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凶家族》最妖精

21、冬末初至6

　　眼前是一片昏沉的白光，耳边是行人嘈杂的碎嘴，晴天听不清人群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周围很吵，吵得让人头脑欲裂。
　　晴天勉强睁大自己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无数昏黑的人影拥挤的堆在自己的周围，他们互相嚼着舌根，时不时朝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时不时对着手机说着什么，晴天甚至无意识间看到了几下手机拍照时的闪光灯。
　　但晴天对这些都不在乎，他只在乎此时此刻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男孩，他的脸靠的很近，背着阳光，隐埋在一片阴影之中，晴天很清楚他是谁，他身上的气味是那样熟悉，他怀抱自己的双手是那样温暖，晴天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那个男孩的脸颊，滚热而潮湿。
　　“云凡，你哭了。”
　　不知不觉中，视线再一次变得模糊，晴天失去了意识。

　　当晴天再一次醒来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的质的变化，围观的人群被洁白的百合所替代，刺眼的阳光被天花板上惨淡冰冷的日光灯取代，唯独那个端坐病床边的男孩没有因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云凡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右手，埋在了他安静地睡脸下，这是晴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云凡睡觉的样子，低垂柔软的刘海，精雕玉凿的脸颊，没有了平日的那一抹神秘和深谋远虑，有的只是此时此刻最本真的那一份天真烂漫，就好像一只温驯的大白熊，充满着阳光下的青草气息。
　　回想开学之初，晴天第一次遇到云凡的时候，她就在云凡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一抹挥之不去的，仿佛是烙印在瞳孔里的深不可测，晴天知道，眼前的这个面露微笑，看似阳光的男生和自己一样，都在自己的内心最深处埋下了一个最不想让任何人触及的秘密。他们，是一类人。
　　而现在，这个深埋在晴天内心的秘密正一步步把她推向无底的深渊，只差最后一小步，她就会毫无反抗能力的掉进这万丈深坑，没有底，没有□□撞击的支离破碎，没有头，没有逃离黑暗的苦海明灯。只是现在有一个男孩，他叫楚云凡，他依旧义无反顾的，不问缘由的站在一边，死命的拽着自己细细的手臂，保留着自己最后的底线。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晴天知道，这场旷日持久的单人拔河最后并不能把自己拯救出来，结果，只能是拉上云凡双双坠落，所以，晴天必须做出选择——放手。
　　正当晴天试图把手臂从云凡的手中挣脱出来的时候，手背突然被用力抓了一下，云凡的头微微挪了一下，然后抬起来看着晴天。
　　晴天有些手足无措，像个刚刚做完坏事的小女孩一样，她抿了抿嘴唇，裂口笑着说：“你醒啦，大白熊。”
　　云凡的眼睛张的老大，把里面鲜红的血丝展露的一览无余，他就那么毫无忌讳的看着晴天，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样：“下次就算要寻死，也得先支会我一声。”

　　空无一人的围墙边上站着一个满身臭汗的男生，身上是一件被汗水彻底浸湿的红色篮球衣，他左手拿着ZIPPO打火机，一边点燃指间的香烟，一边像个瘾君子一样贪婪的深深吸上一大口，他的表情在浓浓白烟中似笑非笑，表露着这一年龄段特有的叛逆和邪气。
　　“你就是王子聪？”一个声音渐行渐近，悠悠然传到男生耳中。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站在面前的女孩，嘴角坏坏的上扬：“对不起，我对你这样的女生没兴趣。”
　　“哼，真巧，我也对你这样的男生没兴趣。”尹柒柒说话时，嘴角冒起一阵热腾腾的白气，双眼却冰冷蒙上一层寒霜。
　　“真有意思，那你来找我做什么？”男生自顾自的继续抽着烟，表情是那样坦然，就好像这就是一个高中生本就应该做的一样平常。
　　尹柒柒厌恶的转过头，抬手轻轻扇去飘向自己的烟尘，就像在驱赶飞来的臭虫一般：“说实在的，我不想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久待，也不想和你多说半个字，所以，咱直截了当的直奔主题，学校里的那个传言，就是从你嘴里传出来的吧。”
　　“你是说哪个？”男生疑问的皱了皱眉。
　　“最近的，晴天。”
　　男生想了想，表情有些错愕，就好像把一件很小的事情忘掉后又重新想起来时一样，平淡却意味深长的长叹一句：“哦，你是说那件事啊，那又怎么了，这件事可是事实，是我亲眼所见。”男生把烟蒂朝地上一丢，娴熟的用脚尖将其踩灭，然后顺理成章的重新点起一根新的香烟，把双眼眯得好像三四十岁的男人一样细长。
　　“那就好了，我就是来确认一下。”尹柒柒的嘴角，异样的挂起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她没再看那男生一眼，她懒得看。
　　但男生被尹柒柒的话语略微弄糊涂了，也因此感到些许被戏弄的感觉，说话时的音调也高了几度：“你到底什么意思，如果是那个叫晴天的家伙让你来找我算账的话，我奉陪，我告诉你，我才不管什么男女有别，谁让我不爽，就算是女人，我也一样照打不误。”
　　“我想你误会了，既然木已成舟，便也就没了回头路可走了，你以为你是胜利者，你以为你居高临下的羞辱了晴天，但你并不知道你正一步步把自己逼向绝路，而我，就是来确认一下，这个马上就要被逼上绝路的人到底是谁，你等着吧，这个触犯众怒的家伙，你将面临的，是比晴天更惨烈的地狱。”
　　去庆幸吧，这辈子你能是个人。
　　去祈祷吧，下辈子还能是个人。

　　周围的空气有些干冷，就和现在病房里的氛围一样的尴尬，晴天滴流转着眼珠子，手指不自然的打着圆，在那一瞬间，晴天模拟过无数种云凡开口的第一句话，“你醒啦。”“你吓死我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医生！”，而晴天，也都能找到相对应的最恰当的那个回答，晴天甚至连云凡会毫不犹豫的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耳光这种情况也考虑进去了，但让晴天最没想到的是，云凡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下次就算要寻死，也得先支会我一声。”这种出人意料的话术。
　　所以，晴天语塞了。
　　而云凡也同样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己没有想到自己的开口第一句会是这句话，云凡生硬的干咳了几声，好让冷清的好像停尸间的苍白色病房产生点动静。
　　然后，晴天开口了：“寻死也要叫上你，怎么，想结伴而行，一起上路呀。”晴天眯着眼在笑，试图开个小小的玩笑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当然不是，我不会让你死，谁都不会死。”云凡瞪着眼在吼，他完全没有领会晴天的意思。
　　所以，理所当然的，气氛再一次，迅速的，还没来得及升温便重新降温了下来，冻得人直哆嗦。
　　“和我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了，毕竟咱们是朋友，对吧。”云凡低着头，像是在认错一样，喷吐着恳求的语气，不管洛洛和自己说了什么，教室外自己又听到了什么，云凡都不太在意，他必须从晴天嘴巴里亲耳听到真相才行。
　　晴天的眼里布满了涟漪，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水，突然被一块小石子激起千层浪一般摇摆不定，她就这么深思熟虑着，不发一言，活像一尊躺在床上的思考者雕塑，宁静而致远。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在这个死寂的病房里穿心透骨，余音绕梁，代表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云凡紧握着晴天的手背，双眼时不时看看晴天的脸，时不时看看墙上跳动的秒针。
　　十分钟后，云凡站了起来。
　　“你要走啦。”晴天抬起头，眼神有些飘渺，她的手软软的拽着云凡，看上去，就好像是云凡反过来抓着晴天一样。
　　“嗯。”云凡点点头：“有点小事，你先休息吧。”云凡轻轻放下晴天的手臂，放进薄薄的被子里。
　　“谢谢，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晴天苍白的嘴角轻轻上扬：“云凡，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好像超人，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第一次见面也是，那记耳光也是，还有这次也是，告诉我，你不是地球人，对吧。”
　　“我当然是来自地球的，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喜欢大红内裤往外穿的美国变态吗，我可从来没穿过红内裤，就算是本命年也没穿过。”云凡搓了搓鼻子，心里美滋滋的：“如果真要谢我，那就有事别瞒我，就当作我救你的回礼好了。”
　　“你可真会趁火打劫，强盗。”晴天说：“有机会吧，现在不是时候，我答应会告诉你，但时间得由我来定。”
　　“你可真会讨价还价，奸商。”云凡说：“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云凡走出病房的时候，眼睛正好对上对面坐在医院长椅上的陶洛洛，他低着头，听到动静后，很自然的把头抬了起来，然后很自然的开口说话：“晴天怎么样了？”
　　云凡就像很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粗制滥造，土到掉渣的回答：“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然后他停顿一下，“当时多亏有你。”
　　“小意思。”陶洛洛挠了挠头，似乎在想些什么：“既然晴天这边没事了，是时候把那边的事彻底解决了。”
　　云凡的表情不经意间停滞了一下，然后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啊，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