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恃茶童子 ...
-
到了第二日,便是官员们每五日一休的“沐浴”假期,古人沐浴洗头,都是非常麻烦的事情,特别是那长长的头发,因为太过费时,所以要特意放假让大家沐浴。
汴河之上,一只精致的小船飘浮在河中央,今日休假,河上到处是出来游玩的大舟小船,最小的船二三人撑船足已,大的要数十人扬帆划船,因此,来往船只便占领了整个汴河的风光。
小船里,四位身穿常服的男子围坐一圈,分别是益绛、赵钰、王希孟和张择端,旁边还有一位侍者正在煮着沸水。
益绛接过刚煮沸的水,倾注在盛有碾茶的黑釉茶盏上,茶香瞬间弥漫整个河面。
“好香的茶!”张择端满意地点点头,“色香味俱全,这才能算是‘斗茶’的最高享受。你今日所带的碾茶不仅品质上乘,而且茶香独特,可见费了不少心思。”
赵钰也赞叹地笑了,“才过几日,你的修为塞过师父了。”
“那也是因为师父教导有方!”益绛忙作一揖。
“我们还要请张先生多多指教才行!”王希孟对张择端也作了一揖。
张择端含笑看了赵钰一眼,“后生可畏!”突而拂一拂衣袖说,“今日有幸能够坐上王爷的船,还能够在这汴河上畅通无阻,美景尽收眼底,实在是画画的好时机,各位不介意的话,我就去船外画画了。”
“先生请!”赵钰请了请,张择端就出去画画了,两位学生连忙紧随其后。
赵钰微笑地看着这三人,他是特意不提拜师这件事的,张择端的性格他是清楚的,为人清高倔强,万一他当面拒绝,岂不是大家都尴尬,还是这样顺其自然的好。
张择端似乎并不受此时事物的影响,反而更加专心画面,笔下描绘的大汴河两岸景象非常热闹繁忙,大至原野、浩河、城郭,小至杨柳、松石、桃花、飞鸟、小舟、竹排、梢工无不生动古朴、典雅有致。
“先生真乃神人也!”众人赞叹道。
张择端画完一景,又转向另一边,把相近的景物又画了一遍,同样相近的事物,在他笔下却各有生趣,好像是第一次画的感觉一样。
此景画完,他又跑到船尾再画一景,汴河风光无限好,他总能够发现这浩瀚长河的动人之处。
“一处河景,先生竟能够画出十几张的景色来,景物虽然都非常相似,但是每张构图都构思奇巧,位置得宜,各具生趣,无论把眼睛停在哪一张画上面都是那么的完美,真是令人惊叹,又让我受益匪浅啊!”益绛感叹道。
张择端听到只是清冷一笑,便又继续画了起来。
“先生的刻苦程度,令我等汗颜!”王希孟也感叹地说。
“你们二人今日得见先生画到如此程度,可谓对先生的艺术造诣又多了一分了解。”赵钰笑言。
益绛此时的脑海里只有先生的那挥洒自如、出神入化的笔法,根本听不见此刻别人在说什么。
她爱画如痴,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先生的画面,竟然如入了定般一动也不动。
“先生丹青过实、点屏成蝇、终日不倦,我若能够跟随先生,得先生神韵之一二,便也满足了。”她自言自语地说。
赵钰笑了,一拍她的肩膀,把她的魂给唤了回来,“你想跟先生一样谡谡如劲松下风,就必须先把你这个小身板给练强健,你看先生画了一天了却仍不知疲倦,换了是你这小胳膊行吗?”
益绛呵呵一笑,她这小身板确实是差了一点儿,但是意志却是不输任何人的。
“还很爱哭呢!”王希孟也补了一刀。
益绛瞪了他一眼,惹得赵钰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她无奈之极,不愿搭理这两个人,于是走回船舱,斟了杯茶,献给先生,“先生请喝。”
张择端接过喝了一口,“入口甘甜,好喝。”
“先生爱喝,我以后便当先生的恃茶童子吧。”她笑着说。
张择端轻轻一笑,“怎么敢当!”
“敢当!敢当!”王希孟在一旁劝道,“他近几日来研究了上百种的茶,不就是为了给先生沏一杯茶吗,先生就成全他这个小小的梦想吧。”
“这……”张择端甚感为难。
“不过小小恃茶童子,您为先生,他为学生,为您沏茶那也是理所应当的。”赵钰也来帮腔。
“那就却之不恭!”张择端向众人作了一揖。
“好,以后先生的茶,我一个人包了。”益绛拍拍胸口,高兴地说。
张择端听此却是眉头微蹙,虽然嘴角依然含着笑。
赵钰和王希孟相视一笑,希望她不要辜负这么好的机会,成功成为先生的入室弟子。
不久,汴河西边泛起一阵红霞,烧透半边天,似乎夜幕就要降临了,四人便靠岸停泊,各自辞别,今天游玩得甚是尽兴,可谓是乘兴而归啊!
近几日来,益绛入院上课‘斗茶’游河,完全忽略了官高她一级的李明秋,她甚关心他现在在干什么,就问王希孟,“李大哥这几日在干什么呀?”
王希孟正在翻阅一本古籍,听到她这样问,又把书给合上了,说道:“也许是去参加什么任务去了吧。”
“什么任务啊?”
“我也不太清楚。画院官员是为陛下服务的,可能要为宫廷殿堂装饰墙壁,或者为敕建寺观画道释壁画,绘制帝后贵族肖像,根据政治生活需要创作画卷,为陛下代笔画等等,反正任务多了去了。”
“哦,那这些咱们以后也要去做的吧。”
“那是当然。”
益绛挠挠头,这些任务看起来还是挺繁重的,她一个女孩子,如果没有强壮的身体恐怕真是难以适应。
“王兄,咱们整日学习画理,却不曾增强体魄,将来能有力气完成这些任务吗?你说咱们要不要找个人指导咱们练练武什么的啊?”
王希孟听她这么一说,觉得有几分道理,“你说的也是啊!不过,练武什么的我倒真没什么研究。”
“你们要练武?”赵钰刚一进院就听到他们的对话。
“是的。”
赵钰笑了笑,他自小便修文习武,武功虽不如武将利害,但是教这两个小子倒是绰绰有余,“我来教你们啊。”
“真的?”益绛喜出望外。
赵钰点点头。
“那真是求之不得。”王希孟立即作了一揖。
赵钰就现场指导起来。
他教的都是一些基本功,跑步、踢腿、压腿、腾空等,以这二人能够接受的能力范围循循教导。
这二人也从善如流,学得像模像样。
练了半个时辰,益绛突然想起该帮先生沏茶了,一溜烟就跑了。
“这小子!”王希孟被抛下独自练习甚是不满。
“这恃茶童子的活可不好干。”赵钰笑了笑,抬了抬王希孟的手,说:“你自己再练半个时辰。”说完,他也走了。
“你们……”王希孟被独自留在院中郁闷不已。
张择端正在整理昨日的画稿,他要将画稿当作素材完成一幅长卷,这是一次繁重的创作!
整理了快两个时辰,他才坐在椅子上一边休息一边喝茶,满意地笑了一笑,“小绛泡的茶真的是与众不同。”
益绛站在旁边嘴角弯了弯,难得先生喜欢,她要做得更好才行。
“近日你们都学了些什么呢?”张择端放下茶杯不经意地问了句。
“哦,王待诏刚刚讲到唐代王维的‘文人画’……”
“已经讲到这儿了”张择端沉思了一下,“那么你们很快就要暂停学习,开始接受小一些的任务训练了。”
“要开始任务了!”她吃了一惊,“我们能完成什么任务呢?”
张择端笑了,“放心吧,这些任务都是根据你们的能力制定的。”
益绛点点头,就退下了,先生要专注创作,不能够打扰他。
又过了三日,王待诏果然来布置任务了,这次是让他们去搜集体现民间风俗的题材,自由创作一幅画。
大家第一次接受任务,即紧张又兴奋。
“这个任务好像挺简单的。”益绛摸了摸脑袋。
“你觉得简单?”王希孟问。
“不是吗?”她反问。
“民间风俗千百种,画院领导们什么样的风俗没有见过呢?”王希孟反问道。
“对啊!咱们画院最讲究的是创新二字,平常的风俗怎么可能会入先生位的法眼呢。”说着她又懊怒起来了。
“别急,回去好好想想吧。”王希孟说着就走了。
益绛回到家中,反复地想了许久,都觉得自己想的东西太过简单。于是忍不住叹起气来。
一旁的画仙看了她半天,她都没有反应,他也终于忍不住了,摇了摇她,冲她眨了眨眼,“丫头,你帮我去磨一磨铜镜,好不好?”
“磨镜?”益绛看了他一眼,他拿出她送的菱花镜,她接过看了看,“这面镜子挺好的呀。”
“磨一磨,镜面更光洁啊。就会照得我更好看了。”他抚着自己的美貌说道。
益绛邹了邹眉,“那好吧。”自从上次惹他生气,他都好几天没理我了,今天他主动找我说话,可一定不能够再惹他生气啊。
她揣着菱花镜就去找磨镜的匠人,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时常见的匠人不知道都去哪儿了。她只好继续在街上闲逛,希望再过一会儿就能够遇见匠人。
突然就遇见了李明秋,他非常高兴地走向她,“多日不见,我可算又见到你了。”
益绛也非常高兴,“哥哥这几日,去了哪里?”
“我奉陛下之命,在隆兴寺画道释壁画,由于任务紧急,所以没能够跟你们说一声。”
“原来如此。”
“你在这里等谁啊?”他看她好像站在这里很久了。
“我想找磨镜的匠人。”
“这个时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最近汴京里喜事连连,婚嫁的人家特别多,匠人都帮新人磨镜去了。”
“这样啊,那他又要不高兴了。”益绛担心地说。
“你说谁不高兴?”李明秋不解地问。
“没有。”她连忙摆摆手,又想起什么来,“哥哥你对汴京这么熟悉,肯定对汴京的风俗非常熟悉了。我们现在要创作一幅风俗画,我想找特殊一些的风俗……”
“这个嘛,风俗倒是挺多的,按照季节节日的不同,有新年燃爆竹、拜年送名片、迎春歌舞鞭春牛、上元节放灯等等,而日常常见的有瓦子内说书、蹴鞠、相扑、骑驴打球、货郎担、茶贩等等。”
“也是啊!这些都是可以创作的素材,只是我一时还没有想到选哪个好。”益绛挠挠头,甚为困扰。
“不用着急,多看看,多想想就有了。”李明秋说道。
“算了,反正今天回去也交不了差,不如我陪哥哥你去会仙楼找妙妙姐姐吧。”她突而嘻笑起来。
“你这个小子!”李明秋吓得就来捂她的嘴。
“你不想见见她吗?哈哈……”益绛左右躲开,李明秋被她说得脸都红了,她见状,拉着扭扭捏捏的他就走,“走啦,这么大个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李明秋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是还是跟着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