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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十三回 象管鸾笺倾思难画 金风玉露何处相逢 下 ...

  •   惠妃含笑道:“如今善媛新得恩宠,自然独占鳌头,若仍执此言,姐姐久违圣颜,倒益发不堪。”梁善媛听了,颇有些得色,口内却道:“嫔妾不过蒲柳,幸得皇上垂怜,怎可与娘娘天香国色相较。”惠妃一听,莞尔一笑,自饮一杯。皇帝却微垂眼帘,只拿两眼看着沈馥出神。宁贵嫔淡笑道:“梁妹妹此言有差。珎御华万千宠爱,蓬莱洲金玉如泥,纵然茶叶价比黄金,可与那琳宫华殿一比,又算得了什么呢?”舒妃道:“珎御华位列正二品,久负圣恩,况且如今国库充裕,即便宫苑华丽一些也是不打紧的。”

      这话本是劝解,却不想梁善媛听了,更是满面飞醋,“臣妾听闻珎御华的仙鸾殿白玉为户,珊瑚作窗,自是穷奢极丽,不可限量,哪怕是皇上的敬亭绿雪也算不得什么了!”说着,那葱指纤纤只绞着手绢出气。见她这般小儿女情态,倒也颇有几分动心之处,皇帝不由笑道:“瞧这说的是什么话?” 赵漭起身,笑道:“娘娘若如此说,漭身为蓬莱洲总督建,可是难辞其咎了!”

      梁善媛父兄皆在赵漭麾下,便不再争着闲气,只讪讪道:“王爷可别恼,不过说笑罢了。”宁贵嫔笑道:“王爷要事繁忙,难为将这小事常常挂心。”赵漭正色道:“父皇之命,漭自当尽心竭力。”宁贵嫔再不纠缠,只淡淡一笑,再不言语。见波澜暂平,皇帝只随意择了些贡品赐给二人以作安抚,又道:“朕虽为天子,也毕竟凡人,有时难免偏袒,也难怪你们吃心。”阮涣纯听了,却开口道:“皇上喜欢馥哥哥,因而多加赏赐,馥哥哥心中有皇上,故而不舍半分,这有哪里不妥?”

      此时殿内并无人声,唯有伶人咿呀之声隐隐自那水边漾来,阮涣纯语音恬脆,又说得天经地义一般,只恨得梁善媛紧咬银牙,眼中竟要滴出血来。宁贵嫔听了,目中寒光陡盛,旋又隐入春波之中。而皇帝一听,仿佛恍然大悟,继而欣喜若狂,解了腰上的累金丝香囊赏了阮涣纯,连连笑道:“懋侍卿说得好!”又止不住望向身边的沈馥,十二分的殷切。

      沈馥只托着茶盏,垂眸不语,似是无有喧争,只面上染了淡淡绯红,恰如桃花始开,而那眉心的五瓣赤梅却愈发冷艳逼人,竟隐隐迸生出几丝凌然傲意来。皇帝情念萦逗,柔思缠绵,只觉此时无声胜有声,却是大为受用,趁人不意,自桌下捏了捏沈馥的手。这般亲昵寻常的小动作,沈馥却是一愣,只觉重返旧日桃花坞中,蓦然抬头,却对上一双相思泣血的眼,又觉创巨痛深,哀毁骨立,奈何旧盟犹在,前尘隔海,二人即便得以凭栏而吊,也终究不过茹泣吞悲罢了。赵漭被那眼神一怔,瞬时已知沈馥之心,又觉天意弄人,摧心断肠,便豪饮一气,便醺然退下了。

      不过多时,只见殿外一白衣人迤逦而来。月色曚昽,宝光流转之间,恍若霜女离月,素娥下凡。行到近处,正是态如云行,姿同玉立,再观其貌,竟是皎似白雪,霭若明月。白衣人裣衽跪道:“晚泊叩见皇上,恭祝皇上功德无量,万寿无疆。”皇帝道:“不是病着么,怎么来了?”又命赐座。惠妃忙命奉茶布菜,又延御医入内看护。林晚泊道:“今日皇上大喜,晚泊自当来贺。”沈馥亲扶了林晚泊入座。贴身的小云子已端了兰汤来,伺候林晚泊浣手。

      见他这般瘦羸,沈馥不觉轻斥道:“怎么不好好躺着?”又命添一盏薏米冬瓜老鸭汤。林晚泊握了握沈馥的手,淡淡笑道:“无妨的,倒教你一人在此受累。”阮涣纯又惊又喜,忙忙离座,牵了林晚泊衣角,含泪道:“原来是晚哥哥,为何一味躲着纯儿。”林晚泊笑道:“晚哥哥和你闹着玩儿呢?只是纯儿却连我的声音都辨不出了。”阮涣纯破涕为笑,道:“晚哥哥来了可真好!纯儿好生欢喜!”语罢,忙将自己桌前的糕点统统堆到林晚泊面前,成了一座香喷喷的小山,又向皇帝请罪道:“皇上的寿礼,纯儿改日再补上。”皇帝看他高兴,也不赘言,颔首允了。

      惠妃见状,柔声道:“芙侍卿前日里病了,眼下可好些了?”林晚泊道:“劳娘娘挂心,晚泊一切安好。”宁贵嫔闲闲拨了拨耳上的玛瑙坠子,笑道:“说来贺寿,却一身缟素,也不怕对皇上不敬。”惠妃含笑道:“凡事贵在有心,贵嫔不可多心了。”庄贵嫔道:“芙侍卿衣上满是金松鹤纹,哪里有不敬之说呢?”梁善媛佯作委屈,道:“叶姐姐也不过是关心皇上,哪里能不多心呢?芙侍卿这一身的白,究竟不吉。”又听孙良容在一旁小声附和道:“珎御华也罢了,倒是极素雅的颜色,只是芙侍卿这般,实在不合时宜。”又有几个胆大的也窃窃私语起来。林晚泊置若罔闻。

      皇帝微愠道:“芙侍卿一来你们便又闹开了,存心教朕不高兴么!”几人方噤了声,只眼睛愈发怨毒,直盯着沈馥与林晚泊,恨不得拆吃入腹才好。赵涵起了身,眼底含了几丝顽色,笑着作揖道:“父皇果真威严,儿臣可受教了!”皇帝失笑,扬声道:“看看,倒教朕的儿子们看了笑话!”惠妃笑道:“涵儿还是一样的顽皮!”赵涵又说起清凉台上狩猎之事,声情并茂,绘声绘色。说到惊险诡怖之处,直教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遂又拍案叫绝。

      待观毕一折《三岔口》,林晚泊便称身体不适而告退。不过多时,沈馥便借着更衣之名离了大殿。独自入宜芙馆中,林晚泊恰于轩中烹茶以待。只见净客池边月色如水,悄无人声,唯见花影簌簌,凉风习习。沈馥鼻根酸涩,道:“晚泊,我万万不信,竟真的是你……”林晚泊道:“晚泊之命向来不由自己,只是难为雪童这般惦记,晚泊感激不尽。”沈馥道:“他如此待你,你可恨他?”林晚泊淡然摇首,道:“当日蒙四爷搭救,便知今日之事。旧年身陷梨园,也不过苟且偷生。然四爷却待我如挚友,已是很好,晚泊别无所求。”思及往事,沈馥伤感无限,道:“当日联诗,我便知你的心,不想事与愿违……子璋他、他竟舍得!”一语未完,已悲愤落泪。林晚泊执了帕子替沈馥拭泪,笑道:“他为着他的心,我为着我的心,本无相干。雪童知我,自不必如此。”

      忽又想起方才筵席上未见桓光王,思及那日山中偶遇一事,林晚泊七窍玲珑之心,一忖便知,只也不必多言。林晚泊亲斟了茶,含笑道:“此时此地与雪童相见,倒也是晚泊的福气。”沈馥握了林晚泊的手,道:“于雪童而言,又何尝不是。”遂相视而笑,莫逆于心。林晚泊掬起一捧花瓣,洒落水中,道:“定霞园中花开烈烈,又有幼竹和纯儿,他日结个诗社也是美事——怕只怕有人坏了雅兴。”

      沈馥道:“叶氏惯会煽风点火,借刀杀人,且家世雄厚,颇受器重,不得不防。至于梁氏、孙氏之流不足挂齿。”林晚泊道:“晚泊有所耳闻,难为你忍耐至今。”沈馥道:“烟雨楼已灭,雪童尽力所为也不过是报仇二字。”林晚泊黯然片刻,出言道:“雪童,你身子弱,切忌大悲。斯人已去,还当节哀。晚泊或可相助一二。”沈馥含笑道:“晚泊,你我已是知己,自是知己,我必不害你,莫再相问了。”林晚泊会意,便不再提烟雨楼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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