”
声音戛然而止,他愣在门外,站在他身边的,是凌銮。
屋里屋外,死一般的寂静。
凌銮目光如刀的盯着贾瑞,他半裸着身子,眉眼间还带着huan爱过后的chun情与慵懒,房间里充斥着she香的味道,让他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胸中似有座火山,恨不得要喷发出来,焚尽所有,用尽所有的定力,才能压抑住自己,没在他们面前失去理智,失去风度。
贾瑞看见凌銮握紧拳头,看见他头上青筋突突地跳动,看见他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最终却只是一笑,然后摔门而去。
他在那笑容里看到了仇恨、看到了鄙夷、看到了彻骨的冰冷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