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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爱残妆晓镜中,环钗谩篸绿丝丛。
须臾日射燕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
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
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红罗著压逐时新,吉了花纱嫩麹尘。
第一莫嫌材地弱,些些纰缦最宜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
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春。
元缜也许不像诗中形容的那般对爱情忠贞不二,但却写出了多少后人无法尽述的相思呵……
经历过大海的广阔无边,不会再被别的水所吸引,经历过巫山的云雨缠绵,别处的景致就不称之为云雨了……花丛信步,我全无心思看那百花争艳,一半是因为笃佛修道,一半是因为忘不了你……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李商隐写过很多《无题》,但读起它来未免还是落下泪来。好一个“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你何其残忍,其他人可以“抱痴情而惆怅终身”,而你,却让我连自主选择的权利也无。只是一句:无论如何,我要你这辈子都是幸福的,与任何人无关,即使是我都不能。
最近台里事比较少,叶汀葳也清闲了些时日了,闲来无聊,翻出几本诗词杀杀时间,细看了几首,感叹古人伤春悲秋,咏情相思的本事实不是现代人可比。时代越是进步,物欲越是发达,人的心灵被尘世中染缸浸泡久了,每个人都炼得心肠如铁,意志坚强,直追超人而去了。尤其她的工作是和媒体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看多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阿谀奉承,颠倒黑白。几乎是电视台的常态了,如果哪天没有看上几出好戏,那才是奇了怪了。
她能做到如今独立主持一栏节目,而且是黄金时段播出靠的全是实力,即使背后流言蜚语不曾消停过,但她早已练就一身万花丛中过,半点不沾身的神功了。无疑她是敬业的,即使那些眼红嫉妒诽谤之流于这一点也是无话可说的。但这就真是她要的事业么?人后辛酸无人语,人前掩泪复装欢。笑不代表开心,哭不表示伤心。呵……我哭我笑我做戏。
在她看来人生就是这样,活至耄髭与一多花开的时间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混迹人潮中,惟其还有工作可以寄情。这些年一路走来,都上自己独立完成的,不管成功背后付出多少,吃过多少暗亏恶当,如今也已成风,早已不足道矣。世上那个懂你,包容你,让你有倾诉欲望的人已不在,再说什么也是无意。
像今天这样台里没有节目上,她只喜欢窝在自己的小屋里,听听音乐时间不知不觉过得飞快。呆坐窗前享受上午安静的日光,直到日头毒辣的正午时分,她都维持这么一个动作。要不是听到门铃响,做到晚上也许还没回神。
“真要命啊,我起码按了十分钟你才来开门,小叶子你又给我神游太虚了,对不对?”女子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咿咿呀呀续道,“吼……算你的门走运,要是你再推迟个一分钟开门,我保证用脚把它踹开,你信不信?”
“信。得罪大小姐你,人蓄必死无疑,好了吧!”汀葳哑然失笑昵着来人道。”
看她马上就要变脸的样子,汀葳收起玩心,正色道:“真没想到你会来,早打个电话过来会死吗,我也可以去接机啊。再说你又知道我一定在家了?台里的工作流动性很大,没有所谓的双休日的。今天算你走运才对。幸好我在家,不然何止敲十分钟就进得了本小姐的香闺?”
“人家想给你个惊喜嘛……话说回来这么久没见了,我突然出现有没有给你”惊喜“到?”她满脸期待,汀葳看着好几年没见的大学同学远从台湾来访,确实很开心。工作中大家都是热情而客套的,想真正交到什么知心朋友很难,而大学时没那么多算计,纯纯的校园里交的朋友是一生至交,也许离开那个环境,很多人都面临着天南地北的分离,但总有跟心弦是怎么也扯不断的。放在心里,不会经常想起,却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就是她们了。
来的这位和汀葳关系算是最好的。说话直来直去,很是豪爽。没什么心机,即使是出社会做事,也是进家族企业,有父兄的保护,她不需要和人人竞争就拥有别人一辈子都奋斗不到的东西。
她就是丁叮,人如其名,有她在就像有个风铃在耳边一样,她多话而不聒噪,喜欢八卦却不三八。很典型的台湾女孩子。没有经历什么风浪人生顺遂,将来嫁得如意郎君,继续得到呵宠,身边没有人会伤害她,每个人都宠她也来不及,所以和在社会打滚多年的叶汀葳比起来她显得有些幼稚单纯。但汀葳不会瞧不起这种幼稚,多年前自己何曾不是这么没心没肺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哪管旁人怎么看怎么想。“只要小姐我高兴”这是她挂在嘴边最常说的。
汀葳一把抱住她,声音中有丝哽咽“来也不说一声,我连心理准备都没有,确实是被你给惊了,至于喜嘛……”她故意打住,卖了个关子。
“怎样?快说嘛!”丁叮一脸的急不可耐。
“哈哈……”汀葳大笑出声,“我的姑奶奶,谁看到你会不开心啊?”在她脸上香了下,泪眼模糊中看丁叮也是一副快哭的样子 。她可不想接下来两人想对无言,执手垂泪。探手扯过几张纸巾,擦干她眼中泪意,适时的防止了她泛滥的泪水,她可不想房间发大水。
丁叮好奇的打量着汀葳的居室,大呼出声,“小叶子,你在电台工作赚得那么少啊?连我家日光室都比这里大两倍!你怎么混的啊?不来还好,一来就吓一跳,要是给李楠,忆茴她们看到,还不知道怎么说呢?”看她大小姐姿态的评论着她的卧室,客厅,阳台,厨房,卫生间。汀葳不置可否。“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好命么?要知道在这座城市里能混出这套房子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的。好了,不说房子了,你刚下飞机就过来了吧,现在肚子肯定饿了,我给你做饭去。”说着走进厨房。丁叮跟着进来,嘴里掩不住的吃惊:“小叶子,你变得好多啊,现在都会做饭了……唔……你一个人独自生活很累吧?以前你连开水都烧不好,现在……我们出去吃吧,不要做了。”拉着汀葳进卧室,吩咐她换上外出服。
汀葳工作的不定性决定了饮食不规律,经常忙到三更半夜还没吃饭,很久前她就学会自己煮饭了,习惯了清淡饮食的她,现在外面卖的她的胃反而受不了,但她不想丁叮担心,她要知道少不了又一顿如泥石流般的哗哗的批评。她知道好友关心自己,这些年来,她逐渐养成了不喜向人解释的性格。恬淡柔韧的应付着周遭的一切,流年翻转没有在她的相貌上留下太多痕迹,穿T SHIRT牛仔裤还像和清醇的大学生。唯一变的是那份心境。
穿好衣服出门,走两步路来到楼下,捡了家看起来干净舒适的店面进去。让丁叮点菜,她只点个罗宋汤,其他就由店家推荐菜色。丁叮看起来确实乏了,两眼下黑眼圈都出来了,眼底青色隐现。看得出她一路赶来她这里没怎么休息好。便道:“这顿将就点,吃完了回去我那睡一觉。”丁叮随口唔的应了声。两人不再说话,埋首吃饭。汀葳到是习惯了,倏然想起丁叮饭桌上一向活跃,张嘴吃的少,说的多。今天倒是反常的很。但汀葳不想再饭桌上说什么,就这样,两人沉默用餐完毕,买单携手回家。
回家后看丁叮一副渴睡的样子,刚才兴起的疑问吞回肚里。招呼丁叮洗完澡睡下后,一时无事打开笔记本与电视台连线,查看工作日程发现最近工作量都不大,可以好好陪丁叮叙叙旧压压马路,就像曾经那样,妨若时间不曾流淌过她们身上,扎上俏皮马尾,穿的青春靓眼一点,跟本看不出她们已是28岁“高龄”了。
想到这点,不是不怅然的,住台湾的爷爷奶奶是看着她和悠然在一起的,又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天人两隔的。只是偶尔打来电话,让她放宽心,女孩子家总归是要找个归宿的,他们不是强迫她,只能尽力劝慰了。他们的心酸她何尝不了解,但在心中那份对小安子的情尚未消退半分的情况下,她怎么能接受其他男人?
追她的人很多,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及至长大,那份成熟雅致的女人味更是吸引了成千上万的“苍蝇”,有的直接告白;有的几年如一日,送花送礼物,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更有甚者在公开场合求爱的。总之追求者无数。却没有能让她动心的,私下里他们管她叫“冰山美人”。开玩笑说泰坦尼克号都撞沉了,冰山连一丝裂痕也无。他们不知道能让冰山融化的并不是什么超级游艇,她要的只是适度的阳光罢了,可如今阳光早远离了她的生活,心房阒暗进占,潮湿的苔藓植满胸臆。
今天丁叮的意外到来,勾起了好久好久以前的记忆,恍然中看到自己还是那个被小安子宠得无法无天的那个小叶子。闭上眼,还能感受到她的小安子抚触她脸夹的温暖,那份厚实的安全感被倏然从窗外飘进的凉风吹走,睁开眼,原来一切都曾发生过,那双属于她的手,属于她的男孩子早就离她好远好远了……
窗外黯淡,今夜凉风嗖嗖,既无月色也无星光。拉上窗帘却看到丁叮从卧室走出来,看看挂钟,原来时间已过了好几个小时了。丁叮睡饱了,之前看她的样子好象酝酿着什么不感直接说出来,现在看来,她是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她不是能藏住话的女人,以前不是,看来现在进步了很多,至少没有想说就说出来,她们之间的默契在这几个小时里已培养好。
汀葳打破局面,“说吧,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小心得内伤,你的阿娜达要找我算帐的。”
这么直接说出来,倒让她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了,顿了顿,还是选择说出来,而汀葳也大致猜到她要说的是什么。
“小叶子,我今天来主要是来看看你,随便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就在一个月后。我们说好的,你要当我的伴娘。呃……”
“别吞吞吐吐了,有什么话放马过来,老娘禁受的住摧残。”她故意说得蛮不在乎,这样的话这样的表情要让台里同事听到看到,他们肯定怀疑这只是个和叶汀葳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其实汀葳和朋友在一起时很随便,哪里有半点冰山的影子?
“小叶子,我们都想知道你的心里是不是一直忘不了安悠然啊?都过去快十年了,亿茴和李楠早就结婚,就连我这么贪顽的性子如今都要定下来了。我们四个人,就剩了你一个,如今也不住台湾,你的那位连一线影子都吝啬出现。所以我们决定——给你做媒。”
“你们要我去相亲?噢……饶了我吧……”汀葳哀号出身,“前几年是爸妈,现在他们放弃了,你们又卷土重来!”
“谁叫你这些年一点影子都没有,你真的想小姑独处一生吗?安悠然是好,但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不要那么死心眼好不好?”说完看汀葳脸色复杂,眼中闪过那抹因提起安悠然而来的黯然。
沉默……沉默……
丁叮怕汀葳难过,小声嗫嚅试探的问道:“小叶子生气啦?对不起嘛……我是不会说话……”汀葳打断她的臆测。“没有,我没生气,这有什么嘛,只是这几年都没想过感情的事。我一直信奉Single simple,double trouble.习惯了单过的日子,实在不敢想和另一个人相处是什么样子,而且也没兴趣知道.”
丁订愕然,她知道小叶子的脾气,只要她不愿意,旁人说破嘴皮子也没用。扯出一抹笑意,颊边两个小小的梨窝使她看起来俏皮而可爱,拿她没办法,只好开玩笑说让她当老处女一辈子好了!然后丁叮试图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小叶子的事,暂且搁置吧既然她不愿再提。
丁叮向汀葳说着自己那位耍宝大王老公的趣料,两个“老“女人笑得东倒西歪,豪无气质。就像两个十七八岁没有烦恼的小女生。
晚十点,两人窝在被子里讲那些陈年的旧事,它们放在心底,就如醇酒越久越香淳。当丁叮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香鼾声,汀葳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往事一幕幕像下锅的饺子,又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湮没。
后半夜,汀葳意识边缘迷迷糊糊的,似醒似睡,不断做着怪梦。睡得沉了,恍然入梦,那个梦好甜好甜的……让她宁愿就次沉溺其中,再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